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节,榴花似火,热烈地烧至窗棂。
窗边梳妆台上一面绿檀宝镜,镜中红帐翩飞,露出一只嫩藕似的玉臂。
美人浓睡未醒。
“咚咚”,房门被敲响。
姚雪乔被轻轻推醒,脸上残留睡痕,粉润如桃花初绽,恹恹问道:“什么?”
“世子已在前厅等候,小姐该起身梳妆打扮,可别耽误宴会。”侍女重复一遍,挂起红帐,吩咐身后的丫鬟端水为小姐净面。
姚雪乔一个激灵跳起来。
去年扬州闹水灾,姚父治水有功,经郑王世子运作调职入京。
世子体贴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请母亲郑王妃将她介绍给京城闺秀,心意不言而喻。
他生得面若冠玉,举止端方,姚雪乔处处得他照顾,顺理成章接受他的心意。
只是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今日杜贵妃的宴会,赏园游玩是假,给几位适龄皇孙择妻是真。
身为皇室子孙,赵洵的婚事郑王夫妇说了不算,要嫁给他得先过杜贵妃的关。
杜贵妃点头,便意味着皇帝允准。
姚雪乔被扶至妆台前坐下,任由她们摆弄头发,百无聊赖,又回忆起方才的梦,打了个战栗。
一道白光刺过眼前。
梦中出现的短剑安然躺在首饰匣内,剑柄镶满红蓝宝石,个个都有指甲大。
光彩耀目,刺得她眼睛痛。
忽然耳尖一沉。
“别戴这对,选那对金环玉的耳坠。”
侍女取下她耳上的红玛瑙耳坠,好奇:“这毕竟是世子送来的节礼呢,小姐不想戴给世子瞧瞧?”
金环玉耳坠灵秀小巧,姚雪乔对镜端详,“未婚男女不可私相授受,过几日寻个由头还给世子吧。”
现在归还,未免有些不给世子脸面,她也于心不忍。
姚雪乔眼前浮现赵洵取出耳坠时灿烂的笑容,顿时脸颊发烫。
江上,龙舟竞相争流。
江畔观赛亭坐满贵客,赵洵早早安排视野极佳的位置,唤人上茶摆点心,命侍女举扇遮阳,忙活一通后已是满头热汗。
姚雪乔递给他一块手帕。
手帕上绣着一朵白色的雪花。
她的闺名有“雪”字,赵洵心领神会,不舍得弄脏,摩挲那片雪花,笑问:“这是姚小姐送我的端午节礼?”
“世子小看我。”姚雪乔打开桌上的漆盒,“扬州习俗,端午节食用五毒饼可驱除邪祟,知道世子嗜甜,我特意做的玫瑰馅。”
赵洵咬一口五毒饼,甜滋滋的,意犹未尽,又拿起一块。
京城民风开放,有情男女,互送礼物,再正常不过。京城闺秀通常在手帕上绣姓名或花草,赠予情郎。
赵洵未有归还手帕之意。
姚雪乔心间一紧,揪住胸口。
她所有的衣物,包括小衣,都由母亲亲手缝制,绣上雪花。
反正京城风气如此,送他一块也没什么吧?
她难免又想起那件丢失的小衣。
航船从扬州抵达京城,侍女收拾船舱内的物件,就是没找到那件藕粉的小衣,虽说也许是侍女没仔细找,或是夹在别的衣物中,但她仍心如乱麻,纠结不已。
不行!还是得拿回来!
“世子,能不能……”
正欲开口要回手帕,赵洵的堂哥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她不放。
太子和郑王水火不容,这位太子之子更是和赵洵从小打到大,两人一见面非要较量出上下。
姚雪乔入京后备受赵洵呵护,如珠似玉,他便像恶狗似的,一嗅到他们的气息便厚着脸皮凑上来。
“东宫新修建了几处轩阁,我已想好名字,可惜府里的属官书法平庸。改日我登门,还望姚小姐为我当说客,助我讨得姚大人的墨宝。”
姚雪乔一怔,心倏然沉重起来。
他在她身边转悠还不够,还想打父亲的主意,逼他掺和郑王和太子党争。
拒绝他显得不识抬举,答应他又后患无穷。
父亲刚得郑王提拔入京,转头和太子的人打交道,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心上人被明晃晃惦记,赵洵不忿已久。
他起身挡住姚雪乔,怪声怪气道:“工部要修建行宫,姚大人忙得抽不开身,堂哥的意思是东宫的事要越过皇祖父去?”
“你——”
茶杯狠狠砸在桌上。
两人怒目相对,气氛剑拔弩张,一方拍桌起身,另一方不甘示弱挺身逼近。
“结束了。”
姚雪乔眼睛忽然一亮。
他们的争吵,她充作浑然不知,专心观看龙舟赛。
眼睛是细腻黑瓷中盛着的一汪水,小心地藏起胆怯,指着江面上的盛况。
两人也不敢真斗起来,顺坡下驴,咬牙切齿瞪了对方后纷纷看向江面。
赵洵率先发现对岸的人影,招招手,高声呼唤:“表哥。”
男人站在亭下,身着玄色烫金纹圆领袍,玉带收紧腰身,温煦的日光沿着他英挺的侧脸洒在肩头。
闻言,他微微朝他们颔首。
姚雪乔匆匆一瞥,没放在心上。
他的堂哥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狗德行,表哥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皇家园林中,杜贵妃和郑王妃寒暄两句,笑问:“王妃带着的姑娘瞧着面生,是哪家的?”
在场诸多贵女命妇心照不宣,也看向那身段如细柳的姑娘。
真是花容月貌,杜贵妃越看越满意。
京城里各家小姐彼此相熟,谁能入选各自心中有数。
这又乍然多出一位劲敌,姿容更胜过百花之首裴三小姐,她们免不了多看几眼。
兴许美人是相似的,姚小姐和裴三小姐侧脸有几分像。
姚雪乔手心微微发汗,垂首屈膝又行一遍礼。
郑王妃笑着代她回答:“这是新任工部侍郎姚重大人的千金姚雪乔,从前一直在扬州长大,贵妃娘娘自然没见过她。”
“哦,扬州来的。扬州可是风水宝地,不如姚小姐给我们说说扬州的新鲜玩意。”
天边浮云挪动,挡住几缕光束,杜贵妃眸中的光采黯淡几分。
赵洵和姚雪乔透露过,杜贵妃爱喝茶,身边光是茶匠都有近十位。
正巧她父亲也钟爱茶道,经常带她去各大寺院观茗战,赏文人雅士做茶百戏、水丹青。
姚雪乔不爱喝茶,喝多失眠,却对在茶汤上作画写字很感兴趣,大明寺的茶匠大师都对她的技艺赞不绝口。
她努力平稳呼吸,“扬州城里每逢雅集,宾客们都会斗茶取乐。臣女略懂皮毛,今日献丑,在茶汤上给贵妃娘娘画一幅蝶穿牡丹图。”
宫人送上用具,姚雪乔有条不紊磨茶候汤,击拂手法纯熟,茶沫密而不散。
贵妃的茶匠目不转睛,俯身在贵妃耳边赞叹,杜贵妃眸中深意更浓。
此时侍女快步走来,低声笑道:“娘娘,晋阳郡王过来请安了。”
茶匠识趣地退开,杜贵妃的目光瞬间从姚雪乔手上移开,连声催促道:“快去,请聿怀进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收回视线,看向身后,发出轻微的惊叹。
聿怀,是晋阳郡王的字。
赵洵这位表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她快完成时吸引别人的注意。
姚雪乔幽怨低着头,继续专注地在茶沫上勾勒牡丹,好在最后一笔完成,满场重新安定下来。
“请贵妃娘娘品鉴。”
她轻呼一口气,抬起脸微笑。
杜贵妃曾是公主府侍女,服侍在裴承聿母亲长安公主身边。
当年公主生辰宴上,杜贵妃抚琴一曲为公主贺寿,被皇帝看上带回后宫。
小辈长得英朗非凡,功绩斐然,当长辈的难免要炫耀。
她拉着他的手,嗔怪道:“你这孩子,南下处理公务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身体,屋里也没个知冷暖的人伺候,本宫再不管你,如何对得起公主。”
话里话外,想给他择一门亲事。
听到姚雪乔说话,她默了一瞬,最后抬手止住下去端茶的宫女:“那就请姚小姐送过来,正好让本宫看清你的模样。”
只剩最后一步。
姚雪乔恭敬又小心地迈步,嘴角因紧张抿住,维持端庄的笑。
“听说姚小姐是从扬州来的。”经过时,裴承聿好似好奇,淡淡看向杜贵妃。
杜贵妃微愣,笑道:“没错,扬州风水好,这才滋养出姚小姐这般人物。”
男人咂一口茶,玉带束缚腰身,鎏金囊旁坠着短剑,一把是琥珀剑柄,另一把只余刀鞘。
红蓝宝石在艳阳下迸射出灼热的光芒。
他不再说话,只按了按剑柄。
似在展示,其中刚好缺了剑身。
晴光照在他玉秀明净的长指上,镀上温和的光泽。
杜贵妃失望地叹口气。
姚雪乔难掩惊惧,克制不住颤巍巍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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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侯府嫡女姜绮真,仙姿玉貌,乃京城第一美人。
她平安顺遂,有家人宠爱,与密友志同道合,不久前,一道圣旨赐下一桩人人艳羡的姻缘。
对方是宗室子弟,唤新帝一声皇叔,深得器重。
婚后回门,忽逢大雨,她和夫君淋湿衣衫,羞恼地被他抵在假山旁的花架下。
雨雾蒙蒙中,一道人影缓缓走来。
绮真睁开眼睛,隐隐不安。
月洞门下站立一男子,面容清俊,眸中一闪而过病态阴贽,吓得她缩在夫君怀中,冷汗如瀑。
后来得知,新帝微服出行,下榻侯府。
当晚,姜绮真跪地磕破额头,仍被塞进一辆马车。
*
先帝猝然崩逝,九皇子登基即位。
新帝生长于佛门净地,不问红尘俗世,六根清净,出乎意料成为夺储之战的胜利者。
可登基一年后,依然后宫空虚。
太后朝臣急得焦头烂额,新帝不为所动,面都不露,将入宫选秀的女子全部赐婚另嫁。
其中包含第一美人姜绮真。
一日,新帝路过侯府,忽觉燥热焦渴,眼前浮现女子香艳旖旎之态。
他寻过去,蔷薇花架簌簌抖动,女子眼中春波荡漾,攀住男子与之亲吻,目光与他不期而遇。
听闻这是侯府的嫡女,和他的侄儿夫妻情深,恩爱有加。
宴上,夫妻二人齐齐跪拜,叩谢皇恩。
新帝目光凝于新婚妇人单薄轻颤的脊背上。
夜晚,深宫禁地,马车辘辘碾过宫巷。
新帝在亡妻牌位前添一炷香,眸色暗沉,“真儿,我找到你了。”
身后,白日笑容明媚的女子墨发披散,额头凝血,抬起黑莹莹的眼眸,唤他皇叔。
字字泣血,求他放过。
【阅读指南】
1.男主重生在九皇子身上,拥有前世记忆。男二是男主真正的现世,没有前世记忆。因此男主和男二身体通感。女主重生失忆,后面会记起前世。
2.女非男全c,前世今生都是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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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