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朝颜宫时已敲过一更。朝颜宫灯火通明,秋音第一个迎上来,说珍贵人已经在前厅等了她很久了。
雨歆换了一身衣裳才出去见蕊衣。隔着垂帘,影影绰绰能看见蕊衣坐在次座上,百无聊赖地用瓷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碗里的浮沫,很有点等得焦急的样子。雨歆才出来,她便忙起身行礼,道:“娘娘可算回来了。”
雨歆正也有事要问她,单刀直入:“这次的事情,和慕容氏有没有关系?”
蕊衣摇了摇头,低声道:“嫔妾不知。自从……昆吾山出事后,嫔妾和瑜主子的联系便彻底断了。”她有些急切,“娘娘,连您也不知道吗?”
“我和你一样。”雨歆坦然瞥了她一眼,一排细白贝齿却不知不觉咬住了下唇。她已经很久没有慕容瑜的消息了。昆吾山一役后慕容氏元气大伤,纵然慕容瑜性命大约无虑,可其余的好好坏坏,如何不让人担心?她忽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兄妹出身蜀地,到京城后总是容易着凉。转眼又到秋天了,哥哥南征北战,会不会得风寒?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转,蕊衣的声音已将她的思绪拉回来。“这位尚书大人在京城有‘戏痴’之名,因此常常向皇上敬献名班,嫔妾当年也是借了他的手才得以进宫。可是……”她沉吟,“这两件事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哦?”雨歆挑眉看着她。
蕊衣咬牙,终于将最底下的话和盘托出:“况且,若是公子的安排,应当不会完全不顾娘娘和……嫔妾的性命吧?”
蕊衣的语气很恳切,隐约含着一丝惶恐和期待。雨歆倒是无所谓地一笑,道:“那也未必——这群刺客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高手,六宫之中嫔妃甚众,怎么可能认得出我们的脸?”
话说得差不多了,蕊衣起身准备告辞。她行完礼一抬头,看见雨歆干干净净没戴一件宫饰的发髻,不由得脱口问:“娘娘今日怎么没戴您的白玉发簪?”
白玉发簪?
雨歆本已恢复平静的面庞刹那间煞白如纸,足下一晃几乎没有站稳。蕊衣忙上来扶住她,一时也不想着走了,一叠声问她:“娘娘怎么了?”
她的白玉发簪,此刻还在白芦馆门前高高的台阶上,跌成数段,沾染她的鲜血!
而白芦馆,是皇后一行人回含章宫路上的必经之地!
她终于明白过来方才觉得哪里不对了,可只怕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雨歆死死攥住蕊衣的手,抓得太紧,直弄得蕊衣手腕骨节隐隐作痛。她低低道:“你……你先别走……”脑海中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恐惧的,残忍的,她不能承受的。她终于拿定主意,重又借着蕊衣的力气坐下。
她不敢拿明辰的安危去赌。
那么,就不要怪她先下手了。
“宁贵嫔的酥点,送了多久了?”
“两个月不到。”
雨歆极困扰地揉住眉心,低低道:“不够,还不够。”她忽抬眼,目光如炬看向蕊衣,“你没告诉她吧?”
“自然没有。”蕊衣恭谨地垂下目光,“她求我要的是使人神思倦怠,但不损身体的药,我便如她所愿,给了她。”
雨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她凝眉沉思,蕊衣觑着她的脸色,亦是沉默。案上的铜漏轻轻地“滴答”了数声,她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声音不大,语意却很坚决:“我今晚必须去一趟含章宫。”
蕊衣眼中微凛,隐约明白将会发生什么大事。她从容起身,向雨歆行了一礼:“嫔妾恭祝娘娘一切顺利。”她忽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娘娘还不知道吧,宁贵嫔死了。”
雨歆眉心一跳:“死了?”
蕊衣笑得很浅,在烛光里有些微的诡异意味:“一个时辰之前,产后失调,血崩而亡。”
这晚皇后回到含章宫时已过了三更。进了宫门她先去看了看早已安顿妥当的小皇子和奶娘,正要回寝殿休息时,有小宫女上前来报,说慧妃在正殿等了她大半夜了。
她掉头向正殿走去。含章宫的正殿寥廓而宽旷,一排数盏鎏金宫灯,殿内仍是稍嫌昏暗。慧妃独自坐在一侧,藕荷色的裙摆如水垂落,安安静静地垂着眼帘。
慧妃没有带人,因此皇后亦让宫人退下去,掩上了门。慧妃抬眼笑了一下,却没有动。等到皇后示意殿门外的宫人退到更远的玉阶下时,她终于起身敛衽为礼,微笑道:“皇后娘娘真是聪明人。”
见她来,皇后并没有太惊讶的样子,淡淡道:“慧妃妹妹,稀客呀。”
第三卷结束!雨歆会对皇后做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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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