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夹杂着雪花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种天气如非有事,很少有人出来遛弯,陆尘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却偶然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
男人戴着帽子围巾将拉链拉到最高,但无所事事,只是蹲在马路边抽烟,脚下还有几个抽完的烟蒂。
要是放在平时,陆尘看到后可能认为对方是和老婆吵架被赶出来了,可这个时间,又是在吴建军家附近,他不得不怀疑这是警方派过来盯梢的。
最近一直在忙夏迟夏晚的事,陆尘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听到凶杀案的消息了。
但他相信,这段时间乔万年不可能没有任何进展,从他上次告诫夏迟的话就能明白,警方不是毫无线索,只是现有的证据不足以让他们带走吴建军。
既然这样……
“陆尘。”夏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你怎么走的那么慢啊?”
他们三个一起下楼一起回家,夏迟原本在安慰夏晚,谁知走着走着却发现少了个人,再一回头只见陆尘已经被落下了好远。
她小跑着来到陆尘身边,挎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追上夏晚,“走啦,有事回家再想。”
夏晚也跟着吐槽,“是啊,这破天要冻死个人,咋天天都这么大的风。”
陆尘笑笑,吐出一口白气,“刮风还好吧,多穿点就行,但这么一直下雪,等明天又得扫雪了。”
夏迟:“哎呀,懒死你得了。”
……
入夜后,陆尘没有开灯,只身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很亮,但也只够照亮窗前的位置。
然而对陆尘而言,这点光亮也足够刺眼,他起身来到客厅窗前,将窗帘拉好,让自己完全陷入黑暗中。陆尘特别喜欢这样的氛围,他总觉得黑暗的环境更有助于集中注意力,也更利于自己思考。关于吴建军,他需要计划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让人头痛。
铃铃铃——
陆尘走过去接起电话,不出意外的,电话那边传来乔万年的声音。
乔万年的声音隐隐透着一股烦躁,“都说了别再掺和凶手的事了,听不懂话吗?!”
他今天又接到了传呼机留言,以为还是夏迟,却没想到这次给他留言的人是陆尘。
乔万年:“你又要干嘛?”
陆尘:“凶手是吴建军。”
对方似乎没想到陆尘居然这么斩钉截铁的判定凶手,一时无言,然而这种沉默在陆尘眼里就是默认,“好,我知道了。”
乔万年心累,“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抓凶手是我们警察的事,你们这些小孩要是知道什么线索,提供线索就可以,用不着你们瞎掺和。”
陆尘:“乔警官,如果我说,下一个受害人是我,你信吗?”
闻言,乔万年当即严肃,“你什么意思?”
陆尘:“就是今天偶然见到了吴建军,我觉得他可能对我有点想法,毕竟他的目标只有学生,我很符合,况且……总是杀小孩有什么意思呢,像他这种连环杀手,对杀人的**会越来越强烈,我可比初中小孩有挑战多了,他盯上我,也很正常。”
乔万年:“你确定吗?”
如果陆尘真的被吴建军盯上,那他有必要派人保护陆尘的安全。
陆尘:“我确定,但我觉得你们也不用大张旗鼓的派人保护我,太容易打草惊蛇了,我就每天正常上学放学,想必他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但乔万年并不同意。
可陆尘仿佛铁了心了,提完这件事后说什么都不要人保护,还说一旦在周围看见警察他就自己去找吴建军。乔万年被他搞的头大,问他为什么性命攸关还这么任性,陆尘说他只是想给警方提供一点线索,但如果提供线索的代价是天天被人盯梢失去自由,那他绝对不会配合,要是再逼他,那大不了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活脱脱一个熊孩子的语气,气的乔万年没守住职业素养,对着他这个在校学生破口大骂。
陆尘不怒反笑,“乔警官,你先冷静点。”
乔万年:“冷静个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陆尘:“嗯,你说得对,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态度。毕竟……我是个精神病,是不会理解你们这些正常人的想法的,乔警官,刚才说的那些,我说到做到,你们要是还想抓到吴建军,就别来打扰我。”
说完,不等乔万年的回复,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有了窗帘的遮挡,客厅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陆尘摸索着回到沙发上坐下,靠着沙发背,微微仰头,阖目。
——这样就差不多了。
他慢慢在脑中捋顺时间线。
根据夏迟的说法,董娟去店里找李桂梅并被钟景明和夏晚发现,这件事无论在初始时间线还是在现在这条时间线上,都是客观存在的,可到目前为止,却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初始时间线的董娟似乎并未在这个时间点来找过夏晚,但现在不一样。能对董娟产生影响的似乎只有吴建军,而对吴建军产生根本影响的,应该是夏迟。
因为夏迟的参与,警方获得了初始时间线中没有获得的线索,并且已经锁定了吴建军,只差能将他抓捕归案的确切证据。按理说,这些证据肯定是存在的,乔万年的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他不可能忽略关键证据,可从现在来看,一些证据的缺失已经确确实实的影响到了警方的办案进度。
可能是吴建军那身作案的穿着,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但证据为什么会消失呢?
陆尘想,应该是董娟做的手脚。
他和董娟接触不多,可从对方的一些行为来看,陆尘觉得董娟蠢是蠢,但也没傻到一点智商都没有的地步。
她每天和吴建军生活在一起,应该是注意到了什么,比如警方在查吴建军,同时又在家里发现了所谓的证据。
为了自己,她一方面帮助吴建军将证据销毁,一方面又想起了夏晚,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现在的时间线上、她急迫的想要要回夏晚。
——因为她需要在吴建军被抓走后,找到一个人给自己养老。
这么多年,除了在钢厂工作的那段时间,董娟似乎从来没有自己工作挣钱,别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宁愿被打也不离婚,可如果站在董娟的角度来看,以她现在的自身条件,吴建军肯定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
她愿意忍受身体上的疼痛,来换取一处容身之地。
而好巧不巧的,吴建军是这一系列杀人案的凶手,她已经没办法从这段婚姻中脱身,假如有朝一日警方将吴建军带走,就没有人再赚钱养她,而夏晚马上成年,无论是嫁人还是工作,只要对方肯认她这个妈,她就能从夏晚手里拿到生活费。
陆尘压根不理解董娟的想法,但这似乎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
想到此,陆尘长出一口气。
他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吴建军身上。
陆尘想要吴建军归案,但也没打算把自己的命搭上,所以才有了刚才那通电话。他说的相当过分,但以乔万年的职业素养不可能真的放着他不管,接下来,不仅是吴建军身边,他自己身边估计也会有便衣跟着。
这就是陆尘想要的。
没有证据,他就制造证据,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吴建军要杀他的时候被警察当场抓获,然后再顺藤摸瓜查到董娟是帮他销毁证据的帮凶。
一举两得,这样一来,大家就都自由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尘生怕吴建军不来找自己,便每天以给乔颂送卷子的名义跑去化工厂小区。沈青松和沈寻芳知道年末外面不太平,有时陆尘待的太晚,就留他住一宿,反正乔颂那屋是双人床,他们两个也不挤。
倒是乔颂十分无语,因为以前都是杜司宇帮他拿卷子,他回来后路过小卖部顺手拿走就行,现在陆尘非要亲自给他送过来,怎么看都很刻意。
乔颂坐在书桌前,用毛巾擦了擦刚刚洗完的头发,盯着已经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的陆尘,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陆尘避而不谈,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卷子,“还能干嘛,督促你好好学习呗,艺考不也要考文化课吗?而我,身为班长,我得对班级每一个同学负责,尤其是学习方面。”
乔颂眯眼审视着他,“以前我咋没发现你这么好心呢?再说了,督促学习不该是钟景明的活儿吗,你抢他的活儿他知道吗?”
陆尘:“当然不知道,否则他知道我这么善良,一定感动的痛哭流涕。”
乔颂:“……”
——这就离谱!
将头发擦到半干后,乔颂放下毛巾趴到床上,“少扯那些没用的,老实交代,你到底想干嘛?”
陆尘:“别急啊,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眼看一天天临近年末,陆尘隐隐有些焦虑,但好在吴建军并没有让他失望。
某天晚上,他在家洗漱过后去客厅拉窗帘,结果透过玻璃窗在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吴建军。
而吴建军也看到了他,狰狞着表情朝他笑了笑,学着陆尘的样子,用口型对他说道:“你、害、怕、吗。”
那一刻,陆尘险些开心的笑出了声。
——你终于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