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窗外开始飘轻雪,没过多久,地上就积了薄薄一层。
临出门前,夏迟打开窗户把胳膊伸到外面感受了一下温度,提醒道:“风挺凉的,记得戴围脖。”
陆尘:“不用吧。”
夏迟:“不行,必须戴。”
说完,她跑到陆尘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线织的围脖,帮他戴好。
陆尘:“别光说我啊,你也得戴。”
钟景明表示没眼看,“说你俩自己没手吧,但还知道帮对方戴围脖,说你俩有手吧……唉,算了,不说了。”
这是今年下半年的第一场雪,出了单元门后,夏迟和陆尘拉着手,手揣在陆尘衣兜里,在去车站的路上蹦蹦跳跳,在还没有人走过的地方印下自己的脚印。
那十年间,她最想念的就是家乡的红砖白雪,在这里,雪是冰凉的,风是凛冽的,人心是温暖的,她一天天的长大,这是她青春的全部,直至那一场意外将这些彻底埋葬。
看她活泼的样子,陆尘微笑着放纵着这种行为,只是紧紧牵着她的手,防止她摔着。
因为下着雪,街上行人都在匆匆往家赶,偶尔路过几个慢悠悠骑自行车的,车站几乎没什么人,钟景明抬头看着站牌,问道:“咱们在哪儿集合啊?”
陆尘:“地下商场门口,乔颂让咱们进去等他。”
这个地下商场是当年的防空洞改的,后来变成了小商场,去年消防检查不合格,又整改了一通,有商家退出也有商家入驻,倒是比以前商品种类更丰富了。
沿着楼梯下到商场入口,三人用力跺脚跺掉鞋底的雪,掀开厚门帘子进入到温暖的室内。
右手边是一家卖水的小铺子,还有烤肠、煮苞米和蜂蜜蛋糕。夏迟中午吃过了,但闻到烤肠的香味儿又忍不住,于是特意挑了三根爆开的烤肠、两根煮苞米和两份蜂蜜蛋糕。
乔颂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烤肠,正在啃苞米。他从钟景明手里接过一半,尝了一口,“挺甜啊。”
夏迟:“阿姨说是今年新下的。”
新鲜的苞米软糯香甜,特别适合水煮,尤其热乎乎的特别适合今天这种飘雪的天气,乔颂和他们边吃边聊,“你们等多久了?”
钟景明撕下一个小蛋糕塞进嘴里,“大概一根烤肠的时间。”
下个月就要比赛,此时的乔颂格外注意饮食,平时可能还会买一根解解馋,但现在只能尽量不去注意烤肠和蛋糕的味道,“那还行,我出门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还怕你们来太早等的无聊呢。”
夏迟:“没关系啦,外面还有个老大爷在卖烤地瓜,再走远一点还有糖炒栗子炸鸡柳炸牛排钵仔糕,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再吃点别的。”
乔颂:“……”
陆尘发现了一点端倪,“你现在是不是啥都不能吃?”
钟景明紧随其后,“我们中午把昨晚上吃剩的酸菜炖五花肉热了一下,泡饭吃的。”
陆尘:“还有梅姨给我们留的酱骨头。”
钟景明:“我俩在早市买了几条特肥的带鱼,用盐腌着打算晚上煎了吃。”
陆尘:“还有五花肉,用锅煎到滋滋冒油再撒点孜然辣椒面。”
夏迟:“你俩太过分了哈哈哈哈哈……”
乔颂面无表情啃光了手里的苞米,“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陆尘:“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钟景明:“晚上想不想过来吃一口?”
乔颂冷漠的将吃干净的苞米棒扔进垃圾桶,冷漠的转头往教辅区走去,权当他俩在放屁。只有夏迟心眼好,“别听他俩逗你,今晚吃二米饭,有鱼肉瘦牛肉还有青菜,都是你能吃的。”
闻言,乔颂停下脚步,回身用力握住她的手,激动道:“你真是个好人!”
教辅区位于地下商场正中心,用玻璃墙和外面的过道隔开,里面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教材与参考书,用硬纸壳写着年级贴在货架上,以便顾客快速找到自己想要的。
整片区域安静的呼吸可闻,只有偶尔翻书页的沙沙声。夏迟看着选了几本,翻阅后觉得内容过于基础,已经不适合现在的自己了,就将它们放回原处,又去看别的。
四个人挑选了一个多小时,陆尘和夏迟各选了两套卷子,钟景明选了一套综合,倒是乔颂收获颇丰,从单词小册子到公式百宝书,全是基础中的基础。
钟景明随便翻了翻,“挺好的,带着也方便,来回坐车的时候就能背几条。”
乔颂:“我也是这么想的,提高是不考虑了,暂时别退步太多吧。”
时间还早,几人到门口付了钱后离开教辅区,打算去周围逛一逛。
与之前相比,重新规划后的商场内部宽敞许多,头顶的灯也更亮了,不像以前那么压抑。几人走着走着来到一家音像店,陆尘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磁带。
他只听轻音乐,与歌星演唱的流行歌曲不同,这种磁带十分小众,很少有人买,商家也很少进货,就算进货也只进相对好卖的钢琴曲。这种情况下,倒也难为陆尘能收集了一柜子的磁带。
商家没有试听服务,只能靠陆尘自己分辨慢慢的挑。
乔颂百思不解,“他到底为啥只听曲子不听歌啊?”
夏迟:“因为人声很烦呀。”
钟景明随手拿起一盘磁带,看了几眼后又放回原位,“我是真不懂他的脑回路啊。”
也有人性格内向不喜欢与别人交流,可这种人也没严重到不喜欢人类说话的声音,而陆尘又不像是这种性格的人,就很奇怪。
夏迟:“这说明他很独特嘛。”
钟景明笑,“你还替他得意上了。”
夏迟:“嘿嘿~”
“傻笑什么呢?”陆尘挑了一盘磁带,付了钱,回头就见夏迟笑眯眯的好像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乔颂:“夸你呢。”
嘴角逐渐绽开笑意,陆尘满意的点点头,也没问夸自己什么。反正夏迟因为夸他而开心,光是这件事就足够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色渐暗,几人往车站去的路上,夏迟顺手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和糖葫芦。
薄薄的糖衣裹着鲜红的山楂,又酸又甜,夏迟嘴巴小,只能先用虎牙轻轻咬碎糖衣,再慢慢啃里面的山楂。陆尘倒是找了个好玩的东西,他在一包糖炒栗子中,找到了一个又鼓又圆还有点烫手的,“你们玩过摔炮吗?”
一看他手里的栗子,乔颂就知道他想要干嘛了,“点挺高啊,这都能让你买到。”
新出锅的糖炒栗子都会在外面放凉了再卖,难得有个热气没散的,钟景明不明所以,凑过去看,“用它当摔炮?”
陆尘点头,“里面全是热气,摔一下会炸。”
钟景明没玩过,从陆尘手里拿过来后,找了个靠边的地方,然后将栗子狠狠摔在地上,只听梆的一声,栗子被炸的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饶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乔颂还是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我靠!”
钟景明玩的挺开心,又去陆尘手里扒拉栗子,陆尘笑,“就这一个,再多没了。”
钟景明:“你们咋发现这个能玩的?”
陆尘:“小时候自己掰不动栗子,一开始用钳子夹,后来发现一个超级鼓超级大的,钳子夹不住,我就把它塞窗户缝里用窗户夹,结果炸了,崩的到处都是。”
乔颂:“……我该夸你动手能力强吗?”
钟景明:“那你呢?”
乔颂:“也是小时候的事,那天我姥爷买了包新出锅的糖炒栗子,老师不都教导我们要孝敬长辈吗,我就从里面挑了一个最大的给了姥爷,我姥爷吓够呛,说还好我没自己掰着吃了,然后他就给我演示了一下,我才知道这玩意还能当摔炮的。”
四人溜溜达达来到车站,夏迟一只手被陆尘牵着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拿着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聊天,从怎么花式放呲花,到如何拆鞭炮当摔炮玩。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夏迟痒的眨眨眼,听着耳边的说笑声,觉得这样的日常真好。
下车时,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雪地反射的光线晃眼睛,夏迟将吃剩的竹签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去爸妈那儿顺走几个烤鸡架和肉串后,和他们一起往家走。
结果刚进小区大门,夏迟突然察觉到一阵异样的感觉。
——就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微妙,夏迟明知道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疑神疑鬼,可好几次的经验证明,她的第六感很少有骗人的时候。
她感觉被人跟踪,大概率,这种感觉是对的。
想到此,夏迟凝神静气,忽略了陆尘他们的谈话声,全身心的感知着身后的情况,等到了拐角处猛然回头向后看去,结果只看到了三两个身影,全都戴着帽子低着头,双手插兜,一副正准备回家的模样。
她的异常引起了陆尘的注意,陆尘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怎么了?”
夏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情况,含糊道:“没事,咱们也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