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引 第15章 千秋

瑾贵妃的生辰转眼即至。

大梁世代以皇帝生辰为“万寿”，皇后生辰为“千秋”。这一代皇帝明昭年纪尚轻，并未立后，因此两位地位尊崇的贵妃便得享朝贺千秋的资格。萧氏世代习武，萧婉容的父兄皆镇守边关，本人亦比珉贵妃略年长些，暂代六宫之权，因此她的芳辰，亦是举宫共庆的日子。

这日晨起梳妆，子芊帮她挽成秀美的迎春髻，从妆盒中挑了支镶嵌一对明珠的赤金如意簪，方在鬓侧一比，雨歆已笑意浅浅，漫然摇头。

“娘娘容色端丽，这赤金簪子再适合不过了！”子芊似有些不解。

“这是瑾贵妃的生辰。”雨歆随手拾了一朵米珠绢花递给她。

衣裳也是精心选过的，鹅黄色云纹烟罗锦上衣，浅青的百蝶穿花宫缎裙，一色的鹅黄柳绿，配着几星在额前莹莹欲坠的淡紫珍珠璎珞，温柔款款而不失端庄。她对镜自照时正对上芷兰的赞许一笑，不禁莞尔。

到了含章宫时，正殿里清凉依旧，但莺声燕语满盈耳畔，平添了几分吉庆意味。六宫妃嫔无论位分高低，今日都来得很齐全，珉贵妃来得稍晚些，但亦礼数周到，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姐姐”。瑾贵妃今日盛装丽服，难得地戴了华冠，格外温雅生姿，不时地命宫女分下茶水。案上尚有几样来不及收好的贺礼，有古玩，有书画，也有几套名贵的簪环。

明昭一向不耽于女色，即位前后又忙于平定旧铭之事，因此六宫妃嫔并不算多，从贵人以下不过六七人，其中一位赵姓贵人神态温婉，一位陆姓才人容貌娇娜，略略出众一些。雨歆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异样在哪儿。

玉妃果然没有出现。

见她进来，瑾贵妃含笑招呼她落座。雨歆上前数步，行礼如仪：“臣妾贵嫔阮氏参见瑾贵妃，愿贵妃娘娘芳龄永继，盛年长在。”话音方落，芷兰已递上那海棠绣卷，由两个小宫女当场徐徐展开。

随着绣卷的打开，仿佛凭空有无边的海棠花一路烂漫地开过去，艳色照人，瑾贵妃亦露出满意赞叹之色。等到绣卷拉到最后，“玉堂明婉”四字终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萧婉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古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怔了一怔，方才笑吟吟问道：“贵嫔好绣工。只是不知，妹妹为何要以海棠来祝贺本宫生辰？”

“嗒”的一声轻响，只见萧婉容右手食指上纤长的镂金嵌珠护甲在几案上不自觉地一击，余音微微。

雨歆笑语清澈，似是无心：“海棠主富贵，色妍丽，在民间和玉兰、牡丹、桂花合称为‘玉堂富贵’，本就是吉庆的花朵。瑾贵妃娘娘身份高贵，人品贵重，六宫之内绝无嫌隙，自然群芳景仰，所以臣妾用‘玉堂明婉’来恭贺娘娘芳辰。”

门外忽然传来渐近的合掌声，一个熟悉的声音朗朗而来：“说得好！好一个‘玉堂明婉’！”雨歆回头，只见明昭正要踏进宫门，身边跟着一群臣下与宫人，一时也看不清。众宫妃纷纷行下礼去，“皇上金安”的请安声源源不绝。

明昭道了“免礼”，径自走到雨歆身边，冲着她温柔一笑：“朕的萦儿果真知书达礼，不负朕亲赐你一个‘慧’字。”

“谢皇上赞誉，臣妾愧不敢当。”她忙垂首谢恩，又盈盈笑道，“今天是贵妃娘娘生辰，皇上果然一下朝就赶过来了。”

明昭的目光转向主座上站着的瑾贵妃，温言道：“婉容，把礼收了。贵嫔说的很好，别负了贵嫔的一片心意。”

“是。”瑾贵妃温顺垂眸，随手把绣卷交到宫女绿袖手中。见此情景，一边珉贵妃面露讥俏，掩唇娇笑了一声。

明昭双掌一击，便有一溜小内监抬着礼进来，一排搁在瑾贵妃跟前。他道：“婉容，你是最早嫁给朕的人，从朕还是太子时一路走过来。你的生辰，朕一定会记得。”

这一番话说得瑾贵妃眼眶微湿，很是动容，柔声道：“是皇上体恤婉容。”

一时便有一位才人笑道：“皇上和贵妃娘娘情深，嫔妾等真是羡慕。”紧接着便有更多人含笑附和。

雨歆退开一步，只含着一缕浅笑不再说话。她隐约中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抬起头向前方眺望，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漏了数拍——明辰！他是随着明昭一同从前朝过来的，从进含章宫起，就在明昭身边三步远的地方一直默默望向她。

依旧是不减清贵的青衣玉带，依旧是漂亮微扬的眼角，只是那张清润脸庞上没有什么笑意，睁大的眼睛里是极度的惊讶、不解、炽痛还是别的什么。雨歆怔怔地有些不敢看他，垂下眼帘，掩饰地用绢帕拭过脸颊。

他只怕是要误会她了。

她还记得他腰间那管修长紫笛，还记得依依垂柳下他真心安慰。可是时过境迁，当时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她又要如何去解释呢？

明辰垂下眼向前一步，对明昭轻声叫了一句“皇兄”，又道：“小王恭贺皇嫂芳辰。”

他以嫂呼之，想必是先前来往颇为熟悉。瑾贵妃矜持地以团扇掩面，屈身道：“景王殿下客气了。”

因为有诸多宗亲在场，众妃嫔皆执一把纨扇掩面，而明辰一直与明昭待在一起，中途他不知戏谑地说了句什么，诸位宗亲皆是大笑。他也笑，那笑意却仿佛没有带到眼睛里，眼里的神色仿佛十分低落而沉静。

他没有再看向她。

阿辰再度上线！

大家的春节过得怎么样？身体健康，家人平安最重要。初八见，之后就恢复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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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