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谨夹在两个小孩中间,左边,姜唯死死拽着她的手往外拉,右边,小胖子眼巴巴地望着她,明明他的体型是淮谨的四倍,偏偏将弱小可怜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
“唯唯,先等会。”
淮谨从储物袋里拿出崭新的披风系在小姑娘身上,又替她掖严实,摸着她的头说:
“这样就不冷了。”
她牵着姜唯的手,扭头又温柔地问小胖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淮谨身后,姜唯怨毒地盯着小胖子,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小胖子悄悄看了她一眼,装瞎,当什么都不知道,他看向淮谨,下巴堆积的肉搁在短粗的脖子上,瞧着那张饼脸更大了。
他局促地扣着肉乎乎的手指,在淮谨又问了两次后,他才憨态地说:“……俺,俺叫钱多多。”
那个变态根本没给他取名字,平时也只是呼来喝去。
小胖子不吭声的时候,脑瓜子已经转起来,他想起幻境里淮谨不贪权也不爱美色,唯独喜欢钱!
钱多多,是个好名字。
他想。
淮谨笑道:“这个名字好啊!吉利!”
姜唯:“……”
可恶,大意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小胖子。
钱多多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更憨了。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吃人山?”淮谨问。
钱多多抽抽搭搭说:“俺……俺中毒了,爹娘听,听说吃人山里有仙草,可,可以给俺治病,于是他们就进山了,俺在山外等了好久都没看到爹娘出来,害怕他们出事,就,就进来了,呜呜呜呜俺也不知道这是哪,怎么就到这了。”
姜唯:“……”
这是什么破理由,鬼都不信!
“啊?”淮谨惊呼,表情怜悯,“难怪你身上全是黑色的棘皮,太可怜了。”
钱多多哭得稀里哗啦,“姐,姐姐,你可以带俺去找爹娘吗?俺,俺想他们了。”
他无父无母,凭空捏造的爹娘根本不存在,等找了一通没有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赖着这位漂亮姐姐。
计划通√
“没问题。”
精怪死了,吃人山内不能使用灵力也不攻自破,现在的吃人山已经不危险了,淮谨欣然答应。
姜唯气得跺脚。
笨蛋!
钱多多眼睛一亮,继续抽抽搭搭:“谢,谢谢姐姐!”
“那就走吧。”
淮谨握着姜唯的手,准备带两个小家伙出去,余光瞥见小胖子衣衫单薄褴褛,怪可怜,虽说皮糙肉厚抗寒,但怎么着,瞧着也于心不忍。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最大号的披风递给小胖子,“系上吧,至少没那么冷。”
小胖子一愣,看着眼前这套又厚又暖和的毛毡披风,忽地鼻头一酸,哽咽道:“姐,姐姐真好。”
姜唯冷冷一哼。
哭哭哭,就知道哭!
小胖子系上披风,三人离开山洞。淮谨也不知道小胖子的爹娘在哪,她只好施法确定侄髅的老巢,先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踪迹,尽管她觉得几率为零。
淮谨召出自己的锄头,掐诀,并指,施法,锄头承载三个人的重量,颤颤巍巍地飞起来。
“别挤我!”
卡在中间的姜唯半张脸贴紧淮谨的后背,眼神上挑,恶狠狠地瞪着身后的小胖子,近乎咬牙切齿。
钱多多垂眸看她,很无辜:“俺,俺也不想,但是俺的体型太大了。”
姜唯趁淮谨不注意,手肘怼向小胖子的肚子。
小胖子吃痛。
身后两个小家伙在闹腾,淮谨这把锄头承受太多,磕磕绊绊飞到老巢,她率先跳下来,后边“扑通”两声栽倒在地,接着就是一个骂骂咧咧一个磕磕绊绊心虚不敢顶嘴。
“师尊!”姜唯以盛气凌人的气势骂完钱多多,立马换了副嘴脸,扑到淮谨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唯唯疼。”
小胖子委屈地站在旁边。
淮谨给她揉了揉摔疼的地方,又哄又抹眼泪,等姜唯不哭了,她才看向钱多多,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半晌,叹了口气,对小胖子伸出手。
“走吧,去找你的爹娘。”
小胖子看着面前这只手指细长的手,干干净净又好看,他抿着唇,眼睛希冀,缓缓伸出自己的小胖手,和淮谨的手不同,他的又肥又糙又黑乎乎又脏还难看。
姜唯嗤笑。
钱多多脸色涨红,黑红的脸窘迫极了,他羞耻地撤回,却不料淮谨根本没在意那么多,径直抓住他的,小胖子的手实在是又厚又大,像一张夏日扇风的蒲扇,淮谨最终只抓住他的两根手指。
“走吧。”
她左右各牵一个小家伙。
小胖子笨拙地跟在淮谨身边,耷拉着大大的脑袋看向两人牵手的地方。
他吸溜鼻涕,笨呼呼地想。
漂亮姐姐的手好温暖,好,好喜欢。
侄髅的老巢掩盖在皑皑白雪下,入门处是向下的石梯,走到尽头是大敞的石门,巍峨庞大,气势逼人。
他们走进去。
石头堆砌的宫殿,内里打磨得光滑,泛着剔透的光泽,像莹莹琥珀,墙壁镶嵌着从四处搜罗来的珠宝,地上每隔一段距离置有灯盏,跳跃着诡异的光,灯盏底座则是一具具尸体,在烈火的烘烤下出了油。
盛况绮丽,头皮发麻,与当时幻境里所见的一模一样。
淮谨说:“吃人山的精怪已死,这里很安全,找找吧,看看……”她顿了顿,瞧了眼神色紧迫的小胖子,继续道:“有没有活人。”
偌大的石宫想找活人有些困难,三人很快分开。
小胖子悄悄看了眼淮谨和姜唯的方向,师徒俩走了段距离,他收回目光,看向熟悉的石阶,抿紧发黑发紫的嘴,一步步走上去。
这是他生活很多年的地方。
他是侄髅创造的第一个“孩子”,他亲眼见证比他小的“弟弟妹妹”炸得粉身碎骨。
那时,侄髅高卧于榻,疯癫病态地对他说:“你是我造出的第一个小畜牲,我会折磨你,但绝不会让你死。”
“我活,就是你活;我死,就是你死。”
如今,这个疯子终于死了!
小胖子走上最后一方石阶,看到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躺在石床上,手指死死抓着边缘,下颚和身上沾了大量的血迹,双眼爆凸,血丝遍布,死不瞑目。
几百上千年来,他利用梦魇幻境吞噬闯入吃人山的修士,如今,终于死在他最以为傲的幻境中。
哈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
小胖子心里快意极了。
他走到侄髅的尸体前,看到腰身以下已经渐渐石化。小胖子扭头又看了眼淮谨她们,不见了,应该是进去找了,他放下心,肥胖的手掌撑在石床边沿,俯身,张开嘴,恶狠狠咬破侄髅的丹田,贪婪地吞噬他的内丹。
从此,侄髅的修为都是他的了!
姜唯站在拱门底下,彻底没入阴暗,无声注视这一切。
半晌,她转身去找淮谨。
小胖子吞完内丹,腹部流蹿暖意,他满意地擦擦嘴,不争气打了个饱嗝,然后亲眼看着男人的尸体化作一堆毫不起眼的碎石。
“多多,你站在上面干什么?”
淮谨已经从其他门内出来,此时就站在石阶之下,仰头看着那堵矮胖墙。
钱多多扭头,肥硕的脸扬起憨态的笑,人畜无害:“漂,漂亮姐姐,俺发现这,这里有好多石头。”
他指了指石床,挪着胖乎乎的身子往前走,结果重心不稳,直接从石梯上滚下来。
淮谨眼皮一跳,连忙去接,“小心。”
姜唯正好出来看见这一幕,“师尊!”
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小胖子像蹴鞠一样滚向淮谨,淮谨纵使力能扛鼎,在接住他的刹那,也被巨大的冲击逼得倒退好几米。
钱多多皮糙肉厚抗摔,顶多磕绊得有些疼,他爬起来,慌里慌张握住淮谨的手臂,担忧道:“你,你怎么样了?”
“师尊!”姜唯挤进来把他怼走,望着淮谨泪眼朦胧,“你没事吧?”
两个小家伙都盯着她,淮谨理了理袖袍,又抚去灰尘,笑道:“没事。”
她又摸了摸姜唯的脸,擦她眼角,补充道:“师尊没事。”
“多多,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在侄髅的老巢并没有寻到任何活人的踪迹,你的爹娘很有可能已经——”
“呜呜呜爹娘,你们是不是不要多多了?怎么能把俺一个人丢下呜呜呜。”小胖子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淮谨沉默。
姜唯:“……”
装,可真能装!
钱多多嚎了一柱香,哭得嗓子都哑了,这才扭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淮谨,哽咽道:“漂,漂亮姐姐,俺该怎么办?俺没有家了,从今以后俺,俺就是孤儿了呜呜呜。”
淮谨盯着他看了几秒,想了会,“要不,你跟姐姐回家?”
“不行!”
“好啊!”
姜唯和钱多多异口不同声。
淮谨也看出两个小家伙不对付,她站在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费了老鼻子劲,才勉强处理好这段随时会打起来的关系。
姜唯心里不得劲,暗戳戳瞪了钱多多好几眼,钱多多惯会装傻充愣,假装看不到。
“好了好了,眼下还有一件事很重要,我交给你俩一个任务啊。”
淮谨把自己的储物袋递给他们,“这里有不少宝贝,把它们通通装进去,明白吗?”
来都来了,哪能空手而归?
交代完,淮谨目送两个小家伙拿着储物袋如蝗虫过境。
她走出石宫,拿出任务帛书,在完成任务那里注入自己的灵力,等着天下无忧的人过来验收并支付十万下品灵石。
即将小小暴富一把的淮谨展开双臂,袖袍一甩,分外潇洒,她双手背在身后,看向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日子可以好吃好喝,顿觉心情舒畅。
就在淮谨准备展望美好未来时,通讯器亮了,是光姬在联络她。
两人当即通了灵镜,镜面里赫然出现彼此的身影和背景。
“怎么了?”
“阿淮,江湖救急,我想借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