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凝莺挨着祖母睡,别提睡得多舒服了,简直是重生以来最安心的一觉!
她一大早就起了,高高兴兴吃完早膳在院里蹦哒。
沉叶和浮桃玩心四起,在府里和旧姐妹们说着话,姜瑟忙着在姜府陪爹娘。
此刻裴凝莺闲下来了。
裴凝莺一个人坐在池塘边,丢鱼食耍,逗着锦鲤,枝头上的蝉鸣着大嗓,有几只小莺雀站在她身边观看她抛鱼食。
身后粉墙,露出一抹金丝暗纹的衣角。
裴老爷从另一道路走来,站到裴凝莺身边,扯着笑:“太上皇后娘娘。”
裴凝莺听见是裴老头的声音,连眼神都不给一个,继续抛鱼食,“怎么了,老头。”
裴老爷道:“娘娘如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就不曾想过扶持扶持你二哥,扶持扶持家中么?”
鱼食抛完了,裴凝莺站起身拍了拍手,周边莺雀惊飞,她冷哼:“老头,你以为我很有钱么?”
要有钱,上辈子怎么还能饿死?
裴凝莺:“再说,你以为我很有权么?”
真有权,他裴老头还不上赶着巴结她?现在才来?
裴凝莺呵呵冷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尽管来取!”
她抬起下巴,哼声离开。
粉墙后的衣角也撤去了。
午间,老太太要午睡休息,姐姐哄着阿锦,裴凝莺不好打扰,便趁蝉鸣响彻时溜进了客房。
仇凛英没有上闩,她一推就推开了,她本是来寻他的,却没看见人。
屋里除了裴老爷吩咐安排的东西,几乎什么也没有,因此,只要是仇凛英的东西都非常显眼。
案桌上躺着一张纸,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支出了五百银,收款人落着一个名字。
宝鸳。
显然是个女人名字。
娘的,真有老相好啊?
裴凝莺哼了声,默默往外走,出院子时恰好遇到裴老爷。
裴凝莺道:“爹,仇凛英去哪儿了?”
裴老爷正统计着近几个月以来的入州名册,听到裴凝莺的话,敷衍着答:“出去办事了。”
裴凝莺闷应一声。
她还想让仇凛英陪她上街呢,结果发现这么个惊喜。
最终,裴凝莺独自上街。
将近一年不曾踏过的街市,变化不大,这条街曾被裴凝莺踏过十六年,她甚至可以记住每一家铺子的位置与名字。
“凝莺?”街口一家豆腐脑铺子的老板叫住裴凝莺。
裴凝莺转过头,老板瞬间笑起来,“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我可听说了皇城那些事,凝莺,你以后要被载入史册的!光宗耀祖呀。”
裴凝莺自然认得她,在街口卖了十多年的豆腐脑,她为人和善,消息又灵通。
裴凝莺笑着过去,随意聊了几句,买下一份豆腐脑。
她走时,老板还笑着提醒:“这可是冰镇过的,赶紧吃!”
裴凝莺买的一份小的豆腐脑,几口便能吃完,一口下肚,冰凉的感觉击退暑气,她踮脚望了望长街。
依旧是熟悉的街市,不曾有变。
期间许多人都认出她来,和她打招呼,性子外放些的还会和她聊起来。
裴凝莺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与热情。
街市分叉处,有一家经营了多年的小书肆,打裴凝莺有记忆起,所有的话本都从这里买。
她果断进去。
老板是一位大娘,将近六十多岁,十分和蔼,会跟每一位客人讲书的大致内容,还会根据客人的喜好推荐书册。
可惜大娘身体不好,瘸了一条腿,成日都只能坐在轮椅里。
大娘看见裴凝莺,很高兴地招手,声音有些苍老,“凝莺,是罢?”
裴凝莺走过去,笑着答:“是我。”
她蹲在轮椅旁,大娘牵过她的手,紧紧握着,“将近一年没看见你了,你去哪儿了?”
大娘一概不过问世事,只关心身边人,于是裴凝莺含糊着说:“大娘,我嫁人了,不在镇湖。”
闻言,大娘眉头皱了皱,颇有些惋惜,“我倒觉得你还小呢,哪能这么急就把你嫁出去。”
她叹了口气,关切问道:“你夫家对你如何呀?”
裴凝莺想了想,既然大娘不知道,那就不告诉她详情了,省得她担心,可大娘问了,又不好不说。
想来想去,裴凝莺把“夫家”二字自动换成了“仇凛英”,她道:“他挺好的,可惜一会儿开窍,一会儿跟个闷葫芦似的!”
还有他那老相好!她迟早抓出来!
于大娘听来,她那语气快要翘上天了,浑然不觉自己话语间的小脾性,嫣然少女怀春,估计还和夫家闹着小矛盾呢。
大娘欣慰笑笑,正扶她起来,忽然听见街上有打斗声。
裴凝莺定睛一看,打斗几人正是那夜劫车人同样的穿着,她心中略惊,“黄林党。”
那几个黄林党的人撇见书肆中一个长相娇美的女人正推着个人往里走,当即对视几眼,朝内走来。
他们持刀入内,横刀乱斩,砍下层层木架,将所有的书一并掀飞,书肆中顿时一片狼藉。
一本书翻开飞过,直冲大娘砸来,裴凝莺伸手,小臂挡下那本书,摊开的书页锋利,借着快速飞过的劲将她白皙的小臂瞬间划开一条长口。
“小娘子,还往哪里走?”
“小娘子,过来给我瞧瞧脸。”
他们逐步靠近,一身的酒气熏得裴凝莺蹙眉。
裴凝莺将大娘护在身后,“猖徒,街市上也敢胡作非为!”
为首一人脾气暴躁,什么也不说挥起刀就要砍下,裴凝莺转身,护住大娘。
那一刀没落下,反而是他开始惨叫。
裴凝莺睁眼,发现一个身着劲装的女人站在她身前,持剑砍下那人的手臂。
女人马尾高束,干练清爽,一脚踹过去,捏紧刀柄三两下将几人打得连连后退。
几人发觉打不过,连滚带爬就要跑,其中一人被她刺穿膝盖,她高举长剑,正要将他捅个对穿。
大娘忽然叫道:“小寒。”
阎寒听到大娘的声音,手一顿,地上那人赶紧用手爬着逃命。
大娘连忙将裴凝莺拉过,“小寒,带凝莺回去上些药罢。”
阎寒收剑过来,面无表情,她半蹲下,“姑娘,在下背你。”
裴凝莺摆摆手,“不用,我回府上就好,这点伤算什么。”
大娘态度强硬,说她是为护她才受伤,说什么都要裴凝莺回去上药,裴凝莺拗不过大娘,看天也不算晚,只得应了。
不过她没要阎寒背,伤的手,又不是腿,哪能那么娇气。
裴凝莺一手的血,流个不停,可她没在意那伤口,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阎寒。
阎寒推着大娘,平视前方。她眉眼锐利,眸底却平淡极了,几近麻木,可每当她看向谁时,眸光又重新亮起。
阎寒抿了抿唇,很不自在,她道:“姑娘,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裴凝莺摇头,“没有呀。”
阎寒:“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裴凝莺哈哈打笑,“小寒姐姐太英勇,看入迷了。”
收到夸赞,阎寒一时不适应,整个人都僵起来了,心里却高兴极了。
回到大娘家,阎寒跪在地上为裴凝莺擦血上药,裴凝莺叫她起来,她声称习惯了,可裴凝莺实在受不起这般待遇,于是,跟着一起跪下来。
阎寒:“姑娘,我是暗卫,做小伏低很正常,你不必如此。”
裴凝莺讶然,大娘竟还有暗卫!?
阎寒为裴凝莺擦好药,向大娘请罪,大娘怎么叫她起来她也不起来。
阎寒将一封信给了大娘,“今日去时人多,这才回来慢了,要不然姑娘不会受伤。”
大娘看着信封叹气,又摸了摸阎寒的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将你我划分太清。”
她接过信封,随手放在了桌上,“你可见到他人了?”
阎寒摇头。
裴凝莺听得云里雾里,她不打算过问别人的家事,这就起身谢过他们,跟他们告退了。
她走路事,袖口被轻轻带动,一抹红从黄色的袖口中露出。
大娘登时一惊,“凝莺。”
裴凝莺转过身,“怎么啦,大娘?”
大娘伸手,拉过裴凝莺,袖子后滑,蛇玉镯子瞩目耀眼,她看着镯子,激动问:“你认识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