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他意 第4章 纠缠

只能说在一起过。

关昭心里想，并不打算告诉小孟：“想象力太丰富，收敛点，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切！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填饱肚子！”小孟不服，见关昭不太愿意说，就猜中间兴许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以她的眼力，这对CP绝对有看头，又有点不舍得放弃，旁敲侧击道：“昭昭姐，你不过去吗？闫队长在你休息前就在等了。”

关昭又看看那车：“这不还没下班吗？”

小孟轻轻推了她肩膀一下：“少来，两分钟的事儿，晚班的人都到了。”

关昭愣是坐在前台里没动，连换班的医生都稀奇地来打招呼，才磨磨蹭蹭地出去。

遮光玻璃黑乎乎的勉强看清驾驶位上的人影，想着要不要敲，窗户已经降下来，慢慢露出一张完整的脸。

“你来多久了？”

“你还难受吗？”

两人同时问。

“不久。”

“不难受。”

又同时回答。

……

静默了一瞬，关昭想问他，特地跑来医院，就是为了看看自己病好没有，发条信息不就成了？转念一想，他的微信早几年被自己拉黑了来着，有点不自在，完全忘了发烧那天闫山还给她打过电话这事儿。

如果是过去，她八成已经感动坏了。现在的话……也很难违心说完全无动于衷。

十足十鄙夷起自己的泛滥情绪，还是尽快斩断好——

“现在有空，请你吃晚饭吧。”

这次是两人异口同声。

关昭表情顿时纠结，她的脚趾都要抠进人行道里了。闫山倒还好，只是笑了笑：“上车。”

依言坐好，关昭就有点后悔，她都不知道这一路怎么挨过去，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又没有事情做，实在尴尬，不自觉把手放下去反复调座椅的角度。

“不舒服？”闫山在开车，余光瞟着她靠在座位上被带着来回挪，以为她晕车，“先忍忍，快到了。”

“快到了？到哪里？”关昭才反应过来，她压根没说去哪儿，闫山选了什么地方？

关昭又把座椅位置向前几乎调到头，待腿放着都有点挤了才停下，似乎彻底错开，不并排，就能自在些。

闫山帮她开车门时，看着她从被缩短了大截空间的副驾驶里跳下来，忍住没笑出声：“好了？”

理解错了闫山的意思，还以为他在笑话自己，瞪了他一眼。闫山有点冤枉，不知道哪做错了，是没去扶她？但是上手的话，她估计会更生气。

关昭还没下车时已经知道这是哪儿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的川菜馆，团建时来过两回，确实合她胃口。

说来好笑，她从北方毕业回来后，在老家这个滨海小城里最喜欢的餐厅居然是川菜，该说不愧是美食荒漠吗？

这顿饭吃的还算顺利，闫山看她坚决要求付账，让了一步，只送人回了宿舍。

关昭始终觉得怪怪的，她知道闫山其实口味很清淡，自己向来打趣他是养生模板。这顿虽是她请了，选的却净是他不爱吃的东西，貌似请了个寂寞。

计较这么多干什么。躺在床上翻个身，想法也翻了个面。

看来还是她的道德底线太高了，既然地方是闫山自己选的，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们两清了。

关昭心安理得入睡，明天连班，不早点儿睡撑不住。

周末的动物医院异常忙碌，平时院里六位常驻医生，三个三个轮班，这两天就变成四个值守，两个轮班。按排班表来，她这次正是没有人换岗的那个。

最常见的病患还是猫狗，重复最多的治疗或手术被她们戏称为“三件套”——绝育，止泻，催吐/取异物。

午休时，大家都顶着满头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毛，用消毒液反复搓手，无视身上隐隐透出的怪味儿，行尸走肉般坐成一圈机械地往嘴里送饭。

只有前台的小孟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但凑过去看，会发现她挤出笑容的五官完全是几个造型独特的磁吸冰箱贴扣在平整的脸上，纹丝不变。

关昭捏了捏：“别吓人，正常点。”

小孟咧咧嘴，哦了一声，从前台抽屉里摸出手机递来：“有人给你发消息。”

手术时不方便，几个医生的手机忙的时候都会放在小孟这。关昭接了一看，蹦出来长串短信，诈骗信息？

她还是点开。

陌生号码：今天下班很晚，我接你？

陌生号码：想吃什么吗？

陌生号码：我顺路。

陌生号码：需要的话打给我。

……

还挺复古。

闫山闲的没事做了？他怎么没完没了的，好聚好散不行吗？

关昭心烦，点了全选，删除，手机随手搁下继续吃饭。

小孟好奇：“怎么这个表情？”

“诈骗短信。”关昭想也不想，他可不就是骗子吗？

谁信啊。小孟偷偷撇嘴，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闹别扭了？闫队长，你自求多福吧。她尽力了，爱莫能助。

救援队的工作强度跟动物医院基本同步，外面人多的时候，事情也多。闫山通常都和队友分组行动，同伴们在庆祝今天幸运，忙归忙，没遇到什么大事，要搓一顿。只有他兴趣缺缺的，连车都没下，拒绝了。

“怎么了闫哥？”

这大半天，闫山除了在开车就是看手机，太诡异了。

“你们去吧，我就算了。”闫山随意答了声，眼睛都没从屏幕上挪开。等不到对面的回复，数着号码，还是不敢打过去。

是他太急了吗？

换做别人，也很难忍耐吧。

昨天不是还挺好的吗？

他泄气地把手机往车门储物格里一丢，望着被关昭调整过的、有些狭小的副驾驶位发呆。

她是在气他？还是真的不在意他了。

闫山少有地衷心希望关昭在生气，起码会生气意味着她还记得，他还有机会。

而医院中的关昭，尽量克制情绪看了一整天毛茸茸铃铛和菊花，站得腰背都酸痛，肩颈转动时咔咔响。

拖着麻木的双腿换衣服，她的手机响个不停，是工作群里弹出了消息。

A甄·塌跌·士多：线上开会。

跟着是秒回的一连串收到，速度堪比机器人。

这发言，一点不愧对他的备注。

强迫自己别睡过去，关昭打开笔记本，默默撕了张便利贴，把屏幕一角唾沫横飞的脸贴住。

车轱辘话东拉西扯了一堆后，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宣布：“我院与野生动物保护中心联合开展的‘拯救自然之灵’系列公益项目即将开展，我这边呢，名单已经收到了……”

关昭听到这个清醒了不少，因为去年院里企划刚刚公开时，她当即就报名了。

“由于名额有限，我这里啊，会采用随机抽取的形式，有幸选中的医生们呢，接下来就听从安排。”

废话真多。她不耐烦，就盼着对方动作快一点。

这个“拯救自然之灵”的公益项目说白了就是为野生动物保护中心的救助提供医疗支持。除了医院本身会有免费政策，还会借调一定数量的兽医前往救助一线。

对野保中心来说，这个项目有百利而无一害。对供职的兽医们来说，就不一定了。虽然借调期间不用坐班，医院会照常发放工资，但也没有了提成，仅靠几千块基础工资，还要长期在野外奔波，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至少据关昭所知，这次名单上的人多半并非自愿。别管领导施压还是同事抓阄，总归算被迫报名的。

但她是真心期待。

这是关昭压在心底的梦想。她自大学起第一次离开老家，呼吸过干燥的空气，见过险峻的高山，那种世界在眼前焕然一新的震撼，不是窝在屋檐下拖动航拍的风景宣传片进度条可以比拟的。

还有云下的鹰，雪上的鹤，林中的鹿，她想聆听无人处飘渺的鸣啸，也想触摸人烟里交错的足印。

有多少无辜的自由灵魂，在人类不断扩张的冰冷铁林中痛苦挣扎，她想尽己所能，做一点点补偿，哪怕微不足道。

揭掉挡脸的便利贴，关昭无语。领导所谓的随机抽取，就是眼睛一闭，笔尖戳在名单上点兵点将。

与会众人各个嘴角抽搐，眉毛抖动，估计心情跟关昭差不多。

受摄像头角度限制，她看不见A4纸上的字。

“啊，好了，那么啊，就这么定下来了。”领导拍了下被POLO衫盖住的啤酒肚，发出“啪”一声脆响，“王今明、郑学义、关昭……”

听到自己的名字，关昭差点笑出声来，好险忍住，不然在其他头顶笼罩愁云惨雾的同事面前太乍眼了。

总共十四个人，都来自不同分院，也将会被分到不同的地区为当地野保部门提供一线医疗支援。

和部分人哭丧的脸色不同，关昭合上笔记本，捧着脸咯咯笑起来。

中选的人需要周一去当地野保中心报道，听从安排。

关昭加了与她对接的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对面很快回复：你好，关医生，我是赵浩成。

周一大早，关昭就按着地址找到了地方。

野保中心的办公室说好听点是简朴，说难听点就是破破烂烂，只有门边金色的牌匾擦得锃亮。门口有人来接，关昭定睛一看，是个中等身高的青年，蛮瘦的，长头发盘成丸子。

“你是赵浩成赵先生？”关昭瞪大眼，这不是那天那个长发男吗？

赵浩成乐呵呵跟她握了握手：“关医生！原来是你啊！缘分缘分！叫我小赵或者浩成吧。”

关昭脸皮都绷紧了，不是因为赵浩成，而是可能跟赵浩成在一起的那人。

赵浩成推门：“我们进去吧？主任和闫队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