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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鹤子山山路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警方在追捕一辆NMX9877银色车辆时，两车不慎坠落悬崖，目前搜救工作仍在进行当中……”
收音机里的播报夹带着“滋滋滋”的电流声。
被窝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将收音机关掉，房间一下安静下来。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天色丝毫没有转亮的征兆。
余意在床上懒懒的翻了个身，才磨蹭着睁开眼睛，幽黑的瞳仁，除此之外，眼白部分是瘆人的血红色。
这人的脸色比他的手更加惨白，似乎身上仅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他的眼睛里。
整个人从里到外漫着死亡的气息。
扔在枕头旁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余意抓过手机，点开那条通知，界面跳入一个全黑图标的APP。
图标如无止境的黑洞，光盯着那样的黑色，时间久了，人好像是会被吸进去。
APP里弹出一条新的提示。
【编梦师K3192，你有一条新的梦境任务，是否接受。】
余意顿了顿，点了【是】。
梦境任务：NO12-979
发布人：许蓝宁
发布地点：鹤子山
入梦者：许蓝宁、孟知恒
余意快速扫了两遍消息，视线在鹤子山几个字上停了片刻。那对血红的眸子冷冷的阖了一下。
出门前，余意从抽屉里摸出一副墨镜，遮住自己的眼睛。他望见的东西，终于有了一些现世的色彩。
鹤子山山脚一带拉起一大片警戒线，此时山路上灯光大亮，像在暗夜的城市里亮着一团寒冷的鬼火。
搜救人员，警察，医护人员在附件有序的忙碌着。可以看到那辆银色的跑车车头完全凹陷进去，车身被挤到变形，两扇破烂的车门卸了下来，驾驶座位里窝着一团血肉模糊的影子，身上是一条分不出颜色的连衣裙，勉强可以看出是个女人。
砸翻在崖底另一侧的一辆警车，看上去稍微好一些。车厢空了，里面的人应该已经被救出去了。
余意在现场走了一圈，绕回到跑车前面，几个搜救人员正在用液压千斤顶撑开被锁死的车身，试图把那个女人抬出来。
余意就站在这群人边上，而现世里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
“死都死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余意漠然开口，望着车头的正前方。那里有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没想到我会死得这么难看。”
许蓝宁穿着的裙子裙身洁白，和驾驶室那件被血水浸透的裙子完全不一样。
“余老板？”许蓝宁穿过那些搜救人员的身体，走到余意面前，“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余意抬起那对血色的眼眸：“考虑好了？”
许蓝宁指了指那辆坠落的警车：“他现在还没死，我只想他快点死掉。”
余意面无表情：“入活人的梦，万一梦碎，你也会魂消魄散。”
“无所谓。”许蓝宁淡声，“我死都死了，散就散了。”
“好。”
余意扣住许蓝宁的手腕，许蓝宁一哆嗦，她以为自己现在是鬼魂，已经够冷了，谁知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编梦师，竟然比她还冷。
许蓝宁发现自己到了医院，正在一间抢救室里。
无影灯照着手术台上一具鲜血淋淋的身体，主刀医生小心翼翼的剪开男人右腹部的皮肤，一根断裂钢板狰狞的扎在里面，鲜血顺着钢板不断的涌出。
心电监护仪上显示出一条很规律的心率曲线。
许蓝宁认清躺在手术台的男人，猛地扑过去，双手抓住那块钢板，恶狠狠的想要往下捅。但是没有用，她的双手根本碰不到那块钢板。
“就现在，我要他和我一起死！”许蓝宁转过头，冲着余意大喊大叫。
余意无视她的愤怒：“我会把你和他编入梦境，但你能不能在梦境里杀死他，我不会干预。或者说，如果梦里他杀了你，我也不会干预，即使你是梦境发布人也没用。”
“我知道了，开始吧。”
抢救室里灯光似乎越来越亮，许蓝宁的身影渐渐飘浮起来，失去意识之前，她恍惚听到刺耳的刹车声。
孟知恒，那个抓了她十几年的警察，又要来抓她了。
她不甘心，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他一起去死。
余意双手的指尖上跃动着十根细细的红色光芒，交织穿梭，似在编织一张无边的大网，许蓝宁无意识的飘在半空，脸上若隐若现出现了十根交织而成的红丝。
余意是个编梦师，确切来说，他是为鬼编梦的编梦师。
有像许蓝宁一样，自己突然死了，意识还在人世的新鬼；也有死了很久，孤独很久的鬼。
仍有一些留在人世，想要实现的愿望。
余意的工作就是编他们入梦，美梦或是噩梦。
“滴滴滴……”
“滴滴滴……”
“医生！病人血氧量急速下降！心率加快！”
“加大供氧，准备心肺复苏。”
“……”
抢救室突然忙乱起来。几个医生和护士不知道手术中发生了什么，病人的状况忽然崩溃，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越来越紊乱。
余意退在墙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许蓝宁入梦差不多有五分钟。
一梦经年。
梦里不知过了多少年。
余意感到指尖一跳，他操纵的那些红丝没来由的断了一根。
与此同时，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仿佛恢复了意识，胸口大幅度的起伏，氧气罩里白雾出现的频率也变得更快。
“孟队！”
一名小护士一把抓住孟知恒的手，“求求你，不要死！不要……”
余意指尖的红光又断了一根。
交错的红丝越来越少，半空中许蓝宁的鬼魂也愈发浅淡。
余意走到手术台边，低头瞧着昏迷中的孟知恒，有些好奇。
一个濒死的人类真的能在梦里杀死死人的鬼魂？
孟知恒猛地睁开眼睛，把身边的几个医护吓得半死。
余意在手术台旁，没有感情的看着孟知恒，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只一刹那，余意意识到，自己被看见了。
孟知恒瞪大双眼，死死盯住余意。
这人目光很深，宛如永远亮不起来的黑光，可偏偏眼眸尽处，闪着灼亮的星子。
“孟队！”
小护士蓦的惊叫。
心电监护仪发出“滴”一声的长音。
余意摘下墨镜，露出猩红的眼珠，睨着孟知恒，动了动嘴唇：“你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