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瑟很遵守承诺,派了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每日定时送一盘餐食过来。
有时候小丫鬟端点粥过来,不过到裴凝莺这冷宫时已经冷了,后来就变成了端些点心过来。
每每这时,小丫鬟就会与那送膳嬷嬷起争执,诸如“你凭什么送餐食过来!”。
这小丫鬟人小话多,又活泼,就是胆子极小,容易被吓着。
不过也好,恰好符了裴凝莺的心意。
今日天气好,阳光普照,澄澈湛蓝的天空里飘着几朵异样的云彩,倒是少见的暖和日子。
人小,那总是爱凑热闹的,特别是趣闻八卦,几乎每个小宫女都喜欢打听,姜瑟的这位小丫鬟亦是如此。
裴凝莺也就从小丫鬟这得知,当今万岁爷身子原先不好,可后来莫名其妙的就变好了,还愈发康健。
除此以外,裴凝莺还得知,那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仇凛英不仅看上去阴恻得很,连做事也心狠手辣的,每天夜里都在宫狱亲审,他人的生杀夺予,都不必上奏万岁爷。
“啧啧,好凶残,”裴凝莺感叹,隔着铁栏将点心端进来。
不过她印象里的仇凛英并没有长得很凶,明明是一副笑面。
“不仅凶残,”小丫鬟蹲下身,凑近裴凝莺,压低了声,“还有别的呢!”
裴凝莺瞥了眼铁栏外,有些心不在焉:“哦?还有什么?”
小丫鬟神神秘秘,环视好几圈,确认这里很偏僻而且完全没人时才小声道:“听闻老祖宗和获妃娘娘关系匪浅,总有宫人在夜里看见他们俩在一块。”
裴凝莺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同意这个说法,毕竟那获妃是真的爱在夜里坐步撵,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如今一看,这八卦还真有可能!
不过哪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
难道最危险的才最诱人?
“可奴才觉得,那未必就舒坦,老祖宗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和金贵娘娘在一块,那金贵娘娘在他怀里是什么感觉?不会觉得瘆人的很么?”小丫鬟越说越起劲,不觉之间声音大了起来,
“特别是啊——和太监在一起真的不隔应么?和修罗躺在一张床上,不害怕么?也不怕万岁爷发现么?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裴凝莺向后看了一眼,才缓缓回答:“兴许有的人就是图刺激。”
小丫鬟将脸贴在铁栏上,面色严肃:“还听说呀,万岁爷那隐癖极大可能就是从他那儿习来的!”
“大胆!胡言乱语什么呢!”沉叶忽然跑过来,吓得小丫鬟连滚带爬地起来。
小丫鬟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她这未出嫁的宫女实在不宜说这些话,更何况是关乎于万岁爷的。
她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更像是跑,而没走多远就撞上路过的宫人,她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宫人分明什么也没做,她自己却心虚了,吓得连连后退,退了几步便大步往外跑。
跑得太匆忙,她甚至将回殿的路认错,踏了另一条道。
小丫鬟低着脑袋,光想着跑,忽地撞上一人,眼前映现出缂丝蓝的纹龙衣袍。
她心猛地震了下,二话没说跪下来:“奴才万死,冲撞了万岁爷。”
“凛英——”万岁爷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没有即刻叫小丫鬟起身,而是侧头继续对仇凛英道,“获妃同朕说的那宫女,确有此事?”
获妃气不过,同万岁爷说仇凛英爱而不得一宫女。
小丫鬟似乎听到什么劲爆的新八卦,一时忘了那些恐惧,侧耳聆听。
“……”仇凛英扯了个很难看的笑,“娘娘怕是在打笑奴才。”
万岁爷畅然大笑。
小丫鬟在脑里编织了一个故事。
老祖宗惹金贵娘娘生气了,金贵娘娘就去编排他。
此时,万岁爷终于注意到地上的小宫女了,她估计膝盖都跪痛了,便问道:“从何处来的?如此慌慌忙忙。”
小丫鬟缩了缩头:“菱、菱荇殿。”
万岁爷面露茫色,菱荇殿?哪个菱荇殿?有听说过么?
他看向仇凛英,眼神是在问仇凛英:这菱荇殿是个什么玩意?
仇凛英的笑更难看了,或许那本就不是笑,“陛下,是裴美人,裴凝莺所居住的宫殿。”
菱荇殿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衰败萧条的冷宫,而是一处很偏很小的殿,没有什么主殿侧殿、多位妃子同住一宫,单独的殿,两侧耳房,前面一处院落,铁门封锁,太过偏僻和荒凉,才被人称作冷宫。
“裴凝莺?”万岁爷细细回想这个名字,不一会,他想起来了,裴凝莺是江南一带最出名的女娘,年轻又漂亮,今年不过十六。
他只听闻裴凝莺是一张红艳凝香的脸蛋,却从未见过裴凝莺。
忽地有了想法,想去看一看她。
毕竟那什么推了娴妃落水,罚也罚了,还能把人家怎么样?
“朕倒是想去见见这裴美人。”
仇凛英还未开口,看见一身蓝绿相间的娴妃走来。
娴妃提着裙做了一礼,随之在万岁爷跟前转了半圈,含笑道:“您看妾身这身新衣裳好看么?”
娴妃总是端庄优雅的,这是少有的娇态。
万岁爷欣赏一番,“自然是好看的。”
娴妃便放了裙,挽上万岁爷的臂膀,“那陛下陪妾身去走走罢,这衣裳虽漂亮,可也只能在您身旁,才有价值。”
万岁爷很吃她这套,果真笑着顺她意,心里想见裴凝莺那点心思被取而代之。
娴妃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菱荇殿的方向,再看向万岁爷时,满目高兴。
啧,好假。
仇凛英内心冷笑。
小丫鬟见状,还是不敢起来,但心里最兴奋,天大的八卦!天大!她坚信她想出的故事是真的!
有一只苍鹭从皇城最高处的乾清宫飞过,它一飞远,便下起了小雪。
片片细微的雪花掉在裴凝莺的发髻上,满头青丝点缀上雪白的珍珠。
“主子,别在外边等了,待会寒气入身,很容易染病,”沉叶担心地看着裴凝莺。
裴凝莺站在铁门处,凝着宫道。
不禁自我怀疑。
这不对劲,她本以为摸透了万岁爷的出行,没想到小丫鬟那消息全是假的,没一个真的??
早知道不计划那么久了,感情八卦什么的都是假的?
裴凝莺垂头丧气,焉焉地走进殿。
萝衣来了,和浮桃聊着日常,奇怪的是,每当沉叶靠近,萝衣就会闭嘴。且,萝衣对沉叶非常不和善。
玉观声今天来的很晚,来时很明显地看出他右脸下方发肿,很是疲惫。
他先是取了个小瓷罐在桌上,后才取出薄纱。
裴凝莺不多过问,照例伸手让他诊脉。
手腕纤细而白嫩,即便隔着薄纱也依旧难掩她手上柔软的触感。
玉观声深深地看了眼裴凝莺,轻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裴凝莺道。
“小主生得实在好看,令人一看便觉美丽,只能以笑对待,”玉观声站起来,背对着裴凝莺去药箱找东西。
裴凝莺觉得这人越来越奇怪了,连私下夸后妃的话都说的出来。
她颇嫌弃地去观察玉观声,目光移动,最终降落在他一开始就取出的小瓷罐上。
玉观声专注地找东西,裴凝莺二话不说伸手拿了小瓷罐,打开一看,面上一张泛黄的纸,用极小的字写着——乌头、洋金花。
这玩意裴凝莺在话本子里看过,没错就是那本《雪竹烟萝》。
这两味药可使人昏迷,失去意识,量过度则使人中毒。
这两味药被制成了药丸,估摸着是怕同其他药丸混淆,才在上层铺了层纸。裴凝莺果断揭开纸取了一粒。
又快速地关上盖放了回去。
玉观声又找了一会药箱,他忘带药了,之后便不找了,反正他看这裴小主也根本不服药。
他伸手去拿了小瓷罐,正准备想着措辞,却听裴凝莺道:“若无事,玉太医请便罢,我有些倦了。”
不等玉观声回答,裴凝莺直接下令:“沉叶,送玉太医。”
沉叶干脆利落,“请。”
玉观声见此,不好多言,便出离开菱荇殿了。
随后回了太医院,待到值守完了,就出宫,没有及时回家,而是先去了钱庄,将获骊给的银子兑成了银票,又去当铺当了几件获骊给的珠宝头面,这些珠宝头面全是她自己的,宫里奖赏的那些都做有记录,那是万万不能拿出来当的。
玉家不富裕,是以家离皇城很远,将要靠近郊城,做完这些,他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极小的院子,院中建着朴素两房,中间的大房是玉母锁住,一旁的是他所住。
隆冬深夜,房中竟无一丝烟火,按理说家虽小,却是有炭火的,灯也没点,一片漆黑,难道母亲出去了?
玉观声意识到有些不对,鼓着劲推开院门,试探:“母亲?”
玉观声步入院中,小心关上了门。
下雪天,云层却稀疏,薄薄的云被微风吹拂,慢慢飘走,圆月现显,高挂于天,月光穿过云层,直直照进院子里。
玉观声有了更多的视野,但那视野他并不想看见。
——他看见空中寒光凌冽,闪至他的脖间。
【今日小剧场】:
【卫国京城群聊】
[获骊]:得不到就毁掉。
[玉观声]:得不到就毁掉(一条五毛记得打钱)。
‘方扬加入群聊’
[方扬]:打不了牌就毁掉!!
[娴妃]:和我抢东西就毁掉!
[裴凝莺]:不给饭吃就毁掉!
[万岁爷]:嘤嘤嘤。
[仇凛英]:……
群主被盗号了,群主转移给仇凛英了,群聊解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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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