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猛地抬头看向他,正对上裴昭漂亮桃花眼中荡漾着点点亮光。
他的越界真令人讨厌,可横冲直撞闯入心间的关心又让她动容。
见她傻傻地愣在那里,他忍不住嗤笑一声,果然换来她不悦瞪视。
裴昭喜欢惨了她这副模样,义正言辞同他顶嘴虽显活泼,但对难得休沐在家的他来说更想有知心人嘘寒问暖,一如在梦中温言软语,交颈而眠,不再理会外界纷扰,天地间只有他们,缠绵至死。
到底怕吓坏她,强压下心底的那股热意,后退了几步,抬手示意道:“坐。”
他退到床榻前重新躺下来,姿势慵懒自如,拿起书翻看着,嗓音磁性低沉:“方才之事,阿宁可要替我保密。”
他摆明了油盐不进,一句话就将她的意图翻篇不作数,温宁闻言颇为不屑,道:“我与裴大人桥归桥,路归路,方才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和他有哪门子的秘密。
裴昭挑眉,薄唇始终挂着笑,怜惜她只是被自己态度的转变吓到了,所以不将这般冷硬的话放在心上,笑道:“等太医来了一并瞧瞧,是什么缘故让这般窈窕灼目的小娘子惯常耍赖,分明你我才互赠花礼,这桥和路怎么分得开?”
温宁气急,贝齿紧紧咬着唇,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真是个无赖。”
裴昭被她逗得发笑,这个玲珑人儿同梦中一样,被他气到了只会骂他无赖。
今日她穿了身碧蓝色襦裙,是屋子里唯一的亮色点缀,虽有傲人之姿,到底年纪小,干净、纯粹又稚嫩,所思所想全在脸上,他更想见她欢喜娇俏的灵动。
“花朝节那日,我让梦云去接你。一位故友家中种了一片花田,开得甚是俏丽,不必受外人所扰。他娘子有一手好厨艺,你我正好去讨杯茶讨餐饭。”
温宁懒得理会,横竖那日她已有,任凭他如何自说自话与她无关。
裴昭没到回应,笑着摇了摇头,罢,只要在他身畔就好。
夏娟焦急地在外来回踱步,不时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求候在外面等待传唤的梦云:“我家小姐进去那么久了还不见出来,劳烦梦云姑娘能否进去看看。”
梦云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哪怕心里再不喜,分寸拿捏得当,笑道:“主子们议事,我们怎么能冒然闯进去?待谈完自会出来。”
没过多久,离开的蒋侍卫带着提药箱的太医疾步而来,这让本就心慌的夏娟更加害怕,不由自主地跟上去,却被那个凶神恶煞的护卫拦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门关上。
夏娟急得直掉眼泪,而梦云也拧着眉头问:“怎么突然请太医来?”
蒋英回头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嘴,说道:“主子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请太医诊治好开药。”越过梦云看到后面哭得泪流不止的小婢女当即收住抬起袖子擦眼泪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
太医冲躺在床榻上的裴昭行了一礼,刚要上前,却听男人用拿着书的手冲旁边点了点:“劳烦太医先给她瞧瞧,旧日痼疾可有法子治好吗?”
太医顺势看过去,见到女子样貌,一眼认出是吏部温侍郎之女,又惊又疑,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从药箱里拿出脉枕为温宁号脉。
裴昭将书丢在一边,转头定定地看向此处,待太医号完脉,才问:“如何?”
“小姐体虚,不易动怒,急躁,平日里更要心胸开阔,想必这几日睡不好罢?”
温宁尴尬地点了点头。
太医笑了笑:“老夫开个药方,小姐连着吃几个月,届时再看。”
裴昭叫了声“蒋英”,待人进来示意他伺候笔墨,也不介意有外人在,笑道:“小小年纪,火气倒大。”
温宁恼火地狠狠瞪他,这一幕落到王太医眼中更为讶异,明白过来神情动作间多了几分恭敬。
王太医写完药方,裴昭客气道:“届时我在请太医来,辛苦跑这一趟了。”
“裴大人……”
裴昭摆摆手道:“偶感风寒,养个几日兴许就好了,若是不成,那就麻烦王太医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别的,王太医便退下了。
再看一旁的温宁脸都黑了,若不是顾忌着他的身份,怕是恨不得抄起手边的东西砸他个头破血流。她是真的怒极,愤恨地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你又在图谋什么?又想拿我算计谁?”
裴昭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作脾气,虽然不解,还是柔声道:“太医方才说了你不易动怒,我如今又能图谋什么?不过是想你身体康健,不必药不离身罢了。”
“若被外人知晓我与你私下往来,招人指指点点,背后乱嚼舌根……”
裴昭眼底的笑意消失,舌尖抵着牙槽,哼了一声,周身冷意,满腹话到最后变成了一句保证:“不会。”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不悦,纵使他再怎么假装不在意,也避不开温宁想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思,这份苦头得益于当初他的自作自受,若是当初不曾刁难她,她也不会如此。
两人之间只要他伸手就能够到她,然而他只是做了个样子,她已然料到了,飞速地往后一退,让裴昭烦躁又无奈,抬手揉了揉眉心,指着不远处:“去那儿坐着,等药煎好喝完,让蒋英送你回去。”
温宁却固执地问他:“喝过药就两清了?”
裴昭深邃的眸子里陡然浮现出一抹阴鹜之气,从他低沉的嗓音中能听到强压的怒意:“不想坐着,我不介意让你躺上来。”
温宁听得气愤不已,动了动嘴唇,“不要脸”三个字到底没说出口,转过身愤然走到方才的椅子上坐下。
温宁因为愤怒而眼中含光,恨恨地瞪着背对她躺着的男人。
他只穿着里衣,高大的身形却显得清瘦,浑身散发着疏离感。
不知等了多久,蒋英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旁边还放了一小碗蜜饯。为了早些离开,温宁秉着气一口灌下去,最后还是被苦的皱紧眉头,她看了眼蜜饯,颇有骨气地站起身直接往出走。
那人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就在她手要碰到门时,听他说:“往后每日都来喝药,不然我让人送到温府。”
温宁被他的霸道和强势差点噎的喘不上气,待逃也似地离开这座气派的别院才想这人跟个恶鬼罗刹似的,怪不得满朝文武皆惧。
但每日去他府上喝那碗药的话,她全然未放在心上。
她只是告知他自己的决心而已。
然而此刻江南兵败的消息已传入宫廷,少帝闻之色变,赶忙问道:“可回禀过太后?还有裴大人,可听到此消息?”
太监回道:“太后已知晓,只是暂不许裴大人知道,兴许是有别的考量。”
少帝怎会不知母亲是不愿派京中唯一可用之兵南下驰援,担心京中空虚给贼人可趁之机,但骆天凌势如破竹,万一真一口吞下富硕江南,必定造成人心惶惶,天下大乱。
他虽名义上亲政,但大事终归无法逃脱母亲的掌控,母亲太过霸道,这让试图伸展拳脚,做造福万民有为帝王的他颇受掣肘。即便母亲不愿,他还是让身边的公公去裴府传旨。
不想太监匆匆赶回来身后却不见人。
“裴大人感染风寒,病重下不了地,王太医去府上看过了,说是需要静养。”
少帝紧握的拳头砸在御案上,发出不甘又无力的沉重闷声。
却说温宁回到家中左思右想觉得不能不理会,裴昭那般嚣张,万一真作出她难以招架的事该怎么办?所以她让夏娟明儿到门口等着,若真有人送了汤药来便收下。
夏娟从裴家别院出来腿都发软,听小姐的口气分明是和裴大人杠上了,不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夏娟一早她在府外等着了,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惹得看门的家丁好奇不已,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松了口气,心想裴大人那般人物怎么会和一个小娘子斤斤计较,然而才转身就见那个唤作锦同的小厮匆匆而来。
夏娟一愣,二话不说将他拉到不起眼的地方,强扯出一抹笑道:“裴大人这般记挂……我家主子说了,多谢裴大人好意,就是让你天天往过跑也不好,你看要不把方子给我,我给我家小姐煎药,不是方便多了?”
锦同抹了把额上的汗:“那可不成,为裴大人办差必须得尽心尽力。再说里头可不光有药,还有蜜饯那些甜嘴儿,对了,温小姐爱吃的糕点也有呢。你留意着,说不准还有我家大人给温小姐的亲笔信。”
夏娟对那个活阎王惧怕的很,不情愿要可又没法子,伸手要接食盒,顺便问:“小哥,这药要送多久啊?”
锦同没好气:“当然是送到温小姐病完全好转,要是往后小姐入住别苑,那我就不用送了。”
夏娟一阵头晕,到底还是不死心,继续道:“小哥,往后你受累将药送到后门可好?大门口人多怪不方便。我家小姐这些日子乏困的很,起的也晚,我要在跟前伺候,到时候让身边的嬷嬷和你去拿。这个,你拿去买点想要的,不能白让你跑不是?”
锦同瞧不上那点银子,一把推开,身子侧转,将提着食盒的那只手往后避:“我要亲自送到小姐手上,亲眼看着她喝下才行。”
锦同说完也不顾夏娟径直往温府里去。
家丁也不知道该不该拦阻,正犹豫,锦同落落大方的自报家门,裴府,只有那位权倾天下的裴大人家的下人才能这般有底气。
夏娟也不敢阻拦,生怕闹得动静过大惊动了老爷夫人,使得她只能追在一个小子身后,避着府里的下人往院子里去。
到了温宁住的院子,锦同将各处景色收入眼底,透过半开的雕窗看到那位娴雅美艳的小姐正低头做绣活。
夏娟苦着脸进去通报,话还没说完锦同欢快地越过她走到温宁面前:“小姐可消气了?我家主子记挂的紧,知道小姐不乐意去别院,所以让小的送来了药。”
温宁原本心绪平稳,闻言又是一阵气,十分无奈,合着那人早就拿准了她的这点小心思,压根就没指着她天天去他眼皮子底下晃,愈发不快,自然对那食盒也兴趣缺缺,只让锦同放下,闲聊数语,没有喝的意思。
锦同年纪小,又没受过主子敲打,性情纯真直接:“主子说了要我看着小姐喝下去才行。”
温宁到底无法拒绝这双热切的眼,只能不怎么情愿的打开食盒,取出那碗温度正好的药,听着锦同在耳边碎碎念。
“来的路上我走的特别小心,生怕撒了,主子说了要是撒一滴,就让我留在贵府看炉子煎药,也省的我回去烦他。”
温宁闻言笑了笑,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一口灌了下去,这回可顾不上什么骨气了,快速拿起一颗蜜饯往嘴里塞。
锦同笑得更欢:“看小姐喝过药,我就放心了。主子知道小姐不想招人胡言乱语,特地指了一位姐姐来贵府负责为小姐煎药。”
温宁脸上的最后一丝表情也退去,天底下还有这般肆意张狂的人吗?她不过一点不随他的意思,他便寻了别的招数对自己,还明目张胆地往自己家中安插线人,真随了他这可还了得。
“不必了,烦劳裴大人往后在府中等后,我亲自上门讨药吃。”
锦同笑着应下来,随着夏娟从屋里退出来,主动说:“这位姐姐带我绕后门出府吧,前门走动的人多惹人议论。”
夏娟未多想,依言照做,之后却几番后悔。
好在春日越发灿烂,母亲对她说出去赏景也不阻拦,她才好去见那个人。
感谢大佬们,后半部分已经修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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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