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云瑾磨磨蹭蹭地自己坐起来,然后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云瑾也几乎无法确认,自己如今所处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门又再次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见到云瑾之后,他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道:“你醒了?现在还有哪不舒服吗?”
云瑾面色不善地看着男人,确定他不会和之前那个侍女一样突然走开之后,这才冷着脸说道:“哪里都疼。”
男人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说道:“你的伤我已经让人给你看过了,好在治疗及时,你才能性命无虞。”
云瑾听完男人那轻描淡写的话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企图能够从中看出什么反常来。可是男人的所有反应都毫无破绽,这让他更加警惕起来。
云瑾几乎可以确定,当时那人就是冲着要他命的目的去的,那一刀也是直刺向他的要害。按理来说,他已经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甚至他那时就已经在想,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些贺家人会不会彻底无所顾忌地行动。还有南洲国得那些人们,在发现自己已经死去之后,会为自己感到难过吗?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如何,绝非是一两句话可以做到的。
但面对云瑾的打量,男人却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似的,依旧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见云瑾始终不说话,男人便也看着云瑾,随即有感而发道:“你和她真像。”
云瑾闻言,眉心一皱,问道:“谁?”
“乐栀。”男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道。
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云瑾顿时就警觉起来,看着男人的目光也带着审视,“你是谁?”
“别紧张,我算是你母亲的……故人。”男人说道。
云瑾对男人的话并不为之所动,仍旧警惕地望着男人,“我可从未听说过你。”
“我叫沈奚文。”为了让云瑾相信,男人主动坦明了身份。
而在听到男人的名字之后,云瑾的眉头微皱,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沈奚文,随即问了一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我这是在东溟国?”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沈奚文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里正是东溟国。”
虽然已经得知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但云瑾还是有诸多疑惑未解,不过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眼下唯一所担心的,是南洲国的众人会不会有危险。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云瑾看着沈奚文,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现在还不能离开。”沈奚文说道。
“为什么?”云瑾不解地问道。
“我这是为你好。”沈奚文道,“你在南洲国遭遇了这些,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伤都还没好,绝对不能离开。”
云瑾木着一张脸看沈奚文,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这似乎也与你没什么关系。”
沈奚文一时哑然,他无言地看了云瑾半晌,最终还是强硬地道:“总之,我是不会让你这个时候离开的。”
“东溟国的皇帝,居然挟持北岳国的皇子。”云瑾一脸嘲弄地看着沈奚文,“你说这事要是被别人知晓了,会怎么样呢?”
沈奚文被云瑾这么直白地道出了身份,倒也不气恼,只是很平静地说道:“你的母亲与朕有旧,虽然她如今已经离开了东溟国,但你既然是她的孩子,朕自然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同样的,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踏足危险而毫不作为。”
云瑾拧着眉看沈奚文,关于乐栀的身份,他的确听说过一些,也知道她曾经是东溟国令人敬畏的一位女将军。但是听沈奚文言辞中的意思,乐栀似乎并不只是沈奚文的下属这般简单,但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听乐栀提起过沈奚文。
好像对于乐栀来说,沈奚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沈奚文这里似乎却另有隐情。而最关键的是,自己在南洲国受了伤,却会被沈奚文救下。
想到这里,云瑾突然抬头,问沈奚文:“我是怎么来的东溟国?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沈奚文知道云瑾怀疑,笑笑解释道:“是你母亲的部下,发现了受伤的你,所以才将你带回来。朕也是在你被带回来之后,才认出你是她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她的孩子也已经这么大了。”
对于沈奚文这避重就轻的回答,云瑾根本没有要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喜欢我的母妃?”
沈奚文闻言一愣,随即才叹了口气,一脸懊恼地说道:“当初明明朕才是和她最先相遇的,可是却被别人截了胡。”
沈奚文一脸的义愤填膺,说着说着,又突然转头看向云瑾,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瑾,像是有些不甘心,“朕之前也见过另一位北岳国的皇子,所以朕也忍不住猜想,难道乐栀是因为觉得,云泊枫长得比朕好看?可她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啊!”
“那年朕和她相遇的时候,正是一个雨天,她跟随她的父亲一同来参加宫宴。她和其他那些庸脂俗粉的女人都不一样,她就像是一株开在雨中的连翘,比不上其它花的富丽,但却能够轻易吸引旁人的目光。只是我们相遇的时机不对——对了,你遇到过自己喜爱的姑娘吗?你要记住,不要在雨天遇上自己的爱人,雨水会让一切美好都变成不幸。”
云瑾听着沈奚文絮絮叨叨的回忆,全程都面无表情,只有在听见沈奚文说到某一句话时,他的神情才略微有些变化。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平静,思索着沈奚文口中的另一位皇子。
北岳国的边关与东溟国相邻近,云珏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东溟国,也不是全无可能。
云瑾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他好像发现了云珏的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他打断了沈奚文的喋喋不休,“你说的那个人,是叫云珏?”
“是啊。”沈奚文一愣,旋即应了一声。
沈奚文对云瑾说起云珏并不惊讶,毕竟这两人是兄弟,不认识才让人感到奇怪。
“那他来东溟国,都做了什么?”云瑾问道。
“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可能是希望朕能够帮他一些小忙。”也许是看在乐栀的面子上,所以在面对云瑾的这些问题时,沈奚文难得的知无不言。
云瑾又问:“那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沈奚文道,“虽然他长得好看,但他可是云泊枫的孩子,朕怎么可能会帮自己敌人的孩子!”
云瑾对此倒是未置一词,只是无所谓地笑笑。
沈奚文见他没说话,于是便转而又道:“那你这段时间,就留在东溟国休养……”
“不了,我该走了。”云瑾再次打断了沈奚文的话,说道。
沈奚文一副恨铁不长钢的模样,“你怎么就不听朕的话呢,你现在还受着伤,能去哪里?”
“那些人还在南洲国,我还得回去。”云瑾看着沈奚文,眼睛里满是认真,“如果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毫无顾忌。”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国家,就算真的不在了,也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沈奚文对云瑾的担忧根本毫不在意,“况且对那些人来说,你可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回去?现在的你才是最安全的,他要是还知道你还活着,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云瑾皱眉看着沈奚文,他没有指责沈奚文的冷漠,在沈奚文看来,南洲人的生死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反过来说,如果自己不是乐栀的孩子,沈奚文也根本不会救自己。
但这样的认知,根本不会让云瑾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因为在他的记忆之中,除了南洲国的那些人之外,其他的人们似乎都与沈奚文一般无二,他已经见得太多了。
沈奚文耐心地劝着,但是见云瑾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那熟悉的眼神让他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时乐栀向他辞行的时候,也是用着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好吧。”沈奚文终于松了口,“朕会派人随你一同回去。”
“不必。”云瑾直接就拒绝了沈奚文,“这只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顿了顿,在沈奚文还想要坚持的时候,云瑾那双有些冷淡的眸子落在沈奚文的身上,“这次多谢你的相助,不过我想我们之间,本来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没必要做这些。”
虽然沈奚文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对方的神情总让他莫名感到反感。这么多年,乐栀对沈奚文的存在闭口不提,是真心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但沈奚文却似乎并不认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明晃晃的算计,他是想通过自己,再次和乐栀牵扯上关系。
云瑾了解乐栀,所以自然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沈奚文的动作一滞,明白了云瑾的眼下之意后,一时没好意思再继续说些什么。
云瑾身上的伤并没有好,沈奚文将伤药都交给了云瑾,随即将人送出了城。
云瑾无视了沈奚文那满是遗憾的神情,骑着马直接离开,将这座陌生的城池甩在了身后,直奔南洲国的方向而去。
彼时的云瑾并不知道,云泊枫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正等待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