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养成） 第8章 知府和洛城

清晨时，洛城起了水汽，也许是秋天全然降临的原因，给这里带来了露珠。

“你家主子了，今天又不在？”

宁钰看着一大早就过来的胡肆，摇头。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啊，你家主子答应我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做到啊。”胡肆摸着八字胡，小声嘀咕。

可这话偏偏被宁钰听到了，主人，答应事情，这几天……

宁钰鼓着嘴，眼神犀利，像个小大人般：“什么意思？”

胡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看宁钰软嘟嘟的模样，一时想摸他的脸，手刚伸到空中，就被宁钰啪地一声拍下。

“我天，疼啊，小钰儿，打这么重干嘛？都红了。”

“胡肆，你快说，什么意思？”

胡肆挠了挠头，其实他也清楚这些天秦九曜出去就是为了办这件事，要是办成了会发生什么胡肆不知道，要是没办成，会发生什么，胡肆可太清楚了，那就是死，还会死的很惨，到时候这小孩怎么办，他一天到晚主人，主人的挂在嘴边，要是秦九曜死了，他……该怎么办，到底该不该说呢，说了的话，他会不会去找秦九曜，会不会给他添麻烦，甚至，胡肆想过若是秦九曜被抓住了，他便用眼前的小孩威胁秦九曜，不让他供出自己。

可是……

胡肆看向宁钰，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来杂货铺，小孩听话懂事，做得饭也好吃，他实在不忍心，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别生气呀，也别去找你家主人，要是实在不好办的话，你今晚跟你家主人说一声，这交易不做了，我今天一大早就过来等着了，但……他这离开的也太早了吧，我碰不到他，更找不到他，所以，你帮我同他说，不做了，这交易不做了。”

宁钰：“什么交易？”

胡肆咬咬牙，扯着宁钰去了里屋：“就……就是，我让他去杀了知府给我家仆报仇，那家仆跟了我三十年啊，他跟我爹一样，小钰儿，我跟你说过的，我爹从小没怎么陪我，是这老仆把我带大的，说杀就杀了呀，我……我没办法，没有货，我怎么回去，我一家人等着吃饭呢，我看他绑绳子的手法像军队的，所以，我就，我就雇他去杀……杀知府，只要他死了，我就分一半的货给他。”

宁钰没有像胡肆想象中的哭吼和质问自己。

“你……你怎么没反应啊你，你不应该，蹦起来打我吗？”胡肆眉毛粽在一起。

“你不会知道吧？你家主人跟你说过？”

宁钰怒视了他一眼。

“欸，别这么看我，怪难堪的，你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让个小娃娃去帮我，确实不应该啊。”

“我要一半还加一部分。”宁钰呼了一口气后，说道。

“啊？等等什么？”胡肆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宁钰重复了一次刚刚说的话，“货，我要一半还加一半的一半。”

“你……抢劫啊你。”胡肆瞪着眼睛说道。

其实宁钰也有些害怕，但这是主人和他的命，主人已经决定的事不会改，但是……

“胡叔，你买得是两条命，主人已经跟你做了交易就不会改，若主人死了，我绝不独活，所以我要你的一半的一半，因为我是小孩，所以我不要太多，只要一半的一半，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我就……”宁钰想了半天，声音颤抖，他不知道货是什么，但主人想要那一定是有好处的，多要一点肯定好些。

“你，你就咋？”

胡肆往后退了一步，他是个生意人，这主仆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呀，大得开口就是一半，小得张嘴就一半的一半，我那货可是拼命运来的。

“我就，誓死不休，若是主人有事，你也离不开，因为我会先杀了你，再去救主人，在所不辞，你腿脚不便，我便可以杀了你。”宁钰尽力学着主人的语气，不让自己语塞，并且还用了两个主人教他的词语，为了显得厉害些，因为这样说话时，别人更容易相信。

主人就是这样，每次主人这样说话，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胡肆上下打量，他是秦九曜的仆人，虽说不比秦九曜，可……若真是个平凡的人，秦九曜会带他在身边吗？他走南闯北多年，一眼便可以看出秦九曜身上的杀伐之气，只是小钰儿？

“小钰儿，你会杀人吗？你别学着你主子那样，就觉得杀人很……”简单。

胡肆话还没说完，宁钰就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把菜刀绷着脸，走出来，抓着刀柄在胡肆面前，唰地一下将刀插进了一旁的木桌中，直接穿了过去。

“你可以试试。”说完，他将手背了过去。

胡肆看了宁钰一眼，又瞥向菜刀，难道自己真得看错眼了？

天啊，主子是个难搞的，小东西也是个会算计的，什么玩意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胡肆左右思索，狠下心想着没有这主仆俩，自己可能一半的一半都得不到啊，连个毛都得不到啊，没事得啊。

最终闭着眼睛仿佛这样这句话就不是他说的：“好。一半……的一半。”

“你要是撒谎怎么办？”

“……我，小钰儿，做生意的，在生意方面撒谎，那就是无耻，我这人是不怎么样，可我不干无耻的事。”

“那就好，我信你。”宁钰点点头，同手同脚地转身走了出去，然后连忙按了两下手腕，手心里都是冷汗，并心疼起桌子来。

要不是胡肆一直心疼着自己一半的一半，就会发现宁钰松了一口气后的破绽。

宁钰没告诉胡肆，秦九曜今晚行动的事情，他不想让胡肆给主人添麻烦。

接下来的一天，胡肆都一脸仇怨地看着宁钰，宁钰躺在躺椅上，用书挡住他的目光。

本来胡肆出来时想坐在躺椅上的，前几天宁钰都将这个位置让给了他这个“孤寡老人”，并且每次胡肆让他端茶倒水他都照办了。

而现在他一出来，宁钰已经将躺椅的整个位置都占领了，一幅不像多聊的样子。

胡肆心里更气了，被小孩抢了自己仅剩的一半的一半的货就很难受了，躺椅也没了，腿疼。

当晚，秦九曜没回来，宁钰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来回翻滚，心里烦躁极了。

最后无法，只能抱着主人的枕头睡觉，可是上面什么味道也没有，就像主人一样没有味道，也不知道主人能不能成功，会不会有事？

他辗转反侧，一夜没睡。

阴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就看到了胡肆。

“没睡好？”

宁钰见着他就烦，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胡肆指了指自己，心里有气。

“你……我不跟你这个小孩计较啊，你主子呢。”

听到这个，宁钰更生气了，他恨不得，踹一脚在胡肆的伤腿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叫喊声和脚步声，很大，在洛城这样的声音可不常见。

宁钰二人也应声走了出去，和他们一同来到了洛城最富饶的地区。

远远地便见着一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主人站在屋顶之上，抓着一个臃肿的男子，那男子一只手筋和脚筋被挑断了，他面容带泪，疼得浑身发抖。

众人围在低下，官兵举着刀和弓箭对着秦九曜，因为知府在他手上没一人敢放箭，而他只是冷峻地扫视众人。

“我天，妈呀。”胡肆在宁钰身旁，看着这幅场景腿软了，差点摔了过去。

“这是个大爷爷啊。”

宁钰一直盯着秦九曜。

“他……他要造反啊他。”

胡肆扯着宁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宁钰没管他，眼神一瞬不移，听着秦九曜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说。”

紧接着秦九曜手里的刀离宋颍州近了一寸。

“我……我说，我，宋颍州，是个大贪官，在位期间，一共贪了……贪了五千万……两白银，土地，两百亩，我欺压百姓，放任官兵随意杀人，压榨赋税，霸凌妇女，伤害幼童……”

众百姓在低下听着他说起自己的罪名，不禁颤抖落泪，五年啊，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他们心里的苦，官兵不管，匪徒到处都是，前方一直打战，卖儿卖女不够，这些人简直就是在和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狗官。”

一时，百姓中有人喊了一句。

“对，狗官……你算什么官，你还我儿子。”

“还我相公。”

“你算什么东西。”

……

底下的辱骂声一声连着一声。

他们沉睡了太久，以至于醒来时方觉得，心里的苦闷如山一般沉重，他们需要发泄，需要一个帮他们平定悲苦的人，而刚好这人出现了。

“住嘴，你们……”

那个胖官兵拿出刀扯过一个叫嚣的百姓。

“啊。”百姓叫了一声后，所有人都住了嘴。

“你，放了我大伯，不然我杀了他。”

他威胁秦九曜喊道，秦九曜没说话。

倒是那个被抓起来的百姓喊道：“没事的，英雄，我死了不是什么大事，这洛城经常有人死。若是我死了，这狗官就能死，那我死不足惜。”

“你。”胖官兵被他气到了。

这百姓接着说：“我，赵国人，洛城人士，家住吴家村，吴苟，我娘给我取这名字便是不想让我苟且偷生、窝窝囊囊，我已经窝囊了半辈子，我这次想死的威猛点，只希望你们给我娘带句话，我死得……挺，挺英勇的。”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嘴一瘪，眼泪就掉了出来，他闭着眼睛说道，“你杀吧。”

“你……”胖官爷气得拿起刀就要向吴苟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女人冲了出来，她拿着簪子向胖官爷的背上刺去。

因为刚刚吴苟的那段话吸引了众人注意，谁也没发现这个瘦弱的女人竟拿着一个簪子刺了过来，而这人正是前几天被胖官爷带走的大姐姐。

只是大姐姐太紧张了这簪子没有刺在关键部位上，胖官爷转身一脚踹在大姐姐的身上，她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胖官爷。

“你这个贱……”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被拉走了，下一秒一个官爷拿着刀刺进他的身体里，那人脸上有着一道长疤。

“你前天杀得那人是我的大哥，他姓周，周友良，这是他的名字，你得记住他，他驼了一辈子的背，昨天居然直了，以前我觉得他不如我，现在我不如他，但我会赶上他的。”只听那官爷说道。

“英雄，我现在是你的人，你说杀谁，我杀谁。”

他双手合十，对着秦九曜的方向鞠了一躬，秦九曜微微颔首。

秦九曜大喝一声：“官兵，给你们两个选择，继续做着这无所事事碌碌无为，恶心唾弃的官兵，或者，加入我，来我的军队，和我一起撕破这些黑暗。”

说这话时，底下的胡肆张着嘴，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狂，太狂了，你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造反这么信誓旦旦地吗？”

他说完，看向宁钰，宁钰的眼睛里发着光，完全没听胡肆的话。

胡肆摸了摸胡子掩饰尴尬。

“不过，一切随意，来还是不来，随意。”秦九曜接着说。

“哗。”一根箭矢嗖地一下飞向秦九曜的方向。

宁钰看着这里往前跑了几步，可他追不上箭，心脏也跳到了嗓子眼，直到，秦九曜偏头，箭矢随着秦九曜的动作飞进了宋颍州的耳朵里。

秦九曜伸手拉出沾血的箭，宋颍州从屋顶滚到了地上，咳出两口血，死了。

接着，他呼出一口气，拿出箭甩了出去。

杀了那个射箭的人。

所有人都跟着他的动作松了一口气，徒手便可杀人，多么强大厉害的力量。

秦九曜哼笑一声：“比箭，还没人强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