琼浆顺着桌沿倾洒在细软的狐狸毛地毯上,顷刻间酒香盈满整座亭榭,唯剩桌面上横亘的一只雪白晧腕在月色下熠熠发着光。
酒醒后。
郑千风看到下人青林着急忙慌从前厅跑来。
“出什么事了?”郑千风揉着酸痛的额头,撑着从床上起身。
青林抬起头刚好看到随着他动作,从滑落下来的衣袖中露出的雪白皓腕,那一片白茫茫晃得他眼前一花,在郑千风的一声催促下,方才从怔愣中醒来,跪到地上急声道:“不好了少爷!老爷他去月老庙了!”
郑千风蹙眉道:“爹他好好的去月老庙干嘛?”
“他去张榜了!”
“张什么榜?”
“……替,替少爷寻夫榜。”
郑千风拿过随口的茶险些喷了出来:“什么?!你大点声!”他没听错吧?!
青林抬头快速扫了他一眼,大声重复道:“寻夫榜!”
眼前陡然一黑,郑千风险些扶不住床梁,嘴唇哆嗦泛白道:“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爷说,看少爷您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为情所困,又与那江湖诸位英豪有诸多纠葛念念不忘,况且您体质特殊,不如索性由他牵头,好为少爷您寻一良方。”
这哪里是寻一良方,这简直是要他小命!
抱着一丝期望,郑千风问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午时。”
“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
郑千风长叹一口气,那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少爷……您干嘛去?”青林呆呆地看着火速从床上窜起来,开始收拾细软的郑千风,有些愕然。
还干嘛去?当然是火速提桶跑路啊!
不然等那两尊大佛找上门来,他还要不要活了,况且他依稀记得昨晚上好像喝多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不明显隆起的小腹,不知道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自己有没有透露给爹爹!
他记得自己喝醉后的记性一向很差!还属于那种容易酒后吐真言的人……
不管了!先跑了再说!
可当他把最后一个金元宝放进包裹里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风儿!爹回来了!”
郑千风收拾行李的动作瞬间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郑满堂连忙走到他身边扶起他,带着些许责怪地看向青林和随侍的下人:“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让少爷一个人做这些,不知道他现在身体不方便吗?”
本来表情还算淡定的郑千风瞬间石化住,肉眼可见的有些龟裂。
“爹,您说什么?”他忍住快要崩溃的表情,追问道。
郑满堂看到儿子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他面前的一大包行李,微微皱起眉头:“儿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郑千风向青林和各个随侍使了个眼神,等他们都关上门走远后,他重新抓起郑满堂的手,面带焦急道:“爹,您刚刚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郑满堂握拳咳嗽一声,扶起郑千风坐到了椅子上,那小心的姿态和郑千风平时看到的对待身怀六甲的妇孺没什么区别!
“爹,您是不是都知道了……”他颤抖的眼神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可郑满堂还是很快打破了他的希望,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至此,郑千风彻底泄气,脸上一片惨白。
郑满堂却以为他这是被发现秘密后的尴尬,又咳嗽一声,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风儿你别难过,你的身体可能是因为得了那怪病后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在爹心中你还和原来一样!还是我郑家独苗,爹不会嫌弃你的。如今,如今你既有身孕,还是需要放宽心切莫动气,小心身体方为上策。”
郑千风的脸色却完全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恢复些许,反而更白了。
空气霎时有些沉寂。
在一片死寂中,他无力扶额,声音带着一丝崩溃:“爹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瞎张榜呢?!”
“你自己喝醉了说,你难以忘记他们,想再见见他们啊。”
“爹您别胡说好吗!我虽然不记得昨天喝醉的事了,可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他还不了解自己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即便自己内心真的这样想的,也绝不可能这么直白说出来!
何来想念?他躲他们还来不及呢!
郑满堂立马拿出一张纸递给他看,“诺,你自己昨晚上写的。”郑千风接过纸匆匆一撇,险些看得他又两眼一黑,只见那黄色宣纸上熟悉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有萧池鳞,有凤栖梧,还有裴玉安…
事已至此,郑千风已不忍再看,他有气无力道:“我喝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满堂绘声绘色地给他还原了一下喝醉那天发生的事,具体为如下对话:
“哎,爹知道你已经知道真相了……苦了吾儿了。不过风儿你放心,为父必替你寻一可靠之人。”
“……确实挺苦的,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选谁。”
郑满堂疑惑:“这是何意?”
“武林盟主曾与我春风一度,至今还时常修书于我说忘不了孩儿,以求再续前缘。”
郑满堂惊愕。
“魔教教主曾受我救命之恩,说要以命相许,只求与孩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郑满堂大惊失色。
“还有……太子哥哥,年少时他曾对孩儿照顾有加,为人温柔体贴,也和我有过一夜情缘。”
郑满堂震惊:“合着整个江湖都和你有一腿是吧!”
……
“好了爹,您不用再还原了,我全部记起来了。”郑千风及时制止了自己老爹一人分饰二角的生动表演。
自己这得喝了多少酒,才能把这段离谱的经历给说出来!
这事真还不能完全怪老爹,可他昨天不是还不同意自己和这些人在一起吗?怎么今天竟主动张榜大告天下了?
郑满堂又颇为理解地拍了拍他肩膀,叹息道:“都说酒后吐真言,爹知道你内心是在意他们的,虽然我们郑家在江南一带无官无权,但好歹也算富甲一方,爹年纪大了也不能照顾你太久,这世道无常,你娘又走得早,如今你身体有恙,你又生的绝色从小就招蜂引蝶,爹真的不放心你啊。”
“既然大夫说每逢月圆之际,要寻一个阳气十足的男子为你续命,就不妨从他们中挑一个吧,以他们的权势想必也不会置你于危险之中,爹想通了,只要找到你腹中孩儿的亲生父亲,这个人又不嫌弃你,肯对你好,你又正好对此人有意,爹也是能同意这桩亲事的。”
郑千风要说不为老爹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感动是假的,可他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爹……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话都是我喝醉了瞎说的啊!”
郑满堂自信满满地挥手表示不必多言:“爹懂的,都是男人,爹懂你的爱在心口难开。”
“……”
“爹您去写话本吧。”
郑满堂眼前一亮:“你也觉得为父有那曹、蒲之才?”
“不是,我是觉得您戏挺多的。”
“……”
郑千风走到行李面前,再次收拾起来。
郑满堂疑惑问:“儿子你收拾东西要去哪?”
“拜您所赐,我得去外祖母那儿避避。”郑千风没好气地走到床边,把床上的金丝软枕收进行囊中,没有这个枕头他晚上睡不着觉。
就这样收拾好一切后,他跨出门槛,此时夕阳已近西下,他清瘦高挑的身姿被夕阳拉的很长,像一根随时能被折断的细竹,一不留神就会风吹云散。
郑满堂嗫嚅着拉住他衣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儿子,爹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郑千风顿住脚步,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拍了拍他手:“爹,现在怪谁已经没意义了。你照顾好自己,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回来找你。”
郑满堂抓住他的手,问出心底的疑惑:“可儿子,你不是说你喜欢他们吗?”
手心收紧,前尘往事如云烟一般沉入他清澈透底的眼中,化为一片寂寥,悄无声息不痛不痒。
许久之后,他自嘲一笑:“我谁都不喜欢。”
他除了有个“江南第一美人”的虚名外,如今这副身体,又有资格去喜欢谁?
说完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才刚走出门口他又立马折返回来,“唰”一下猛然关上了门。
郑满堂愣住了:“怎么了儿子?”
“嘘。”郑千风在唇边竖起手指,眼珠子转了几转,小声问郑满堂,“爹您确定您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对啊。”郑满堂如实回答道。
“路上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郑满堂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了一下,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个红衣男子,一拍手:“有!但他不奇怪,在我迷路的时候,还给我指路来着。”
郑千风沉思道:“爹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是男是女?”
“是个红衣公子,但戴着一张银色面具看不清脸。”
郑千风顿感不妙:“爹你仔细想想,他耳后是不是有一颗朱砂红痣?黑发如锻,紫眸狭长?”
“对!儿子你怎么知道的?!”
郑千风简直要眼前一黑,包裹都随着他胳膊一松懈,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人就是你口中那个轻佻邪肆雌雄莫辨的魔教教主——凤栖梧。
空气中的梦蝶香味道越来越重,郑千风双腿失力跌坐在了地上。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郑满堂焦急唤道。
与此同时,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夫人,为夫终于寻到你了。”
郑千风失神地望着前方:这下好了,他是真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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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狠手辣疯批美貌真太监受】VS【只对受忠心耿耿隐忍沉默将军攻】
傅宴灯是这大睢王朝人人喊打的佞臣,他手握东西两厂,权倾天下,行事心狠手辣、为人更是乖张暴戾,朝堂上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的人不在少数。
而首当其冲的是那一身正气、忠心耿耿、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宋宸。
有人看见宋将军私下将那奸臣堵在墙角大声训斥——其痛心疾首、言辞激烈的样子实在堪称我辈楷模!
可不知哪天,朝堂突然开始流窜起两个人的流言。
有人说大将军对狗宦官情根深种,二人曾有过露水情缘!
还有人说狗宦官下药引诱,大将军是中计了!
谣言传到皇帝那里,本就对傅宴灯心生忌惮的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大将军:“可有此事?”
那身材魁梧的男人紧紧握拳,瞥了一眼旁边亭亭如雪悠然而立的清瘦身影,目光沉沉,肃声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朝堂上炸开了锅。
皇帝咬牙,带着暗示又问了一遍:“宋宸,你想好再说!”
满朝文武目光如炬,对那不动如山的奸臣指指点点。
谁料砰然一声巨响,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这武安殿轰然跪下,扔下一句平地惊雷:“臣,心悦傅大人,此生非他不娶!”
—
朝会结束后,宋宸家中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男人一身白衣黑发如缎,美的惊心动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我怎不知,你对我有如此心思?”
许是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觉得好笑,他又贴近了几分,语调暧昧:“还是说,那晚被我下药的你,意识不清都是装的?”
可还没等他说完,宋宸翻身将他压在榻上吻了下来:
“意识不清是装的,但大殿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傅宴灯勾起一笑,拍了拍他的脸,将他头一把按了下去:
“想做我的狗,那就先学会,怎么伺候好主人。”
—
后来,傅宴灯问宋宸:
“那时在大殿上,为什么要说非我不娶这种话,以我所知,你宋大将军可不是一个没脑子的情种。”
身后的人,目光如星:“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在这朝堂之中,我就是你的后盾,是你的刀和刃;有任何人敢欺凌你,都要掂量掂量。”
傅宴灯久久未说话,直到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堂堂九千岁,还怕人欺负我?这真是我听过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那人替他拂去眉间落雪:“嗯,你一向厉害,无人欺负的了你。”
那晚雪落了满地,北风吹的人格外寒冷,路上的行人纷纷裹紧了身上的蓑衣。
无人注意到那凉薄的眼里,流淌出的一丝光亮。
一如宋宸初见他时的模样。
【排雷】:
1.皇帝就是弟弟,咱宴宴天下第一强。
2.攻受彼此身心唯一,是彼此生命里的挚爱,结局雷打不动的HE。
3.受道德低下,道德卫士请绕道哦。
4.逻辑放飞的爽文之作,不喜勿喷。
5.要等到明年开文了哦这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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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已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