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趁雨躺在树下的凉席上,翘着腿欣赏正在田里劳作的汪池。
不愧是他看上的身体,真是赏心悦目。
胸肌结实饱满,腹肌块垒分明,弯腰动作的时候,手臂和腰间的肌肉会随着绷紧。汗珠从那具身体上滚落的时候,肖趁雨莫名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躺的树位于乡路拐角,视野极佳,所以梁阅一在路的尽头出现,他就发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等梁阅走近,他盘问:“你去哪?”
梁阅看了眼在田里挥汗如雨的汪池,又看了看他身下的凉席,没做评价,只回答道:“我去河边洗脚。”
肖趁雨这才发现梁阅是光着脚的,整个脚丫和小腿上尽是淤泥,脏兮兮的。
他立刻就皱眉:“你掉进泥地了吗?”
“没有。”梁阅脚趾动了动,说,“我只是光脚下田了。”
肖趁雨吃惊,这田里都是泥,还能光脚下田?那汪池为什么让他穿靴子?
他还在兀自惊讶,梁阅已经利索地下了地,抱起秧苗和汪池一起干活。
汪池插完一列,抬头就看到梁阅走向他。
梁阅说:“小池哥,我来帮你一块儿吧。”
汪池问:“下周才放暑假吧?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没去上学?”
“爷爷帮我请假了。”
“用的什么理由?”
“农忙。”
又是请假,又是农忙。梁二爷家根本没多少田,有多少活非要小学生请假来干呢?
汪池心里不快,又不能说出口,最后只得道:“写作业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梁阅仰起脸朝他笑:“谢谢哥。”
汪池不忍心看他的笑,偏开头去。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肖趁雨在田边脱鞋袜,小心翼翼地将光脚丫子探进了田。
“你做什么?”汪池顿时警铃大作。
“我也要试试光脚。”肖趁雨说着,将脚踩到底,感受到滑腻的泥在他脚趾间蹿过。
微微发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抬起脚又踩下,反复几次,他感叹:“好神奇!”
汪池头又开始痛了。
肖趁雨在田里踩来踩去,简直将这里当成新乐园,与一旁埋头苦干的汪池和梁阅形成鲜明对比。
等这片地完工,汪池喊他回家,肖趁雨一脸遗憾:“这么快就走了?”
汪池默默穿上衣服,无话可说。
回家之前,梁阅走去河边洗脚,肖趁雨也想跟去,被汪池一把拽回。
“干嘛?”肖趁雨不愿地挥开拉他衣袖的手。
汪池拦着他:“你不能去河边,危险。”
怎么他去就危险,梁阅去就不危险,当他是小孩儿呢?肖趁雨才不理他,绕过他就去追梁阅,汪池三两步追上去,一只手拦腰抱起他,直接将他甩进了三轮车里。
“说了河边危险,回家再洗。”
汪池利落地拉起挡板,卷好席子丢上车。
肖趁雨被这一下子甩得晕晕乎乎的,等他回过神来想要生气时,三轮车已经在路上晃晃悠悠地前进了。
一直到进了院门,肖趁雨都因为汪池刚才的暴力行为有点不开心,但等汪池拖了根接在水龙头上的水管出来时,他心情顿时就好起来了。
用水管里的水冲干净了脚,他拿着软管子到处喷水玩,光脚在院子里跑,诱惑着元宝追着水柱咬,不多时,一人一狗从头到脚都在滴水。
不知道一根破水管子有什么好玩的,汪池冷脸躲避四溅的水,正要提醒肖趁雨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就见他“啊”了一声,停下来,勾着腿看脚底板。
汪池心头一跳,关掉水,上前去看,看到肖趁雨脚底有一道细细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肖趁雨裹着吸水的浴巾坐在床边,手里握着刚问汪池要来的一百块。
汪池坐在他对面的小马扎上,腿面上搭着他的一只脚。
近距离看伤口,汪池才发现伤口上还沾了点泥,那想必是在水田里划伤的。
他怕感染,拿沾了碘伏的棉签给他消毒,肖趁雨可怜兮兮地缩脚:“轻点呀,痛!”
汪池使劲抓着他脚踝不让他躲,抬眼看他:“谁让你光脚下田的,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肖趁雨不服气:“梁阅也光脚的呀!”
“他经常干活,脚上都是茧子,你和他一样吗?”汪池说着,拇指摩挲手下细嫩的皮肤。
肖趁雨突然笑:“痒,别碰,别碰。”
于是汪池一手抓着他的腿,另一只手专心给他消毒,不说话了。
肖趁雨将要来的一百块工资折好,很宝贝地塞进口袋,手撑着床沿看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头发理得很利落,露出宽阔额头,一排细密短睫毛下,一双黑色瞳仁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伤口,搭配高鼻梁和薄嘴唇,整个人显得坚毅冷峻。再往下,身材挺拔,肩膀宽阔,衣服下的胸腹肌紧实有力,反正肖趁雨是越看越喜欢。
说实话,他一开始对汪池确实是见色起意,才会赖在这里不走,但现在看着汪池如此耐心地帮他伤口涂药,他忽然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哥,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汪池手一抖,棉签重重按到伤口。
肖趁雨立刻抱着脚在床上打滚:“痛痛痛!”
汪池像没听见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问他:“还没消毒完,要继续吗?”
肖趁雨点点头,又把脚伸过去,搭在他腿上。
半晌,伤口终于消毒好,药水也涂上了,汪池松手说:“好了。”
一松开手,他就看到面前脚踝上有明显至极的手印,是被他抓出来的。
汪池盯着那红痕,目光怎么都移不开。
肖趁雨缩回了脚,冷不防地说:“哥,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汪池没说话。
肖趁雨接着说:“那我们谈吧。”
汪池立刻站了起来。
肖趁雨见他不说话,问:“你不想和我谈吗?”
汪池沉着脸:“谈什么?”
肖趁雨一脸天真:“谈恋爱啊。”
“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汪池放下手中的药水瓶,没看他,直接转身出了门。
肖趁雨愣愣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而后倏地笑了,向后躺倒,笑着在床上滚了几圈。
汪池出了门一路快走,走进了汪鑫磊的小卖部。
“一包小苏烟。”他说。
汪鑫磊将烟丢给他,见他出门,便抄上一个打火机跟了出来,一块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汪池身上确实没打火机,他借火点了烟,吸了一口。
太久没抽了,第一口就被呛了一下,汪池又吸了几口才适应这久违的烟草味。
汪鑫磊小心地问:“你妈妈的身体还好吧?上个月去复查的结果怎么样啊?”
在汪鑫磊的记忆中,他的堂哥汪池从来都不抽烟酗酒,只在三年前大妈刚确诊宫颈癌时,汪池突然对烟上瘾,抽得特凶,后来大妈的病治好了,汪池也就不再抽了。
现在又开始抽烟,是大妈又出了什么事吗?汪鑫磊很担心。
汪池瞥他一眼:“她很好。”
汪鑫磊松了一口气,问他:“那你是遇到别的什么事了吗?”
“没事,能有什么事。”
汪池已经不太习惯香烟的味道了,被熏得皱了皱眉。
汪鑫磊太淳朴,完全不懂察言观色,听汪池这么说真就信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分享他的事情:“马上就放暑假了,我打算和小棠去镇上看电影,我和她都一学期没好好约会了,结婚前我们还想再多谈会儿恋爱呢。”
小棠大名盛棠,是盛灿的姐姐,汪鑫磊的未婚妻,目前在村小教书。
汪池听到“谈恋爱”那三个字猛吸了一口烟,只“嗯”了一声。
汪鑫磊很兴奋:“池哥,你说是动作片更适合情侣,还是爱情片更适合?我们看什么呢,要不都看一遍?”
汪池吸烟,吐烟,沉默。
汪鑫磊滔滔不绝:“看完电影我们打算去做陶艺,说是现在谈恋爱的小年轻都很爱去那里呢,那我们也去赶个潮流。”
谈恋爱谈恋爱,怎么总是这三个字。
汪池不耐烦地打断堂弟:“你,不看店了?”
边说边挥手赶他:“回去看你的店去,别待我旁边,抽二手烟很好玩儿吗?”
汪鑫磊闭嘴了。
他默默走远,一步三回头,心想汪池以前脾气很好,情绪也稳定,最近这是怎么了?
这太反常了,前几天不让他脱衣服,现在直接不让他说话了!以前他可是一直都会耐心倾听的啊。
肯定是天热的缘故吧,因为天热所以变得情绪暴躁,汪鑫磊肯定地想。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