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金县。
几个士兵守在平金县的城门前,搜查过往的人,有些懒散地靠在墙边等着换班。
一个橙衫少妇手里捻着一把青梅团扇走到了平金县的城门,抬头看了一眼城门,问守卫道,“这儿可是平金县?”
这妇人挽着髻,仪容卓立,一颦一笑有如风拂过,令人心旌摇曳。
这几个守门的士兵故愿意跟她攀谈,巴结道,“正是,这儿就是平金县。不知夫人是来寻亲的,还是落脚?”
几个守将几乎都围着这个漂亮的夫人,只有一个一直靠在墙边发呆。
那妇人笑道,“我姓谢,名如月,是来本县赚媒人钱的。”
几个守将面面相觑,兜着圈儿打量着谢如月,颇有几分怀疑,道,“你?夫人这么年轻就做媒人了?”
谢如月摇了摇手里的团扇,笑道,“靠嘴吃饭的活计,我会用这张嘴的时候,就开始给人说媒了。”
其中一人听着她说的大话,笑着回应道,“我从长了这张嘴就开始吃饭了!”
说完,他们哄堂大笑。
笑着笑着,一个个都被人给推开了。
谢如月看着人群里冒出了一个楞青小伙,直直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还未来得及打量这小子,他就扯着嗓子问道,“你是媒人?”
谢如月握扇抱胸,道,“是啊,不像么?”
小伙子摆了摆手,道,“不管像不像,你本事如何?”
“本事?”谢如月笑了笑,“刀不出鞘不见锋,花未□□难倾城。你这样平白问我,我怎样平白答你呢?”
另一个守将知道这小伙子的意图,当即用手肘戳了戳他,道,“你听听,文绉绉的,读过书的,一定错不了。”
“是啊,是啊,快去!”
几个守将都起哄,将那小伙子往谢如月的跟前推。
那小伙子被他们这么一推,没站稳就往谢如月跟前蹦了。
谢如月抱胸握扇,看着他们几个的眼倏然就冷了下来,那笑也有些寒意了。
那表情吓了小伙子一眼,他当即对她摆了摆手,急忙辩解道,“谢夫人你别别别,别误会,我们不是流氓……”
后面几个人也跟着摇了摇手,捧哏道,“不是不是……”
谢如月仍噙着冷笑,道,“那你们这么轻浮,是做什么呢?我家夫君脾气不好,凶起来爱嚼人胳膊腿儿,小心我牵他过来……”
在他们惊异的目光里,谢如月沉了一口气,改口道,“叫他过来,把你们拆了。”
几个人一颤,连忙晃了晃脑袋,道,“不敢不敢。”
这时候,那小伙子还呆着,其他人看不下去了,凑过来围住了谢如月,道,“谢夫人,是这样的……”
谢如月听完,冷媚一笑,看向了那个愣头小伙,道,“走吧,姑姑帮你。”
小伙子惊讶地问道,“你真的有办法?”
谢如月转身就走,道,“叫姑姑。”
“诶!姑姑!”小伙子兴奋地跟着跑了。
……
四个月后,周府门前,一个挺着肚子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口的家丁匆忙扶住了她,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周觅问道,“兄长回来了吗?”
门子回道,“还没有呢。”
周觅叹了口气,道,“要是回来了,记得告诉我。”
“好的小姐。”
周觅推开了身边的人,要往里面走,这时候,一声马嘶传来,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夫人,你去哪了?”
周觅转身的时候,只见丈夫文纪正疾步走到跟前,扶着她的手。
周觅道,“我没出去,就是问问兄长回来了没有。”
“应当快了。你不必担心。”文纪安慰她。
周觅欲言又止,但还是被他揽着肩膀往府中去了。
“二位留步。”
一个高亢柔媚的声音传来,文纪夫妇转过身来,看见府门前站着一个橙衫妇人,她手里把玩着一柄青梅团扇,身边跟着一个小伙子。
“云折?”周觅不认识这位夫人,但是认识她身边的这个小伙子。
云折嘿嘿一笑,道,“周姑姑,文姑父,早上好。”
文纪对着云折,问道,“这位夫人是?”
云折道,“文姑父,这位是谢如月,谢姑姑。她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答应了要帮她一个大忙。”
文纪皱眉,被他这左一个大忙,又一个大忙给弄懵了,和周觅对视了一眼。
周觅挺着个大肚子,着实不舒服,便扯了一下文纪的衣袖。
文纪感觉到了,当即会意,将谢如月和云折一起请入了府中喝茶。
文纪等茶上了以后,先开口问谢如月,道,“谢夫人,不知你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事情?”
谢如月莞尔一笑,双腿交叠,将握扇的手搭在了膝盖上,道,“我谢如月说亲二十载,每次登门,自然是为说亲而来。”
周觅喝水,忽然被呛了一口,身边的女婢给她拍背顺气,她间歇之时,问道,“谢夫人,你说亲,说了二十年?”
谢如月笑道,“正是。”
云折也被她吓到了,转头看着谢如月,问道,“姑姑,你几岁说亲?”
谢如月转了一下扇子,道,“我十四嫁给谢郎君,便开始给人说媒。”
云折上下打量了谢如月,道,“我还以为姑姑你刚二十多呢!”
谢如月抬手用团扇扇了一下这小子,嗔怪道,“问女人的年龄可是忌讳,惹毛了我让你姑父抽你,信不信?”
这话让厅里的人倍感尴尬,文纪和周觅也面面相觑。
云折忙不迭解释道,“周姑姑,文姑父,你们别误会。谢姑姑说的姑父,是他丈夫,谢郎君。谢姑父是她的口头禅。”
文纪笑了笑,道,“你这姑姑,姑父的还真不少。”
谢如月敛笑,看向了周觅,道,“文夫人,不知你可知道近日,洛家的侄女儿来投亲的事情?”
周觅这些日子一直在家养胎,和平素那些爱说长道短的朋友都没有什么来往,自然没有听闻。
不过,文纪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走动,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文纪看向周觅,道,“谢夫人说的是城南的洛奎,洛家十几年前在北方迁居过来。洛奎原来有个弟弟,叫洛益。听闻洛益病重,一年药石无医,撒手人寰了。家中的儿子们争夺家产,把偌大家业撕得七零八落,各拿了一份去,留下了洛夫人孤女寡妇。洛夫人自觉晚景凄凉,便将自己所剩的东西都典当掉了,给了这个未嫁的小女儿,洛梅。之后,她写了一封绝笔信让洛梅来平金县寻找自己的伯父,就……”
说着,文纪就停下来了,他之前回家不想告诉夫人这个八卦,就是因为担心她心思细腻,又怀着孕,想得太多了。
“说呀。”周觅催他。
文纪便道,“洛夫人就自尽了。”
周觅果不其然有些伤怀,文纪担心她情绪过于沉溺,便问谢如月道,“谢夫人不会是为了给这位洛梅姑娘说亲来的?”
谢如月笑道,“正是。我受洛老爷的托付,来给他的侄女儿洛梅说亲来了。”
周觅皱眉,道,“可我家中,并无适婚男儿啊。周府仅我兄妹二人,我夫也是家中独子,并未有其他的兄弟。”
谢如月道,“我正是为令兄说亲而来。”
“啊?”文纪和周觅吃了一惊。
云折以为谢如月不知道因果,便凑在她耳边道,“姑姑,那个周世叔已经鳏居很多年了……”
谢如月挑眉一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周世叔现如今,并无夫人?”
“这……”
文纪身体前倾,问道,“莫非谢夫人要将那洛梅姑娘,说给我舅,做个继室?”
谢如月道,“正是。”
周觅略带欣喜地看向文纪,小声道,“这也未尝不可,若是兄长喜欢,也……”
文纪欲言又止,对周觅道,“夫人,你不知道这……”
文纪知道周寻此去是为寻马仙梅,但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话,并未告诉周觅,以免周觅生气。
周觅疑惑地看着他。
而谢如月饶有兴致地看着文纪,手指在膝盖上敲打着,想看看文纪如何掰扯。
周觅把文纪盯得浑身发毛,他想起市井里的传闻,便掰扯道,“我听说那个洛梅姑娘,在兄弟们争夺家产的时候,不慎被划伤了脸,毁了容,不甚容易说亲……”
谢如月接过了话茬,道,“要不也用不上我谢如月。”
周觅和文纪愣愣地看着谢如月,云折憨笑地指了指谢如月,道,“如月姑姑说亲二十年,有点自信……不过,她也挺厉害的。我们家那个犟驴儿爹,不让我娶草庐的原秀才的女儿,也是如月姑姑帮我说的。”
文纪道,“小孩子的事情好说,大人的事情倒没那么容易了。我舅是婚娶过的,只是当初那段……”
谢如月在他犹豫之时,道,“文公子,我说媒自然会打听两家人的故事,周公子前一段婚姻我知道。这姻缘事最忌强求,周刘姻缘原由刘母牵引,强拉和合,后又苦苦维持,以至于怨恨只深无解。”
文纪和周觅深以为然,周觅想起旧事,还以帕拭泪。
文纪便对谢如月道,“我舅这些年,从未走过这个阴影,我们也不知谢夫人为他拉的这个媒,究竟是不是强求。还有,我舅或者心中另有他许呢?”
谢如月转扇,抬手就要把玩自己的头发,又发现自己是挽着髻的妇人,一笑,转而拢了拢头发。
“姻缘事讲求水到渠成,今日我登门,是想请二位给这段姻缘,引个水。若渠成,自然姻缘和美,若不成,我自当为周公子与洛姑娘,另寻良缘。”
文纪和周觅最后商量了一下,想着也好,毕竟周寻孤身一人已经多年,此番只看他心意。
于是,周觅和文纪就答应了谢如月,帮她拉这个媒。
……
周寻回了家以后,想好好休息几天,没想到妹夫文纪硬要拉着他去什么洛府的水榭宴会。
周寻刚睡了一觉,坐在床上打着哈欠,眯着眼看着文纪,道,“去哪里做什么?”
“听说这个洛老爷的女儿来投亲,洛家夫妇高兴,就在家中的水榭办了个宴会,宴请不少的乡亲好友,你看,这是洛府给你来的请帖。”说着,文纪就掏出了那张请帖,递给了他。
周寻打开看了一下,里面写着这宴会是为自己的侄女接风洗尘的。
周寻想了一下,道,“这种宴会,不是应当是夫人们办的,有点怪异。”
文纪和周寻关系不错,以往都是知无不言的,现在周寻感觉不对劲看向他的时候,他别开眼去,道,“我哪知道。”
他险些忘了,他这舅子是经商的,精明的很。
这时候,周觅端了茶进来,周寻忙站起身来,上前接过了托盘,道,“都这么大身子了,这些事情让丫头们去做。”
周觅笑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哥哥,你就去吧。我听说这次洛府办的,是水晶宴。”
文纪知道周觅是为他解围来了,当即上前问道,“什么叫水晶宴?”
周觅笑道,“就是一些状若水晶的菜,像是水晶饺、白凉粉这类吧。方才我听去买菜的婆子回来,绘声绘色地说着,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挺稀奇的。”
周寻这些年在外面,也吃过了不少东西,水晶宴倒也不怎么稀奇。
但是周觅说自己孕中,什么也不能吃,什么也吃不下,便挺想尝尝水晶宴的。
而自己一个孕妇,去了诸多不便,就让周寻和文纪一起去,给她取取经,回来好捣腾给她吃。
周寻被周觅这么一说,便没有多想,跟着文纪一齐去了。
……
水晶宴办在了洛府水榭,开了三四桌,客人们陆陆续续登门,洛家的长子和长媳一直在迎客。
而洛奎和洛夫人则坐在内室里,旁边还坐着玩着女式纸扇的谢如月。
洛奎担忧地看向谢如月,道,“如月姑子,你看这事真能成吗?我那侄女,之前可……若是我们这样诓骗人家,日后他要是知道真相,把她赶出来了可怎么办?”
马仙梅当年救过洛奎夫妇的性命,结下了善缘,魏良记着这段,将马仙梅的事情对洛奎坦诚相告。
之后,洛奎便编说自己有这么一个侄女,给了马仙梅一个新的身份。
三人也并未告诉马仙梅真相,而是将他们编的这段“真相”告诉了马仙梅。
随后,谢如月为云折说服了那个犟名在外的云父,名声大噪。登门说要为洛梅说亲,洛奎夫妇和魏良商量过了以后,便同意了请谢如月说亲的事情。
谢如月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笑道,“马仙梅已死,这世间便只有洛梅了。我为洛梅姑娘挑的这个人,是给仙梅姑娘敛葬的人,品行不差,自然会善待洛梅姑娘,终生不会相弃。”
说完,谢如月转过头来,道,“我谢如月爱惜名声,做这营生自当尽心竭力,不会害了姑娘一生的。”
洛夫人便道,“如此,我们便相信如月姑子了。”
谢如月挥扇,点了点头。
他们坐着,洛少爷和少夫人走了进来,道,“父亲,母亲,客人们来得差不多了,就等您来开席了。”
洛奎问他,“我特地请的周寻,周公子来了没有?”
洛少爷道,“周公子和文公子都在席间。”
洛奎点了点头,对长媳道,“媳妇,你去叫梅儿,你陪着她上疏影水榭弹琴助兴。”
“是,公公。”
说完,洛少爷陪着父母入席,少夫人则去了洛梅的房间。
洛梅正抱着琵琶,若有所思。
“妹妹。”少夫人喊她。
洛梅抬起头,将琵琶放下,站起身来迎她,“嫂嫂。”
少夫人温婉一笑,道,“怎么了?紧张吗?”
洛梅摇了摇头,看向了一旁的铜镜,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只是怕我的这张脸,吓坏了客人……”
少夫人摸着她脸上的疤痕,叹道,“你这些哥哥们也太过心狠了,怎么就忍心对亲妹妹下这狠手。”
说着,洛梅眼泪就落了下来。
少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提错话头,便转口道,“妹妹,公公婆婆心疼你,要给你在这席间寻个如意郎君。你想想,若是你貌若天仙,人家自然争着抢着要。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想想,会有谁要呢?”
洛梅有些卑怯地看着少夫人,少夫人道,“若是不在乎你长相,还愿意娶你为妻的,才更会陪你到老。容颜易逝,女人终究不能依靠容貌来维持一生的婚姻。妹妹,你要寻的是相伴一生的人,不是贪恋美色的轻薄之徒。”
洛梅恍然大悟,对少夫人行了女子礼,道,“多谢嫂嫂开解。”
少夫人笑道,“开解什么呀,我原也不懂这些,是那个做媒的谢夫人开解我们的。妹妹,你只管这么想,这么做吧。”
洛梅虽然忐忑,但心情已经纾解了不少。
少夫人帮洛梅换好了衣服以后,递给了她一方面纱,道,“虽然如此,但是今天咱们还要当一回神秘美人。”
洛梅接过了面纱,蒙上以后,抱着琵琶,在少夫人的陪同下登上了疏影水榭。
长廊之上,洛梅抱着琵琶和少夫人一起走着,席间许多人都仰颈探看,都想知道这个洛梅姑娘究竟什么模样。
只可惜,虽然她身段不凡,脸上却用纱巾遮掩,正好印证了坊间洛梅姑娘毁容的传闻。
周寻、文纪与洛家父子同桌吃席,方才上了头菜“水晶宫”以后,洛梅就走上了长廊,周寻与文纪的目光皆被吸引了过去。
洛少爷笑道,“那蒙纱的就是我家堂妹,洛梅。”
周寻听见梅字,便想起了马仙梅,心中有片刻酸楚。他看着眼前这个仪态不凡的女子,看着看着,忽然就像见到了马仙梅一样。
他晃了晃自己的头,心里咒骂自己过于轻浮浪荡,抬手抓起酒杯,就灌入了喉咙。
这酒,辛辣得酣畅淋漓。
周寻放下酒杯的时候,洛梅已经坐下扫弦,正在调试弦音。
上了第二道菜以后,洛梅就开始奏曲了。
弦音方出,周寻正和洛少爷碰杯,听见十分熟悉的琵琶旋律,手里的酒杯不慎滑落,砸在了盘子上。
他匆忙道歉,洛少爷不慌不忙地叫人收了杯盘。
周寻看向了疏影水榭中,认真地弹着琵琶的洛梅,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并非看错了,而是这个洛梅姑娘,正是他认识的那个仙梅姑娘。
他十分笃定,因为她弹得这首曲子,和龙涎引有八分相似,必定是改龙涎引而来。
而且,这首龙涎引他听过无数乐师、乐伎的演奏,都不是马仙梅弹的那个味道。
如今这首,不那么纯正的龙涎引,却分明是那股味道。
周寻死死地盯着洛梅,惹了洛家父子的目光。
文纪夹在中间,十分尴尬,戳了好几次周寻。
周寻只是回过神来,言说小姐琵琶技艺卓越,不觉令人沉浸其中。
洛家父子自然没有说什么,反而巴不得周寻陶醉,毕竟,谢如月说这是她为洛梅挑中的夫婿。
谢如月站在水边,看着水榭宴上的情景,笑道,“梅花身虽败去,梅花魂仍在。周寻果然是美人知音,才三两个音就能识得,妙哉!”
一曲琵琶惹来如雷的掌声,这平金县素来不是烟柳繁华地,自然从未听过洛梅这般高超的艺能。
众人皆央求洛奎准许洛梅姑娘再弹一曲,但是洛奎道,“这水晶宴是老夫特地为侄女接风洗尘所办,自然应该让侄女出来露个面。不过我这侄女是闺中人,怎好学风尘女子,给诸位卖艺呢?咱们还是饮酒,行个酒令,替老夫高兴这团聚幸事吧!”
众人闻言,皆举酒相敬。
周寻也一同举杯,坐下之时,目光探向了长廊上走着的洛梅。
谢如月手里的折扇摇着摇着,忽然便落在了水里,激起了一点水花。
长廊上,也突然拂过了一阵风,将洛梅挂在脸上的纱巾吹落一边。
洛梅一惊,想要伸手去抓被吹跑的纱巾,正对上了周寻的眼。
周寻整个人都僵直了,他愣愣地看着洛梅。
洛梅见纱巾落水,众人皆看着她,心知他们都看见了自己脸上的那道伤疤。为了不给伯父难堪,她端庄一笑,对客人们行了一个女子礼,随后和嫂嫂一同退了下去。
……
水晶宴罢以后,有些客人离开了洛府,有些人则留下来和洛家父子坐谈喝茶。
少夫人让府中丫头给洛少爷送茶的时候,将他约到内厅来。
洛少爷前来,问道,“怎么了?”
少夫人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他,道,“谢夫人不辞而别了,她留了一封信,你看看。”
洛少爷一看,上面写着,“谢如月功成身退,尊驾只消以婚事相问周君,自然水到渠成。”
洛少爷将此事告诉了洛奎,洛奎独独留下周寻,到了书房之中商议,果然如她所言,水到渠成。
洛府和周府当即操办婚事,让周寻与洛梅二人,风光成婚。
周寻成亲拜堂之日,席间来了一位稀客,被周寻一眼识得。他将魏良拉到了一旁,魏良险些跪下。
周寻扶起了他,问道,“魏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良将马仙梅服了忘尘汤,被自己带来平金县,和洛家人做的这局,全数告诉了周寻。
周寻十分感慨魏良一番护主忠心,想要留下他的时候,魏良拒绝了,道,“周公子,魏良能为姑娘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我私心是希望姑娘永远也不会想起过往的伤心事,就这么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
之后,不论周寻怎么挽留,魏良都执意离去。
周寻进了洞房,洛梅坐在床上,手里握着谢如月所赠的并蒂莲团扇遮挡面容。
周寻伸手拿过了洛梅手中的团扇,半蹲下来,仰头看着洛梅。
她刻意别过脸去,不想让周寻直视自己脸上的伤疤,心有忐忑。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周寻的心,他此刻竟十分感念上苍,给了他这个弥补缺憾的机会。
他在婚房之中,将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都告诉了洛梅。
洛梅听了以后,伸手握着他的肩,似是安慰。
周寻说完,道,“夫人,我并非在向你诉苦。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和你做一对彼此坦诚相待、真心相对的夫妻。从此,我们同甘共苦,绝不相离。”
洛梅先被他这一句夫人所动容,又听着他这期盼,与自己的愿望相契,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含泪笑着,从床上下来,和周寻相拥,道,“夫君,我愿与你同甘共苦,绝不相离。”
此后,周寻与洛梅感情日渐深厚,一生姻缘和美,子孙绕膝。
马仙梅已经被周寻埋葬在了伏龙城的城郊,而马仙梅的故事,他终其一生都隐瞒着洛梅,从未提及半句。
至此,谢如月妙点姻缘的传闻里,又多了这么一段鳏夫迎丑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