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军队,但她了解她那个时代的军队啊。谁还没看过几部主旋律影视剧,没参加过几次军训呢?
懂不懂什么叫“三项纪律八大主义”“军民鱼水一家亲”啊?不懂是吧?来来来,我教你。
在这个“兵过如篦,匪过如梳”的乌七八糟的时代,玄甲军秋毫无犯,从百姓手里买东西不仅给钱,还高出市价两成,拉练的时候不毁农桑不惊民众,看到鳏寡孤独还会主动出手帮忙伐木修屋耕田……三五天下来,就博得了附近所有村镇绝大部分人的好感。
无他,这种军队,在这个年代简直独一份!
【有几分我的玄甲军的意思了。】李世民矜持地炫耀。
刘秀但笑不语,捧着茶杯看这两人忙活,偶尔在有需要的时候冒个泡,救个场。
“五公里拉练,听我的哨音开始,前一百名到的有烧鸡,后面的就只有鸡汤了!最后一百名连鸡汤也没有,只能喝野菜汤了!”嘹亮的哨声一响,身着轻甲的士兵们就像一群放出栏的野马,嗷嗷叫着往前跑,卯足了劲争夺那前一百。
鹿鸣是鼓励教育下长大的,特别喜欢搞这种奖励措施,让大家的努力可以得到及时反馈。
这是她最欢快的时候,可以骑着马看几千人跑马拉松,还能咬着果子给落后的家伙们加油。
比如体格最壮的坦克铁石,他的优点这时候就成了缺点,机动性不足,跑起来不够灵活,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在早春的天气里满头大汗。
鹿鸣悠闲地换了个坐姿,侧坐在马背上,小腿一晃一晃的,剥了个糖炒栗子,美滋滋地吃着。
“你已经倒数喽。”鹿鸣笑眯眯,“我来数数,一、二、三……倒数二十八喽,还有四公里,今晚是打算喝野菜汤吗?”
“啊——”吃货的痛点被狠狠戳中了,铁石大吼一声,猛然发力,跟投石机甩出去的大石头一样,轰隆轰隆地冲了出去,嘣了周围人一身土。
鹿鸣抬起手臂,用袖子遮住了她的糖炒栗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
“呸。”自从整天跟这群糙汉子一起跑操拉练比武射箭,她觉得自己貌美如花岁月静好的画风一路跑偏,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肉眼可见的,她和战士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这不,就有一个落后分子鬼鬼祟祟地靠近,嬉皮笑脸:“小将军,你在吃啥?”
“将军就将军,为什么要加个‘小’字?我哪里小了?”鹿鸣不服气地撇他一眼。
“将军今年几岁?”对方问。
“十五,怎么了?”鹿鸣双手环胸,理直气壮。
“十五还不小啊?”这人夸张道,“五龙山上没有比将军更小的了吧?连姜三娘子看着都要比将军大一两岁。”
“长得嫩怪我喽?”鹿鸣道,“你不是飞毛腿吗?故意落后面干什么?”
“五公里呢,前面就把力气用光了,后面没法冲刺了。我这是在保存体力。”毛众嘻嘻哈哈地回答,看起来很轻松。
“鬼主意真多。”鹿鸣笑道,“吃栗子吗?”
“吃吃吃!”毛众不假思索。
鹿鸣丢出两颗栗子,毛众灵巧地接住,仔细看了看,却拿在手里,一直没吃。
“怎么?不爱吃甜的?”鹿鸣随口道。
毛众一边慢跑一边回答:“哪能啊?谁不爱吃甜的?糖比细盐还贵一倍,我们家只有我刚出生的小侄子才能喝到糖水。——我这跑着呢,我怕太好吃一口吞了再噎着。”
“猪八戒吃人参果吗?”鹿鸣乐了。
“猪八戒是谁?听起来挺爱吃。”毛众好奇。
“一只超级爱吃的……”鹿鸣想了想怎么形容猪八戒,“以前是神仙,后来被打入凡间成了猪妖,又当了和尚,取了经,最后成佛了。”
毛众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种神仙?都没听说过。”
“厉害吧?”鹿鸣撑着马鞍,在飒露紫身上稳稳地站起来,眺望了一下队伍最前列,估算道,“还有三公里了。你还不加速吗?”
“不着急。将军你看,已经逐渐有人坚持不住跑不动了,都是因为一开始冲得太猛,体力耗得太快。”毛众保持着不急不缓的速度,跑过一个接一个掉队的伙伴,“我猜现在我已经不在倒数一百个里了。”
鹿鸣算了算,笑道:“还真是。你属猴的吧?鬼精鬼精的。”
她和飒露紫混得特别熟了,每天给她喂各种好吃的,给她梳理毛发扎小辫子,带她去河边给她洗澡,絮絮叨叨地和她聊天……和养宠物似的,只不过以前是养猫养狗养乌龟,现在是养马。
飒露紫特别聪明,也很亲近她,鹿鸣甚至觉得她分得清自己和李世民。说起来有点邪乎,但鹿鸣就是这么觉得。
半道上遇到两个采野菜的小姑娘,豆蔻年华吧,穿着靛蓝印花的裙子,远远地向鹿鸣招手。
“鹿将军!”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兴奋道,“新摘的竹笋,山上还要吗?”
“当然要。”鹿鸣轻盈地下了马,眉眼弯弯笑道,“你们采的两筐竹笋,还不够这群牲口吃一顿的呢,随便加点猪油一炒,他们能把碗都舔干净了。”
五千人的衣食住行,是颇为麻烦的一件事,鹿鸣和姜三娘就地取材,把附近十里八乡的村镇都调动了起来,光帮忙做饭的妇人就请了几十个,其它的更不必说了。
反正钱给够,村民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帮忙,挣这笔外快。在这期间,他们也认识到玄甲军和一般的军队不一样,虽然气势恢宏,但非常讲道理,将军年少文雅,有儒将之风,于是就连这样的小姑娘也敢跑来搭话了。
“那我们就送去营地了。”麻花辫小姑娘笑着,从身后的筐子里拿出一个花环,爽朗道,“这个花环送给你!”
她把花环抛过来,怕鹿鸣拒绝似的,拉着同伴的手跑掉了,跑出老远才回头偷看一眼。
鹿鸣下意识接住,只来得及说了一声:“谢谢,路上小心!”
她欣赏了一会野桃花枝编织的花环,艳丽的桃粉和鲜嫩的绿意互相映衬,煞是漂亮。她很喜欢这一类的玩意儿,也没有多想,就拿在手上把玩,还往飒露紫的耳朵上比划比划。
“将军,桃花啊!”毛众特地倒回来,挤眉弄眼地玩笑道。
“是桃花,怎么了?”鹿鸣还没反应过来,“山里好多野桃树,刚开了一点,挺好看的。”
“哎呀,将军,我是说人家小姑娘喜欢你呀。”毛众八卦道。
“去去去,那小姑娘才多大,一丁点儿,什么喜不喜欢的,坏人家名声。”鹿鸣不以为意。
毛众摇头晃脑地跑远:“看来是没戏了。我们将军自己都不大,还嫌弃人家小……”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李世民戏谑。
【这是桃花好不好?】鹿鸣鼓着脸。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刘秀顺势接口。
【……秀哥你怎么也跟着添乱?】鹿鸣很无语,【我觉得你俩多少得负点责任,说不定是你们惹的桃花。】
【和人家小姑娘说话的可不是我。】李世民表示反对。
【对人家小姑娘笑的也不是我。】刘秀表示很无辜,【我很少出来。】
鹿鸣:“……”
一个人的长相受多种因素影响,发型妆容衣着肤色气质等等,鹿鸣容色之中的娇弱稚气逐渐褪去之后,连如画的眉眼也显得英姿飒爽,精致与阴柔的底色也被更矛盾、更耀眼的气度所取代。
气质盖过了容貌,越发清朗隽美,直观看上去,就是“好漂亮的少年郎!”
这句话鹿鸣最近听得最多,路上遇见的男女老少大多这么评价。
她不知道花木兰是怎么办到的,反正她是靠系统作弊,就算有聪明人发现哪里不对,也能大大方方糊弄过去。
何况还有两位外挂,就他俩那性格、那气质、那能力,连一起住过的姜三娘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记忆——也许,大概,可能,她真的是一位小郎君?
傍晚时分,鹿鸣和累了一天的牲口们一起吃饭。
开饭前,他们整齐地列队,双手背在身后,宛如一棵棵挺拔的雪松,站在夕阳灿烂的余晖里大声念道:“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
气势高昂,正气凛然。
空间里的两位本来在下棋,听到这动静,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从系统的视野往外看。
李世民拈着光滑的棋子,指尖悬停在棋盘上,竟忘了要落下去。
【有模有样了。】
【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你在夸这小丫头,还是在夸这只军队?】李世民看向刘秀。
【军队的气质是由将领决定的。不过几日工夫,呦呦已然可以指挥这只骑兵了。进步神速,可堪大用。】
【你夸得太早了。接下来的战斗才是最重要的。她必须要成为最沉稳的山,最锋利的箭,才能在任何危机来临时化险为夷,重整山河。】
【还有两日。】刘秀道。
【只剩两天了……】鹿鸣比高考还紧张,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的。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鹿鸣却没有睡,一个人扒拉着这两天捣鼓出来的沙盘,把看了几十遍的地形图又复盘一遍。
采野菜的小姑娘送她的花环没舍得扔,一日下来不复新鲜明媚,花瓣有点蔫了。
鹿鸣走神地揪掉打蔫发黄的花瓣儿,把完好的几朵桃花轻轻摘下来,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孙子兵法》,翻开来,把花朵放进去,打算留作书签。
门口传来轻盈的脚步和敲门声,接着是柔润熟悉的女声:“我看你的灯还亮着,方便进来吗?”
是姜三娘。鹿鸣光听脚步都听得出来,随口道:“进来吧。”
姜三娘拎着食盒,笑吟吟地进了门,又帮她关好门。
“听说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庖厨刚出锅的豆腐脑,热腾腾的,你要不要尝一点?”
“甜的还是咸的?”鹿鸣记忆不全,不免好奇,像听见动静的猫一样探出头来。
“自然是甜的。”姜三娘放下食盒,取出一碗白花花洒了糖的豆腐脑。
【豆腐脑怎么可以是甜的?】太原公子表示惊异。
【甜的豆腐脑……能吃吗?】刘秀也迟疑了。
姜三娘听不到他们的震惊和吐槽,无意间瞥见鹿鸣在做桃花书签,眸光微妙地一顿。
“郎君……好像很喜欢这种……女儿家的东西?”她委婉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甜咸豆腐脑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