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引 第49章 烟花

“那怎么行？”雨歆微微错愕，执意要问出她的名字，“芷兰是我从前的侍女，原是我一时习惯唤错了。你叫什么，告诉我就是。”

那侍女道：“奴婢名叫素月。名字是景王殿下起的，奴婢也不太懂。”

“素月，”雨歆轻轻念了一遍，微露笑意，道，“‘素影飘残月，香丝拂绮棂’，果然是个文采斐然的好名字。”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芷兰，我如今这样做，你觉得对还是不对？我们今生，还能再见面吗？”

初到芦园时不过十二月初，转眼间便临近除夕了。梁人世代久居中原，最重礼俗，除夕夜宫中会举办盛大的吉庆典礼，明辰身为景王，自然要入宫领宴。明辰一去，雨歆便只和素月、挽月几个侍女作伴。好在她虽来历不明，侍从们却都懂得景王对她的看重，因而分毫不敢轻慢，权宜地唤她作“雨歆姑娘”。

除夕那日她起的很早。因而到了黄昏时分，雨歆自觉有些困倦，便让素月给自己重新梳一梳头。如瀑青丝顺着浅樱色的百蝶透纱长裙宛转而下，素月不由得夸赞道：“姑娘的头发真是好，梳什么样的发髻都好看。”

“那便梳一个如意髻，如何？”挽月笑吟吟地插嘴，从素月手里夺过梳子。她向来巧手，一上来三两下便挽成一个灵秀过人的发髻，两鬓则薄薄地坠下一缕鬓角。挽月正欲来取妆台上的并蒂秋海棠步摇，雨歆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起身剪下一枝插瓶用的重瓣海棠花来对镜簪上，回首笑道：“步摇做得再华丽，也是仿着真花的模样打造的，如何比得上真正的海棠花鲜亮生动呢？”

挽月快嘴，接口笑道：“哪家的女孩子不喜欢金银首饰、脂红粉艳的，偏偏姑娘不爱用，好像是深宅大院里见惯了一样。可姑娘方才给我们讲故事，不是还说是在阮家认识……”话音未落，素月已转身嗔了她一眼。挽月自知失言，只偷偷地窥探着雨歆的脸色，生怕方才无意间提起了昔日在阮家身为侍婢的往事，惹她心中不快。

素月离得远，只隐约感觉她听到“深宅大院”时颇为感慨地轻笑了一声。然而雨歆却是脸色如常，只微敛了笑意，仰头望着天边舒卷无尽的晚霞。那双剪水双眸中倒映着天际的一点流霞，退却几分往日的凝寒，倒生出一丝妩媚婉转，流盼生姿。许久，她方才放下帘子转过脸来，道：“不早了，你们去厨房里照看一下晚上的菜式吧。”

虽不是宴开锦绣、褥设芙蓉的盛宴，但厨房为除夕夜准备的佳肴，必然是下了功夫的。山珍海味一应俱全，起的也都是吉庆好听的名字。素月一向心思细腻，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小巧玲珑的点心，一碟是榛仁馅的山药糕，一碟是一寸来长的枣泥馅小饺子，清香软糯，别有风味。雨歆各尝了一个，对她微微一笑：“素月，你这点心做得真好。”她闭眼仔细咬下一口，道，“尝起来还有扑鼻的花香呢！”

素月笑盈盈地道：“奴婢方才听姑娘说，姑娘喜欢鲜花的鲜亮生动，便把之前淘澄出的玫瑰花汁拿来和面了。这些都是小巧而已，姑娘喜欢就好。”

雨歆惊讶她的细心灵巧，不禁暗生好感。想不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倒是难得的心思剔透，于是浅浅一笑，道：“素月，你过来和我一起坐。挽月你们也都别站着了，一起过来吃吧。”

“奴婢惶恐。”几人均是恭然福一福身，只站着不动。

雨歆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诚恳：“我本来就没有名份，你们也不必拘礼，有什么可惶恐的？景王一向不讲究这些上下尊卑的大道理，所以在我这里，大家都一样。”几人听了这才依言落座，芦园本就算不上规矩森严，片刻后便渐渐从容，有说有笑了。

挽月和茹月嘈嘈切切正说得热闹，一左一右一声高一声低，便如大珠小珠落满玉盘。素月不时地答上一两句，大部分时间却是在忙忙碌碌地剥蟹盛汤，倒茶斟酒。雨歆只是望着她们微笑出神，偶尔瞥见素月认真的神情，不禁莞尔。

窗外突然响起了烟花震耳欲聋的巨响。挽月和茹月相视欢喜，拉了素月一块儿跑出去看。雨歆一手拉开窗帘，仰面望去，只见宫城方向的夜空中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硕大灿烂的烟花。银红的花蕊，金黄的花瓣，绚烂无比地在夜空中怦然绽放，又疾若流星般涣散殒落，流光溢彩，夺目生辉。

那一朵是金黄流银的“幻彩星光”，这一簇是艳红茜粉的“国色天香”，那边落下去的是枫红嫣紫的“枫林晚秋”……那样多的名目，在脑海中依然清晰地浮现出来。去年如许时分，明昭便是执了她的手，站在宫墙之上，把天上盛开的烟花一一地指给她看。烟花离她那般的近，照得周围亮如白昼。她刚惊恐地退了一步，明昭已把她揽入平金的明黄斗篷中，帮她捂住耳朵……

如今，宫里又要循例放烟花了。

廊下是挽月拉着素月笑语连连，隔着窗户，也听不太清。她轻轻摇头，把这段思绪抛之脑后，既而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

那么，此刻在宫中尽赏烟花的你，有没有想起我？

芷兰姑姑暂时离线，素月妹妹准时上线！

素月姑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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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