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引 第106章 险棋（1）

案上有一把青瓷莲花茶壶。雨歆提起壶轻轻晃了晃，给皇后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不置可否，只从容微笑，道：“皇后娘娘，请。”

皇后盯着她，没动也没作声。雨歆毫不在意，正要伸手去拿自己的一杯，萧婉容的手却快她一步拿起了她面前的茶盏，当着她的面更换了两杯茶的位置。

萧婉容的敌意几乎毫不掩饰。雨歆愣了一下，旋即粲然一笑：“娘娘您多虑了。”她一脸无所谓，坦然拿起被换过的茶一饮而尽。皇后这才放下心似的，举杯饮下一口。

杯中的茶还是温热的，香暖氤氲，浅浅盛于含苞莲花形状的瓷盏中，咽下去仿佛能化开一些凝结的夜霜。隔壁的宫室里忽然传来几声细弱尖锐的儿啼，紧接着有灯火亮起来。雨歆不由笑道：“二皇子看起来有些认床，睡不好呢。”

才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认什么床！皇后脸色一沉，转脸对窗外道：“你们都去那边看看小皇子，本宫这里不用你们。”等到脚步声尽数散去，她方转过脸看向依旧笑意轻淡的慧妃，冷冷道：“慧妃真是耳聪目明，方才在白芦馆那边摔的那一跤，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到底还是说出口了。

雨歆心底倏忽一沉，萧婉容……知道多少，又看到了多少？她面上浮现出更加温婉的笑颜，也把话直接说了出来：“臣妾自然没什么事，就是不知……今夜您会不会有事了。”

皇后眉心骤然一跳。或许本以为慧妃是来为此求和，这样**裸的威胁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她难得地哽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雨歆笑着摇了摇头：“娘娘大可放心。您为皇后这几年唯勤唯谨，若是不幸病逝，一定会得一个美谥的。您有什么中意的字，同臣妾说说？”

“你……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在我含章宫！”她笑得太过诡异，皇后终于害怕起来，霍然起身，仿佛要去叫人。雨歆不慌不忙拉了一把她的衣袖，极轻地补了一句：“末世皇后，积劳成疾，一朝病卒，后世史家一定会为您多多美誉的。”

这句话果然吸引了萧婉容全部的注意力。她的眼睛睁得极大，喃喃道：“末世……皇后？”

雨歆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为了拖延时间，不得不祭上这一步棋。她看着萧婉容脸色剧变，笑吟吟点头：“娘娘您猜得不错。”

萧婉容眼中射出极尖锐的光芒，想必已然猜到：“好啊，皇上身边的内奸果然是你！本宫只恨上回被你身边的婢子骗了过去，还留着你在大梁兴风作浪！”她见雨歆面上的笑意隐隐抽了一下，冷笑道：“阮氏世代簪缨，竟养出你这样不知羞耻，通敌叛国的废物！”

皇后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雨歆起身迫近她，继续说下去：“阮家？我不是阮萦秋啊。娘娘您贵人多忘事，皇上早已经为我赐名盈霜了。”她笑意讥诮，“不对，不是阮氏盈霜，是盈霜公主，慕容家没出息的女儿。”

萧婉容在极度的震惊和恐惧里几乎喘不过气来。雨歆的一只手悄悄按在皇后展开的衣袖上，而她震动之余本能地想再听下去，甚至没想到要叫人——叫人也没什么用处。这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无凭无据，慧妃随时可以翻脸不认。

她突然想起明昭寝殿里常年收着一幅画，从不许人触碰。又想起昔年新嫁不久，她夜半梦回，身畔夫君却还未入睡，面色迷惘地向她说起往事。此刻眼前盈霜公主的眉眼清晰又模糊，她忽觉出无限委屈，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值得，真是不值得。”

雨歆一时没听清，只问：“什么？”皇后只是冷笑着没有回答，她却慢慢回过味来，从容扬了扬唇角，道：“哦，你是说他。”

萧婉容骤然抬眼：“你早就知道？”许是先前惊怒太过，她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那他一心愧疚，对你百般纵容，你知不知道？他当你是阮氏小姐，却待你如盈霜公主，而你，就这样出卖他的满怀真心，毫不顾惜？”

婉容的语意中隐约有凄厉的温柔，而雨歆低低垂眸，竟是笑了：“满怀真心？真心有什么用？我的故国，我的家，我的父母、兄弟、姊妹，娘娘您说，真心对这些有什么用？”

萧婉容重重呼出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一些：“你和我说这个，是以为我会害怕？本宫是萧氏的女儿，我萧氏世代驰骋沙场，从不会怕这些！”她突然起身推开雨歆，雨歆猝不及防的样子，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本宫这就去见皇上！”

雨歆轻飘飘地冷笑了一声：“来不及了。”

皇后向外走了两步，忽觉胸口隐约疼痛，一口气没接上来。她又向前走一步，眼前一黑，跌倒在厚软绵实的织锦地毯上。

雨歆屈身下去，望着她被疼痛和恐慌占据的面庞，微笑道：“满庭芳，娘娘还记得吗？”

婉容姐姐下线倒计时！

从本章开始进入第四卷，也是最后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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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险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