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兔儿神正坐在树下啃萝卜,望着繁英城的方向,他回头的时候,正看见英郎站在不远处,默默看了他和白兰桡一眼,然后离开。
兔儿神收回视线,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白兰桡,问道,“怎么了?”
白兰桡在他身边坐下,将随身的剑放在地上,看着他道,“公子来这里不是想撮合明家姐妹的么?”
兔儿神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不然你以为本君是来游山玩水的么?”
白兰桡道,“可你这些天,除了到处瞎逛听故事,什么也没干嘛。”
兔儿神勾唇,咬了一口胡萝卜,问道,“那黄钰和苏文远的事情,你看本君做什么了?”
“那我怎么知道?那时候又不认识公子,鬼知道你私下里搞什么小九九……”
兔儿神伸手揽住白兰桡的肩膀,低头凑到她面前,声音低沉略带威胁道,“小妹妹,你不要以为有明视妖君罩着你,你就可以言语之中对本君如此不敬。”
白兰桡仰头,兔儿神的脸正离她分外的近,她脸色绯红,顿了一下才道,“我才没有因为明视妖君,才对你不敬。我以前跟你说话……也是这样,你不习惯么?”
兔儿神轻笑,“你的意思是,要公子随着丫头的性子?”
白兰桡低着头,嘟囔道,“丫鬟伺候公子起居也是很累的,对我随和一点怎么了?很委屈么?”
兔儿神松开了她的肩膀,点了点头,“是有点委屈。”
白兰桡别过脸去,“那你也只好认了。”
兔儿神摇了摇头,笑道,“是。”
“那公子,明家姐妹的事情,你打算咋办?”
兔儿神随性坐着,啃着萝卜,道,“顺其自然咯。”
“啊?你不管了?”
兔儿神两手一摊,“好像也没有什么是我能管的了。”
“你就是来看戏而已的吧?吴洁对这件事也很在意的好不好?”
兔儿神瞥她一眼,“那吴洁也没有来恼我,她也只是看戏而已,你看她做什么了么?”
白兰桡看着他,忽然低下头去,道,“她们待在那里,以后的生活是一眼望不到头了,即便一直在一起,也是地狱中的苦鸳鸯……”
兔儿神听见她这话,不免有些头痛,每次事情到了这一步,她都要在他面前上演这一幕哭惨戏,好教他去撮合那对有情人。
然而,他虽然有意令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毕竟多数时候天意所限,他不能横加干涉,只能借水渡舟,渡不过的,也只能作罢。
兔儿神右手握住了白兰桡的下巴,让她仰视着自己,温和笑着,“小白,这世间的事,若本君干涉太过,必然得罪仙家与神宫,那时,天下有情人便少了一个做媒人。对本君来说不过落个清闲,对人间那些痴男怨女来说,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白兰桡眼珠子一转,眼见着兔儿神的眼倏然变冷,她暗觉不好,不敢出一言以复。
只见他勾唇冷笑,凑近了,低声道,“你有什么看不惯的事情,最好自己动动脑筋。哭可怜利用本君,这招三两次可以,用多了,就被人看穿了。”
白兰桡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掰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非她能撼动,最后只好松开了手。
兔儿神看着她疼得眼泪在眼里直打转,但因为他的话过于直白尖锐,倔强地不肯让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来。
他松开了手,白兰桡当即擦了擦下巴,起身跑回了辰风阁。
兔儿神望着自己的手,上面还带着一些她擦脸的粉,手指摩挲着那些细腻的粉,看着白兰桡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他虽然很少接触女孩子,但这世间的事看得多了,便也知道了女孩子的一些小心机,才能一眼看穿白兰桡的心事。
只是奇怪的是,他一向不怎么喜欢别人将事情推脱给他,因为谢华偶尔也会摊着玉书卷,叹息什么有缘无分,天意难违,故意激他去撮合一些他懒得拉的媒,然而现在,从他为新无痕与彦明川合契一事上,他发现,他竟然在用这些姻缘事的和美结果,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的欢心……
这在以前,他做这些事也不过是为了让谢华帮自己的忙。
而现在,他却想着,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崇拜、夸赞,想着,自己真是有些魔怔了。
如果明家姐妹真如她所愿,能够脱离地狱鸳鸯的宿命,双宿双飞,那白兰桡又会如何?
夜里,白兰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想着今天兔儿神说着那番话,着实让她心虚羞愧。她确实很想让明家姐妹能够脱离苦海,但是自己这么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若是像江湖上的侠女一样闯入采薇楼救人,那残凰剑锋利无比,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敢拦,怕就怕自己孤身一人架不住采薇楼人多势众。
想着想着,又听见什么地方一直传来咯噔咯噔的声音,更叫人心烦意乱。
她从床上爬起来,循着声音找到了正在一个小木屋里织布的吴洁,她看起来分外专注,手握着织机一刻不停地织布。
她正想走进去,却发现兔儿神也出现在了门口,便问,“公子,吴洁为什么要织布?”
兔儿神看着头上沁汗的吴洁,对她道, “明天采薇楼有个品茶会,一杯佳茗要用一匹绫罗锦缎来交换,若是点茶伎收下了布匹,就能换一盏茶喝。”
白兰桡瞪大了双眼,“一匹布换一杯茶?”
兔儿神点了点头,“采薇楼这些风月场,最是挥金如土。”
“可是一晚上能织出一匹布么?”
“你自然是不行,但吴洁是青女,有些法术。而且这些年她闲在青女峰,闲来无事便喜欢织布,一夜一匹应该是没问题的。”
白兰桡看着他,追问道,“可万一,点茶伎不肯收呢?”
兔儿神敲了敲她的脑袋,“只要带了布匹,就能进采薇楼看戏,这布匹派不派的上用场并没有所谓。”
“看戏?公子有主意了?”
“没有。”
“……”
翌日,采薇楼门口人满为患,常濡陪着笑,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兔儿神、白兰桡与吴洁三人和楚人,杨思远一起来了采薇楼,吴洁手中抱着一匹素锦,常濡并没有注意,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忽然,白兰桡发现常濡脸色突变,很快恢复了笑容,提起裙角两步并作一步往前走去。她回过头来,发现常濡正迎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二人互相搀扶着。
老大爷苍颜白发,但看起来身体颇为硬朗,而老妇人则身体微胖,脸上红光焕发,手中抱着一匹青罗。
常濡迎了上去,二人对其不冷不热,只是客气地答应着。
随后,常濡便叫她的下人们来迎这夫妇二人,却被老妇人婉拒了,说自己夫妇二人并不喜欢这样的排场。
于是,老妇人挽着老大爷的手,从常濡身边走过,往采薇楼里去,常濡亦不敢多说,只是暗下厉声呵斥下人要好生招待。
白兰桡觉得很好奇,问兔儿神道,“公子,那是采薇楼的老鸨吧?”
兔儿神道,“是啊。”
“这个老鸨不是很横么?为什么对这老夫妇这么巴结?”
兔儿神笑着道,“你听楚仁他们讲的话,都是常濡对些身份低微的人做的事,自然显得她这个人趾高气昂。实际上,她混这口饭,必定要看人身份、脸色不断地换脸上那层面皮,所以有时也就显得狗腿巴结了。”
白兰桡仰头看他,问道,“那这老夫妇是什么身份?”
兔儿神笑而不语,径直走了进去。
在厅中之时,只剩下了一张空桌,就在厅中央的位置。一看就是常濡给贵客准备的,谁都掂量过自己的身份,何人敢贸然上座?
到了白兰桡这里,她自是不懂这规矩,见有空桌,便要拉着吴洁几人坐下,楚仁和杨思远急得拉住了她往回拖。
此时,跟着兔儿神和白兰桡身后进来的那对老夫妇正好也走到了这里,环视了四周,发现也就剩下了这么一个位置。
常濡走了过来,笑着对着夫妇二人道,“爷,夫人,这里是专为二位留的。”
夫妇二人对视一番,老大爷说,“夫人,要不坐这里?”
夫人点了点头,老大爷便扶着她坐下,帮她把手中那匹青罗放在了桌上,之后,在他刚要与她同坐的时候,夫人忽然看向了兔儿神一行人,对老大爷道,“那些孩子怎么站成一堆了?”
老大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只见楚仁、杨思远、兔儿神、吴洁和白兰桡,全部都站一起看着他们,与他们夫妇目光相接时,杨思远和白兰桡都在傻笑,楚仁、兔儿神和吴洁都对他们恭敬地行了一礼。
夫人笑道,“有乖的、懂事的,也有呆的、傻气的。”
说着,夫人又站起身来,往旁边的条凳上坐,指了指另外两条凳子,对他们道,“我们夫妻二人挤挤,你们几个坐那里吧,站着怪累的。”
老大爷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了,兔儿神一行人依旧站成一堆,看了看夫妇二人,又看了看常濡,沉默以对。
夫人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了老大爷,老大爷打量了一下这几个奇怪的孩子,又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常濡。
常濡赶忙呵斥下人道,“还不多拉一张桌子出来,你们真是越来越懒散了,竟敢慢待我的客人,让客人在这里站老半天!”
随后,常濡又看向了兔儿神一行人,带着笑脸赔不是道,“不好意思,今天客人着实太多了,没注意到竟然少了几位的座,我这就给你们安排。”
最后,在夫人的坚持下,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兔儿神一行人与这夫妇二人坐在了一起。
坐定以后,采薇楼中姑娘每桌都来收客人们带来的绫罗绢绡,将收到的这些布匹都搬上了楼去。
收了东西以后,舞台无人演舞,歌台无人奏乐,就连此次品茶会的噱头——枫桥楼的好茶一盏也都没有。
“纳闷了,常四娘这是光收东西不给我们甜头么?”
“就是。今天连琵琶索都懒得刮了么?”
有人干脆起身,甩袖出门,“真是扫兴至极!”
门子拦住了欲走、欲讨要布匹的客人,恭敬道,“客官稍安勿躁,还未开始呢?”
客人们悻悻地回来坐下,正烦闷喝酒,忽然天落七彩,众人惊讶地看着飘落下来的各色绫罗,色泽各异,多是轻薄通透。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几人飞梭在屋顶之上,将各色绫罗绢绡挂在梁上,随后便将它们抛下,作垂落之态。
这些布匹垂下,如屏风一般将整个歌舞台切割成小块,缓冲视觉,客人们见有人影在其间走动,却只能粗见其形,不见其人。
老夫人对大爷笑盈盈地对大爷道,“这倒是新奇,难怪要以布易茶。”
大爷并没有笑意,只是低沉沉呢喃一句,“这青罗你织了数月,未想做了此物。老夫这点嗜好,算是苦了妻你。”
老夫人见他情绪低沉,却没有收敛笑意,反而握着他的手,道,“这青罗我本想给你做个纱帐,好叫你夏日读书不受蚊虫骚扰。但你这肠虫寂寞,非要饮茶,也就任了你。只是要你欢喜罢了。”
说话间,忽闻筝音,只是起时前奏,客人们已经在猜是什么曲子。
小径幽深曲折,云出蔽微阳。浓浓绿荫深处,见小桥横于水涧之上,水流潺潺,古屋青藤枯藤两相交缠,依傍古屋。此处碧落通透,却锁了烟霞。玉竹与明沙相映,宛若仙人之境一般。长衫垢然者,遍寻人间世,问葛翁遗井何处在,欲觅丹砂,以安宁吾心。
客来煮胡麻。更于崖边泛酒,溪边煎茶,与客欣然痛饮,不问尘世而问花木,不听俗事而听风声水语。仰头大笑,不知觉踢落石子,石子落水而声惊白鹤,白翅动而身跃起。意懒倦怠便欹石而睡,袖长三尺垂于地上,不知觉青蛇隐匿其间,亦蜷缩浅眠。梦中竟如仙人潇洒,乘月驭,驾雷车,采遍了石坛上的奇花。攥握掌心之际,高崖远眺,曾记得手植松枝何处,或已成松,年华数数,虽去仍暗铭心间。
采薇楼中的姑娘们,隐于回廊之中,举扇挥动,如清风过山岗,女子们身上脂粉香气本自花中得来,便又被误认为山中花气。
绫罗飘拂,青如天色,绿如竹荫,橙红如霞彩。与风同起之时,迷幻人影,恍然真真瞧见了曲中意境,青天微日云遮去,绿竹小径人自来……
曲到悠长处,兔儿神出声道,“此曲想必又是文遗君之曲。”
老大爷问道,“何以见得?”
兔儿神道,“文遗君虽然身居花肆乐坊之地,但名声如雷贯耳,想必公对其身世来历有所闻见。文遗君身世坎坷,为人却随和,并不执妄,只是将平生之事聊附以曲乐之中,请世人同享其乐,共伤其哀。令他多思的,还有张谪卿这样一个知己,张谪卿出身低微而曾权至九复内宫宰相,最后又回到锦营花阵之地,人生不可谓不大起大落。而其大义起于东朝,全于九复,私情起于朝政,终于天数,亦不可谓不跌宕。”
“素来爱于思绪蔓延的夜间饮酒坐谈,令张谪卿吐出了不少平生经历,文遗君所作,大多于此间。听闻文遗君有一曲《点丹砂》,讲述一位着白素长衫的君子,遍寻人间寻找葛翁井中清凉净水濯洗长衫,郁郁无得,误入神仙境地,见以身着丹色长衫的山人,被邀同饮山酒,同品山茶,之后于山间同食同寝,趣事颇多。心中已然忘怀寻水洗衫之事,后梦植松之事,念及往昔,才知做了神仙也难忘数数年华,垢不洗也脏,洗也不净,从此随和如山人。”
这老大爷慨然道,“先生此见,老夫愧不能及。”
兔儿神笑道,“粗见罢了,只是文遗君以此曲慰赠张谪卿,如今不知是谁无意间,将此曲亦慰赠于公,实乃缘分玄妙。”
忽闻水声,丝绸林中穿梭出一位衣着素淡的女子,屈身行礼,“诸君,此曲名为点丹砂,故裁丹绢,赠茶首品。”
随后,“梁上君子”解缚丹绢,女子在下收了丹绢,将茶端至座中客人桌上。那茶客看着也是身份显赫之辈,气质亦脱颖于众,得茶便欣然品饮。
吴洁看了看夫人,夫人道,“这首品,滋味才最好。”
吴洁起身对隐于丝绸林间的明梨落道,“姑娘妙手点茶,必欲相赠知己、知心、知音之人。我等以绢绡,猜姑娘心事。姑娘此曲点丹砂,意味深长,岂在一个丹字?未免过于粗浅了吧?”
丝绸之中传出声来,“丹心一片可解?”
吴洁回道,“张谪卿一片赤诚丹心,到了文遗君作此曲之时,已温温然耳。”
明梨落笑道,“我这还有第二品,敢问姑娘,第二品当与何物?”
吴洁回道,“当与青罗一匹。”
明梨落又问,“此为何典故?”
吴洁答,“青腰山典故。”
“人间曾历大劫,百姓苦于疫病流行,武罗女神为驱邪除污,净化人寰,以求消灾去病。便向月上广寒宫,请来降霜仙子,青女。武罗征伐讨贼逆,青女降霜洗污秽,成为青腰山百姓尊崇的神仙。后来,青女欲回广寒宫,武罗女神建冰清阁,邀请青女同饮,以为践行。青女不好相辞,便上冰清阁,与武罗女神一番话谈,感怀女神心系众生,从此便留在了冰清阁,司霜雪,有霜雪仙子之名。”
赠丹绢的客人出言道,“这姑娘的话,似乎牛头不及马嘴,着实奇怪得很。这杯茶,本公子受之无愧。”
吴洁笑道,“那文遗君可曾寻过葛翁井?天下又有长衫垢然者寻葛井的典故?不过天涯沦落人,心境感知略有所同罢了。我言说青腰山典故,是我猜,姑娘演奏此曲,心境与文遗君作曲时心境并不相同,再冠以点丹砂之名,其实不妥。”
明梅英在布绢之后,按着筝弦,问道,“那姑娘以为应名之为何?”
吴洁回道,“裁青罗。”
“文遗原曲,长衫垢然者与那丹砂染衫者,不过是心境闭塞前与心境开朗后之同一人罢了,虽相见同趣,但其实为求心安,方寻丹砂。曲终点梦,数数年华,一人清宁。而姑娘此曲,长衫垢然者与丹砂染衫者,分明二人性情,同住欢脱、趣味更甚。曲终点梦,似无通透之意,数数年华,竟有哀戚。至于仓皇扫尾,怕是思及旧事,弄筝人袖拭珠泪。”
“武罗女神与青女同居冰清阁数十载,相交高雅恬淡,煎茶共饮,为裙钗之交中的美谈。可惜武罗女神心系人间,终战死沙场,青女敛葬其骨于青腰山。从此冰清阁,一人孤寂清寒,煎茶已无交游。临风而立之时,念及数数年华,也颇有姑娘仓皇扫尾,不堪回首之苦。”
吴洁此言方歇,遮挡在明梅英面前的那匹青罗飘然而落。奉茶姑娘已经端茶至老大爷面前,高举过顶,“首品,请公享用。”
诸人俱惊。
老大爷接过了这杯茶,品饮之时,听见帘后明梨落声音传来,“实不瞒诸君,明梨落也是第一次听闻青腰山典故,知道青罗之交深情高义。世间多少事,皆痴男怨女所致。而明梨落与宋恒,因商而结,亦因商而散,不过数数年华一段经历,并不执妄。我原以为我对这世间情事早已看破,却没想在望峰山上听闻明梅英的一曲梅熟残曲,心中竟然生了一些酸甜滋味。朝夕之间,谁能知喜欢便如春草蔓延。后来明梅英牢狱之灾,我冒险签下卖身契,救她出来,最终却难偿此债。人若有了牵挂,便左右难行。我想将明梅英托付给紫薇峰照顾,独自偿债,却在这繁花重重间,觅见此黄莺。见到她时,我才如临雷轰顶,自知身陷情事与花窟两重。”
重重布帘阻挡下,诸客并没有看见明梨落对着老夫妇的方向,深深一拜,“公,此茶,是石无忌予明梨落的救命与知遇之恩,亦是明梅英予明梨落的那番无暇明净的情意,是明梨落此生所点茶中上品。”
说完,明梨落起身,抓起身边的一匹粉色的绫罗,从下撕扯开来,含泪笑道,“公一匹青罗寓青腰山典故,在这些绫罗之中,祝福最深,也当属上品。”
诸客默默然,而舞台不断传来明梨落哽咽的笑声,还有绫罗绢绡被撕毁的撕拉声。
老大爷将空茶杯放置桌上,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正以袖拭泪。
忽然,兔儿神与白兰桡望见挂在梁上的布匹忽然像是被扯住了一般。
未等兔儿神开口吩咐,白兰桡便提剑点足往前而去,而隐于人群之中的英郎亦提剑上前,刺破了那两道被拉扯住的布匹。
只见绫罗落地,两道身影也一应倒在了地上。
白兰桡挥剑又落下了好几道布匹,随后回到了兔儿神身边,英郎亦隐回人群之中。
老大爷看了看舞台上,明氏姐妹以绫罗绕颈,分明求死。
求死未成,明梅英爬向了明梨落,眼泪湿了绫罗,手紧紧扣着明梨落的手。
老大爷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问常濡道,“赎此二人多少金银?”
常濡惶恐,虚笑道,“回爷的话,此二人契约期限已至,无须银赎,自可离去。”
老大爷默然无应,从袖中取出四金,整齐地列在桌上。
众人见之大惊。
而老人携其妻,相扶将而去。
常濡惴惴不安,既不敢纳金,亦不敢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