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尤加利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天亮后，杜司宇带着孟欢欢离开。

陆尘和钟景明去早市买回了豆腐脑油条，几人熬了一宿没睡神情倦怠，但年轻就是优势，吃完简单眯一觉就恢复了大半。

上午九点多，夏迟打电话给乔万年的传呼机留言，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乔万年才回拨电话。背景音有点乱，还有交谈的声音，夏迟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猜测他应该是在办公室。

夏迟：“乔警官上午好。”

乔万年：“又是问徐婷婷的案子吗？还是你又想到了什么新的线索？”

“都不是，是别的事。”孟欢欢的事十分复杂，不是电话里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乔警官，你今天有没有时间，能见面聊吗？”

乔万年：“没空。”

夏迟：“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我……”

不等她说完，乔万年便打断她的话，“有事需要报警的话，打110或者去你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我这儿是刑侦支队，不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夏迟：“可是……”

夏迟还想解释几句，这时乔颂从她手里拿走了听筒，“喂，是我。”

听到儿子的声音，乔万年沉默片刻，问道：“什么事？”

乔颂：“见面再聊，工作没时间，中午吃饭总有时间吧。”

电话那边的乔万年叹了口气，紧接着他捂住了话筒，好像是和周围人交代了点什么。乔颂也不催他，拿着听筒站在那儿默默地等，又过了几分钟，乔万年答应了这次见面，“一小时后，支队食堂门口。”

乔颂：“不行，人太多，换个没人的地方。”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乔颂想和他说的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想到此，乔万年的语气严肃几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乔颂：“见面不就知道了吗。”

乔万年无法，只好临时安排了一间询问室，毕竟夏迟算是徐婷婷案的目击证人，别人问起就说是他想要再了解一点新的情况，也不会惹人怀疑。

午休时间，乔颂陪着夏迟来到市局。

由于乔万年提前打了招呼，有个女警看到俩人进门先问了名字，确认无误后将他们带到了那间询问室。

“乔队，人来了。”

乔万年胡子拉碴，眼底带着红血丝，正坐在桌边端着饭盒大口扒饭，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示意二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他扒光饭盒里的饭，拿起搪瓷缸喝了几口凉白开，抬眼看向乔颂，“到底什么事？”

乔颂将两只录音笔放到桌上。

有很多细节他不清楚，夏迟听孟欢欢讲了全部，便由她来解释。起初乔万年神色淡淡，毕竟在警队这么多年，什么悲惨的没见过，可当夏迟说起孟博民、赵福年这些名字时，他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乔万年将两只录音笔拿在手里，思考片刻，斟酌道：“这件事都谁知道？”

夏迟：“就我们几个……”

乔万年：“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真是啥事都敢往身上揽！”

乔颂：“我们现在是报案人，麻烦乔警官说话客气点。”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乔万年猛一拍桌子，抬手狠狠指向乔颂，“我特么现在都想揍你！”

“诶诶诶……”眼看俩人就要吵起来，夏迟赶紧拦着，“别吵别吵，有话好好说，乔警官，你看摊上这事我们也挺慌的，这不就想找个信得过的报案吗……”

然而父子俩矛盾已深，不是她三言两语就可以劝好的，乔颂抱臂靠在椅背上，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乔万年吐出一口浊气，“这案子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录音笔我会交给专门负责此案的同事，从现在开始，关于这个案子，闭上嘴巴，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打听，知道了吗？”

夏迟：“那欢欢怎么办？”

乔万年：“她是重要证人，我们肯定会保护她的。”

他下午还要外出调查，没时间再和小孩子啰嗦，收拾好饭盒后和他们两个一起来到警局门口，“记住了，千万别多嘴，就当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夏迟：“乔警官，我再问个事哈，婷婷的案子……”

乔万年：“还在调查中。”

除此之外，无可奉告。

夏迟悻悻低下了头，刚想叫乔颂却发现对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台阶下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里站着一个陌生女人，可直觉告诉她，这人乔颂应该认识，“小乔，她谁啊？”

乔颂：“还能是谁，乔警官的老婆呗。”

自从乔雅死后，马凤梅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精气神大不如前，头发也花白大半，今天她本来想来这边再打听一下进展，谁知好巧不巧的看到了乔颂。

看着别人的孩子好好的站在那儿，失去女儿的痛苦让她逐渐失去理智，马凤梅大步冲上台阶，一手抓着乔万年的衣襟，一手指着乔颂，大吼道：“你天天不着家我以为你在抓凶手，结果呢！你是不是惦记怎么把你宝贝儿子领回家？！怎么乔雅就不是你孩子了吗？！”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样的争吵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乔万年吵累了吵烦了，干脆就住在了警队宿舍。

“闭嘴！”乔万年斥道，“我不想在这儿跟你吵，有事回家说！”

周围路过的开始窃窃私语，但马凤梅却不依不饶，“哪儿还有家？！你和你儿子才是一家！你不是说在抓凶手吗，凶手人呢？！”

说完，她又奔向乔颂，双手死死钳着对方的胳膊，恶狠狠的瞪着他，“你一直看我们娘俩不顺眼，现在乔雅死了，你开心了？你说！是不是你杀了我女儿，是不是？！你说啊！”

乔颂：“我想杀她的话，她早死了。”

马凤梅颤抖着嘴唇扑回乔万年，“你听到了吗？他要杀我女儿，他是凶手！你抓他啊，你快把他抓起来给我女儿偿命！”

眼见乔万年仍旧无动于衷，马凤梅崩溃的跌坐在地，不停的念着乔雅的名字嚎啕大哭。

“走吧。”乔颂扭开脸，慢慢走下台阶，“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乔颂靠着车窗，一言不发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夏迟也是五味杂陈，她没想到乔雅居然真的遇上了那个连环杀人犯，因为乔颂的关系她并不喜欢马凤梅，但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苛责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一想到刚才马凤梅的样子，心里也怪难受的。不过那也是她和乔万年之间的事了，现在的乔颂已经从家里搬了出来，也开始重新学习舞蹈，还拜了那么厉害的老师，前途一片光明。

“喂？喂！”

夏迟闻声回神，抬眼就见乔颂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怎么一脸不开心啊？”

“额……没什么……”

乔颂笑意渐深，“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不就是乔警官家里那些烂摊子事吗，他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跟着操什么心啊。”

夏迟：“也不是操心，就是……突然听见乔雅死了，有点意外。”

乔颂：“嗯……是挺意外的，毕竟时间对不上，对吧？”

夏迟一怔。

然而乔颂还是那副笑模样，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可夏迟知道他在试探，他心里仍旧记着四月份的事，现如今小半年过去，没想到又被重新提起。

夏迟只能装傻，“瞎说什么呢。”

乔颂：“瞎说又不犯法。”

夏迟：“……服了你了。”

乔颂：“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夏迟：“嗯，你问吧。”

乔颂：“你觉得，你和我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对夏迟而言，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第二种答案，“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十年里，她脚步匆匆，不停的在各个城市中游走，总是和周围的人点到即止，唯一长久保持联系的只有乔颂。他们几乎每周都要打电话聊天，或者发短信分享一些生活中的事，夏迟曾不止一次听他抱怨工作中遇到了难相处的人，就陪他一起画圈圈诅咒对方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偶尔在街上看到乔颂的海报，还会拍下来发过去并嘲笑这张照片p的太过分了。

可现在，她拨动了时间，她有了新的朋友，乔颂也有了新的朋友，他们还是好朋友，但却不再是彼此的唯一了。

以前，她听人说失去一个好朋友的感觉比失恋还要难受，夏迟觉得这两个都挺让人难受的，倒也不必非要比出高下。

唯一令她感到欣慰的是，乔颂可以踏上那条属于他自己的路，实现自己的梦想，并且越来越好。

“最好的朋友吗……”嘴角的笑意渐淡，乔颂内心也有一点复杂，“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从小和你做邻居的人是我，你会像对陆尘那样对我吗？”

夏迟：“这不一样……”

“啊……”闻言，乔颂故作夸张的皱着眉捂着心口，痛苦道：“怎么有了一种被人拒绝的感觉，好伤心，啊不行了，心口疼，疼的无法呼吸。”

夏迟：“……你接着演？”

“哈哈哈……”乔颂大笑，“好吧，不逗你了，但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还是很让人心动的，额……这样好不好，我们拉钩钩做个约定。”

夏迟：“什么约定？”

乔颂勾住她的小指，轻轻晃了晃，“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永远比其他人好一点点。”

夏迟：“好啊，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公交车到站，乔颂跟着夏迟下车，看着她逐渐前行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约定过的小指，心口突然空落落的。

就好像有什么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