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颜原本想打地铺,奈何郑太太热情似火,非要招她来床边入睡。
尹颜不习惯同人这般亲近,可是郑太太盛情难却,她只能应允。
郑太太抬手捋过尹颜一寸乌黑透亮的长发,笑道:“尹小姐的头发保养得当,发梢全没有劈叉的。”
尹颜笑了笑,知晓这样的善意也不过是客套之语,接下话茬子:“我这身行头就数头发长得最好,能得郑太太夸赞,倒成了它的福气了。”
郑太太抿唇一笑,没料到尹颜是个嘴甜的主顾。她叹了一口气:“我同尹小姐有缘呀!若是我真有个同你一般伶俐的亲妹子就好了!”
郑太太话语间的遗憾不似造假,仿佛她真想有个姐妹陪伴在身侧。尹颜见她好相处,自个儿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想到郑太太无父无母,后来自己找的家人郑先生也同情人私奔,将她抛下了。尹颜起了怜悯之心,出声问:“郑太太是怎么认识郑先生的?”
郑太太想起过去的事,心情颇好:“那时我是一间口脂铺子的老板,他就时常在我铺子外头晃荡,同我搭讪。一来二去,和他熟悉了以后,我俩就结婚了。”
“我听说,你是婚后搬来的南城?”
“对,南城虽小,瞧着却繁华,物价也不高。我用先前攒下的钱,同先生两个人在此处过过日子,还是尽够的。其实我俩来南城不久,才半年呢。一来南城就瞧上了这栋二层洋楼。老房子了,恰巧价格也不贵,作为婚房正正好。”
这些事,都是之前没来得及打听的。
反正尹颜也要出力查郑先生的行踪,如今问个清楚也是分内之事。
思及至此,尹颜又问:“郑太太如今没有做生意了吧?”
郑太太笑道:“没呢。我本打算备孕怀个孩子,岂料到现在,肚子里还没有好信儿。”
言毕,她下意识伸手抚上了小腹,落寞的神情尽收眼底。
尹颜无意教她伤怀,忙错开这个话题,问起旁的事:“都忘记问了,郑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郑太太皱眉,想了一会儿:“这个……我倒是没仔细问。”
“啊?”尹颜怎么都没想到,作为妻子,连先生的工作都不清楚。
“我同他结婚,是相中了他这个人。最起初认识他的时候,就猜到他的工作该是不怎么体面的工作,手笔拮据得很,同我约会从来不去大酒馆、大饭店的,因此也没细问什么。后来结了婚,更是靠我这边购置房产,贴补家用,他那点闲钱,我全然不在乎了。不过他应该也是正当的营生,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外操劳,可能是销售员或中介人一类的工作。”
尹颜无奈极了,怎么都没想到郑太太连丈夫本职工作是做什么的都不知晓。或许是她小时候失去家人,导致她很渴望家庭,只要有人待她好,给她温暖,她就迫不及待贴上去,好疗愈幼年的创伤。
尹颜问:“郑太太,你和郑先生结婚多久了?”
“大概有三年了。”
尹颜暗道:“幸好,才三年呢。感情不深,即便受骗上当也算不得什么。”
两人闲聊了几句,郑太太许是累极了,转瞬之间便入睡了。
尹颜见状,起身熄了灯,随后平躺到床靠窗边的那一侧,闭上眼睛,催促自己入睡。
尹颜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房间入睡的。那时住的楼房是在弄堂里,小屋位置偏僻,不是繁华街道,外头没有黄包车压马路声以及吃食摊子的吆喝声,等闲惊扰不到她。
哪里像现在,外面就是大马路,有各式各样车水马龙的嘈杂声。如今身边还多躺一个人,偶尔传来浅浅鼾声,一来二去,便扰到她清梦了。
尹颜睁着眼睛往天花板,睡不着的时候,越闭眼,脑袋越清明,还不如睁着眼睛等待困意。
可就在这时,身旁沉睡着的郑太太忽然动了。
尹颜还以为她是被自个儿辗转反侧闹出来的声响吵醒了,心里头过意不去,还悄声道:“对不住……”
她话音刚落,却觉得此时的郑太太有些不对劲。
郑太太的眼眸是微微睁开的,嘴角也稍稍上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喊她话,她也不答,整个人就好似悲天悯人的观音像一般,带着浅淡温柔的笑容,渐渐起身。
尹颜能感受到旁侧的床垫下陷的位置渐渐平复,变得鼓鼓囊囊,这是人离开床榻了。
眼前的景象,既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屋内的窗帘没遮严实,映入了大红灯笼若隐若现的灯光。那是对面楼子在办丧事,临时搭建了挡风棚,请了戏班子在黑瓦屋檐的老房子里唱堂会,眼下刚刚清台、收板凳,偷摸说话,给唱戏先生们发封红小包。
郑太太刚起身,直愣愣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尹颜不敢再喊她,似乎猜到……郑太太怕是有梦游的习惯。这时候睡着的人不能喊醒,否则容易癫痫。当然,这都是老人的说法,尹颜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她头一回瞧见这样的境况,心里实在发憷。
要是个胆大的还好,寻个胆小的,还不得给她吓死啊!
尹颜叫苦不迭,可那郑太太却好似一点都没体谅尹颜的难处,还扭过头来,小心翼翼靠近,嗅她身上的味道。
这一幕太骇人了,尹颜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没过多久,郑太太就站起身来,小心翼翼摸下楼梯了。
尹颜六神无主,忽然想到楼下不就有个救兵吗?她得找一找杜夜宸,请他拿个主意。
或许是郑太太踩楼梯,发出此起彼伏的木板吱呀声,吵到喜静的杜夜宸了。
他也没睡,披了件西装,手里提着油灯就出房间门了。
郑太太还在缓慢地朝楼下走,尹颜在二楼走廊扶手边,正巧对上了楼下点灯的杜夜宸。
她怕极了,原本的怨气,在见着杜夜宸的一瞬间烟消云散。都到这时候了,谁还管那些小家子气的恩怨。
尹颜看到杜夜宸就好似寻到了主心骨,原本高高悬起的五脏六腑,此时都寻到熨帖的地方,稳妥安放。
尹颜低下头,用无声唇语给杜夜宸讲:“杜先生,这人有梦游症,恐怕什么鬼怪之说,都是她不知情的状况下,自导自演出来的。”
杜夜宸看明白了,他抬起纤长的食指,抵住了薄凉的唇瓣,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尹颜噤声。
尹颜懂了,杜夜宸是说,别出声,他来处理。
尹颜放下心来,连连点头。她伸出拇指,朝后指了指,表示自个儿回房间等他处置。
杜夜宸应允,他朝她摆摆手,允许尹颜离去。
郑太太还在一昧朝楼下走,不知是要去厨房,还是要去旁的地段。
尹颜也管不了了,她只会一些易容之术,又搞不定梦游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待房间里等着吧。
尹颜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回房间。对她来说,最大威胁原来就是郑太太,那没了她的房间,这可安全多了。
尹颜复而躺到了床榻之上,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更不对劲的事了……
此时房间昏暗,各地方都好似蒙上一层黑纱,瞧不真切。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指甲刮挠的声响——“沙沙沙”,原本是细微的响动,时间越久,动静越大。
人在失明后,听觉和嗅觉就会变成异常发达。深夜里,人看不清事物,其他感官也会变得灵敏许多。
尹颜觉得这声音好似无孔不入,揪住她的心脏,逼得她节节败退。
最终,柜子门微微拉开一道缝隙,好似柜门后头有什么怪物蛰居于此。
尹颜屏息以待,她险些被吓得晕厥。
这屋里,一共就她、郑太太,以及杜夜宸三人。郑太太和杜夜宸在楼下,那么柜子里的这个人……是谁?!
有鬼啊!
尹颜不敢发出尖叫,捂住口鼻,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间。
按她的话说,志怪故事里,第一个惨叫者的命都是白给的。她不傻,哪能被当成垫背的,能跑则跑吧。
尹颜急匆匆走下楼,她仓皇到忘记穿鞋,就这么赤足奔过来,伶仃的腿骨布满月光,藕段似的晃入人眼。
四周群狼环伺一般,到处都危机四伏。
她不敢耽搁分毫,有条理地按下客厅吊灯开关,将屋内能打开的灯逐一点亮。有了光照,尹颜那支离破碎的魂魄渐渐归体,她有了点神志,四下寻找杜夜宸的影子。
客厅里,杜夜宸抱臂靠墙,仔细观察卧倒在沙发上的郑太太。她仿佛困倦极了,绕了屋里头好几圈,才寻到合适的软榻子,安稳入睡。
杜夜宸还没来得及推醒郑太太,就见尹颜好似被鬼追一般,六神无主地跑下楼。
随后,她手忙脚乱地点开屋内所有的灯。凌晨一点,本该甜梦沉酣的时刻,洋楼亮如白昼。
杜夜宸不能理解尹颜这怪异的行径,他困惑不已,盯着手足无措的娇女子。
尹颜的视线同杜夜宸对上了,她眼眸里恢复了神采,几个健步上前,扑到杜夜宸怀中。
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径直将脸贴向杜夜宸的胸口,感受他蓬勃的心跳。
活的,这是活的。杜夜宸的身体滚烫,他有体温!
随后,尹颜嘴一瘪,嚎啕大哭,吵得人耳膜子疼。
杜夜宸微微蹙眉,高举起两只手,作投降姿态。他不明白了,这女人又是闹的哪一出?
尹颜真是怕死了,她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她才不管杜夜宸怎么想呢,眼下她没被鬼怪吃拆入腹才是正经!
杜夜宸喉头滚动,欲言又止。
尹颜哭得梨花带雨,许是累了,她渐渐收住势,抽噎着道:“杜夜宸,我害怕。刚才找你半天,没找到。现下瞧见你,心里头好多了。”
这算什么?说他是安魂汤吗?
杜夜宸没想到她平日里那般雷厉风行的做派,竟也会有这般软声软气求情讨饶的姿态。
一时间,男人忍俊不禁:“既如此,你还哭什么?不怕我笑话吗?”
尹颜一听,又要委屈了。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抹去:“这种时候还敢笑话我,那杜夜宸,你真的不是人!”
杜夜宸见她总算收住哭腔了,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哄小姑娘什么的,他是着实不在行。
平日里瞧着风流,其实连女郎的手都不曾牵过。他没那招蜂引蝶的兴致,平时要同女子厮混,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杜夜宸后退一步,看着身上湿濡的泪痕,皱起眉头。他拿出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深色印记,淡淡道:“你这是抽什么疯?非要来我怀里哭天抢地?”
尹颜心有余悸地指了指楼上:“郑先生,真的死了。”
“什么意思?”杜夜宸瞥她。
尹颜咽下一口唾液:“楼上的柜子里……有鬼。”
老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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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反派也算投敌吗》
相传大乾国二皇子裴君琅是个残废,心狠手辣,乖戾孤僻,即便那一张脸俊美妖冶,也无人敢轻易靠近。
除了一个愣头青叶薇。
叶薇身为世家庶女,爹不疼娘不爱,为了在恶毒嫡母与长姐手下苟活,她只能寻求一个庇护。
危在旦夕之际,叶薇想到了暂住叶家的二皇子裴君琅。若是能和裴君琅有个牵扯,嫡母定会投鼠忌器。
叶薇心生大计,定要使尽浑身解数,攻略裴君琅!
第一日,她端花糕献殷勤,得到了二殿下一个“滚”字。
第二日,她装作看不懂书义,寻二殿下赐教,得到二殿下一句:“送客。”
第三日……
叶薇自知裴君琅太难讨好,她放弃了,打算换个攻略对象。
然而,叶薇不知的是。
那一夜,裴君琅寝殿中,烛火燃彻一夜,少年郎孤灯独坐,直到天明。
裴君琅在身残那日,心便死了。宫闱高墙于他不过一口囚笼。
可叶薇像一只飞鸟,直愣愣闯入他的禁地。妄图与他这个恶鬼交友,无论他如何冷眼相待,她也热情依旧。
渐渐的,阴郁少年开始习惯有人陪伴。每一日,裴君琅都推动轮椅,在院门一眼可见之处读书。
这日,少年手中攥书,却一页未翻。
他在心里一遍遍想:今日,叶薇会不会来。
…
小薇:“小琅,我和你交朋友,不是看重你的财力与地位,最主要是你品性高洁。”
小琅:“嗯,你说得很对。但开口之前,能不能先从我怀里出去?”
#白切黑咸鱼美人x黑莲花阴郁反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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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