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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季识衍的秘书王博按响了家中的门铃。
他给了我一份新的账单。
说实话，看到上面的数字，我已经有些麻木了。
临走前，这个一向不苟言笑的beta看向我的目光流露出了同情，低声说了句，“李先生，要坚强。”
“······”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觉得这根本不是坚强就能解决的事情。
盘算了我所剩无几的存款，我决定要找份工作并尽快搬出去。
也许昨天之前我对这栋房子还有所留恋，为此不惜给季识衍当保姆都要留下。
今天我已彻底想开。
再和季识衍呆在同一屋檐下，我担心我哪天会凶性大发，在哪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用残忍的手段将这个顶级Alpha杀害，然后因为谋杀罪登上法律节目。
我甚至已经开始想象我养母知道后，哭着骂我，“你糊涂啊”，然后我们抱头痛哭的场景。
我被我的想象逗笑了。
简单地用过午饭后，我背便着包出门找工作了。
得益于我之前当过一段时间的护工，我很快便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
一家私立疗养院的初级护理。
因为是初级护理，所以只需要协助和干一些杂活，因此要求并不很高。
相对地，薪资也是一般。
我急着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并远离季识衍，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约定了明天开始上岗，离开疗养院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去找房子。
然而A市实在寸土寸金，我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价格在预算内的房子。
最后，我只能选择了离工作地点两个区外的一处城中村。
为此，我每天都要提前两个小时起床，搭乘地铁并转趟公交通勤。
我叹了口气，还没开始上班就已经感到累了。
和房东签订了合同，交了押金和半年的租金，我又购置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简单打扫了下出租屋，看了眼时间，我急匆匆地赶回去做饭。
如果回去晚了，不知道季识衍又要发什么癫。
令人惊讶的是，季识衍当天晚上并没有回来。
我本来打算今晚跟他说明我会搬出去，季识衍不回来，我又没有他及他身边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只能写了张纸条压在桌上说明情况。
第二天，我只带了几套衣服便离开了。
那栋我曾经生活过两年的别墅被我远远地抛在身后，我大步走向了我的新生活。
到了疗养院，签完合同之后，面试我的中年女性Beta玲姐又递给我一份保密协议。
为啥要签这个？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在玲姐示意下签下名字。
玲姐满意点头，再次跟我确认，“你腺体残疾，不具备生育能力？”
为了增加我面试成功的筹码，面试的时候我曾和盘托出我的生理缺陷——这个生理缺陷在职场上意外地吃香。
我点头。
玲姐很爽快地带我去了我工作的部门。
许是有过经验的原因，我很快便上手了。
并很快便认识了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王橙子。
王橙子是一个很特别很有活力的Omega。
据他说明，他的名字由来是因为他妈怀他的时候，特别喜欢吃橙子，所以才取了这么一个随便的名字。
我笑了，并赞美他的名字很可爱。
闻言，王橙子神采飞扬，圆圆的脸蛋红彤彤，并坚持一定要把他的小蛋糕分给我一半。
我被他热情感染，露出了这段时间唯一一次轻松的笑容。
王橙子直直地看着我，突然凑近了问我，“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很多Alpha追你吧。”
我笑容淡了下来。
没有。
腺体残疾之前，我处处遭人嫌弃，除了养母，没有人真心待我好。
腺体残疾之后，喻青是唯一一个待我好的Alpha，如今他也离我而去。
见我沉默，王橙子意识到似乎提到了我的伤心事，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用肩膀碰了我一下，语气神神秘秘，“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疗养院这么多Omega吗？”
我楞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个疗养院的特别之处。
社会构造向来是Beta群体人数最多，Alpha次之，Omega人数最少。
因此，Beta向来承担着社会上更加辛苦平庸的工作，Alpha大多是行业的精英，而Omega一般是被供养的角色。
虽说性别革命以来，响应性别平等的号召，Omega也开始进入职场。
但是护理行业，又辛苦薪资又低，向来少有Omega愿意涉猎。
可是这家疗养院，Omega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我回想起刚刚遇到的其他Omega同事，一脸疑惑。
王橙子压低声音，“因为······这家疗养院的客户全都是权贵家庭。每天都有各种位高权重的英年才俊在这里进出，我们这些Omega······”
他竖起食指，向上指了指，“全都是冲着嫁入豪门来的。”
我一脸惊讶，惊讶于我们才第一次见面，王橙子竟然毫不避讳跟我说出这些。
王橙子嘟嘟嘴，白皙圆润的脸庞越发显得无辜，“我们全都是走后门进来的，对护理一窍不通。但总得有人会这些嘛，就让玲姐帮我们招一个没有威胁的进来······”
话音止住，他捂嘴，一脸懊恼的表情看着我。
我笑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我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一天工作结束，我背着包从疗养院侧门走出。
身后传来一声，“李恩。”
我回头，王橙子蹦蹦跳跳地冲我跑来。
“你去哪里？”他瞪着大眼睛问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逛街？”
我从没有过和同龄的Omega一起玩耍的经历。
心念一动，我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了。
王橙子带我去了一个挺有名的夜市。
我之前在网络上刷到过它的视频，却没有机会去。
——喻青身份特殊，加之腿脚不便，心思比较敏感，我一向注意，不会向他提出此类请求。
夜市人很多，我跟着王橙子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王橙子精力旺盛得简直不像个Omega，我需要很努力才能跟上他步伐。
一转眼，王橙子又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等待。
王橙子突然从身边窜出，递过来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
我伸手接过，大快朵颐。
很久没吃过这类街头小吃了，味道意外地很好吃。
我们走到一处摊子，王橙子盯着五颜六色的棉花糖走不动道了。
“你请我吃了烤串，我请你吃棉花糖吧。”
王橙子笑嘻嘻点头。
我伸手去拿钱包，一模，兜中却空空如也。
我一愣，连忙低头查看，却发现原本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和钱包都不翼而飞了。
我抬头，和王橙子面面相觑，缓缓吐出一句，“······恐怕没法请你了。”
王橙子陪我去警局报了案。
许是因为王橙子在旁边问了几次什么时候能找到的原因，接待我的Alpha警员有点不耐烦。
他皱着眉头，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每天被偷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你们两个Omega······“
顿了一下，他打量了我了一眼。
我身上没有散发信息素，他似乎没法判断我的性别，他接着道，“这个夜市本就鱼龙混杂，你们不好好在家呆着，以后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出来凑什么热闹。”
性别革命之后，国家允许Omega踏出学校和家庭，进入社会。
但是，某些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改变，仍然认为Omega只配呆在家中相夫教子，过手心向上的日子。
社会上从来不会缺少对对Omega的偏见和歧视。就如此刻眼前的直A癌发表的此类言论。
王橙子气得脸鼓起，扑上去要挠他。
我伸手拦住王橙子，站起来，冷冷地看向那位得意的Alpha警员，“我要向你的上级投诉你。”
那个Alpha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转头看他其他同事，夸张地学我的表情和动作，“看到没有？这两个Omega说要投诉我······”
他的同事们发出哄堂大笑。
王橙子有点瑟缩，在背后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不因为他们的嘲笑感到困窘，只觉得愤怒，继续冷冷道，“身为国家公职人员，在工作场合公开发表对Omega的歧视和偏见，恐怕有违国家法律和你的工作纪律吧？身为执法人员，公开知法违法，我为什么不能投诉你？”
那Alpha终于知道我是认真的，渐渐止住笑声。
等我和王橙子从警局里走出来，天已经黑了。
王橙子蹦蹦跳跳地跟在我身后，一直欢呼着吹捧我，“李恩，你太厉害了！”
“你看到那个Alpha的脸色没，是这样子的······”，他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我无奈摇头。
幸好我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放在背包里，没有被偷，不然今晚我恐怕要流落街头了。
我正寻思着去找家银行取点钱，王橙子凑了过来。
他扑闪着大眼睛，“你去我家好了，就在这附近。”
出乎我意料的是，王橙子居然是一个人住的。
他自己租了个房子。
我原本以为，王橙子和父母一起居住在本地。
他摇头，跟我解释，“才不是，我不是A市的，我家在联邦别的区。”
“我家很穷的，我有好几个弟弟妹妹，每天都吃不饱饭。”
他撇了撇嘴，“所以部门其他Omega都不愿意跟我讲话，嫌我穷酸嘛。”
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我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他已经自己振作起来，握拳给自己打气，“不过我肯定能钓到金龟婿的！到时候我把我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接过来，我们一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他目光炯炯，神情凛然。
我不禁笑了，我觉得王橙子实在有活力又很可爱。
跟他在一起，我觉得我都变得有朝气一些，不像以往那么死气沉沉了。
王橙子的房子很小，但是收拾得很整洁。
知道我住在哪里后，王橙子瞪大眼睛，一脸吃惊。
“那你每天通勤岂不是很辛苦？”
他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地提议，“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啊？我愣住。
王橙子越说越兴奋，“这样我们每天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想了想，我还是拒绝了。
我现在麻烦缠身，还欠着季识衍的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来找我的茬。
和王橙子住在一起，我担心季识衍会找他的麻烦。
王橙子有点失望。
我承诺我会经常过来找他玩，他这才阴转晴。
第三天，我和王橙子一起出发去疗养院上班。
我们一起走进去时，正好遇到了面试我的玲姐。
她看到我们相携走近，愣了一下。
“玲姐！”王橙子充满朝气地挥手打招呼。
玲姐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王橙子转头跟我解释，“你别看玲姐好像对我很冷淡，其实她是我小姨。我能进来这里全赖她愿意帮忙。”
我讶然。
正如王橙子所说，其他同事对工作内容一窍不通，我进来疗养院后，工作理所当然全丢给了我。
我对此并不十分在意。
一来，我本就愿意多学点东西。
二来，这份工作实在轻松得可怕。
我今天一天，除了打印了几份文件和整理了一些药剂后便无事可做了。
坐在值班室，我正寻思着下班后去买个新手机和补办手机卡，同事们突然闹哄哄地冲进来了。
这些年轻鲜妍的Omega像蝴蝶一般，翩翩进来，掏出镜子认真梳妆打扮。
我坐在一旁看他们兴奋举动，实在不明所以。
这时，玲姐敲门进来，吩咐其中一个同事去一楼药房领药剂。
被叫的那个Omega有一头漂亮的短卷发，名字叫白羽。
我记得王橙子曾经告诉过我，白羽和他并不对付。
虽然这个部门只有我和他是对付的。
玲姐催促，“这周轮到你去药房领药了，快去。”
白羽嘟嘟嘴，嘴巴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亮晶晶的，“我才不要，药房只有一群干瘪的Beta老头。我过去给谁看。”
他转头看见了我，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赶紧指着我，“找他，新来的那个，你去！”
我还没出声，王橙子先跳起来了，“凭什么要李恩去，本来就是你的事情！”
“他又没有什么事做，替我去一次怎么了？”
“你有事做！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都清楚！”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了。
我大概听了半个明白——今天疗养院来了个高富帅，那个人现在正呆在高级病房区域。他们想上去来个偶遇，因此都不愿意去病房拿药，以免错过这个机会。
我听他们吵架实在是听得我头昏脑胀，赶紧打断他们，主动请缨道，“我去好了！”
两人停下。
白羽破天荒对我露出微笑，王橙子不服气地撅嘴。
我轻拍了拍王橙子，安抚他，“反正今天我也没事做，就当是去熟悉一下好了。”
见他仍是不满，我继续劝道，“那下次轮到咱俩，我让白羽替我们去药房拿两次药。”
转头看向白羽，我问，“可以吧？替我一次，替王橙子一次，你答应了我再去？”
白羽想了想，点头，“成交！”
药房在另外一栋楼的一层，平时除了内部员工，少有人来。
我按照指示牌去到药房，拿了药正要返回，背后有人叫住了我。
“哎、等等！”
我回头，是个中年男性Beta。
他把手中托盘不由分说塞给我，“我有急事，你帮我送过去！九楼！”
我不知所措，喊了他一声。
他急匆匆地跑向厕所，没有回头。
好吧。
我看了一眼，托盘上药物的包装袋上有贴着标签，上面写了哪栋楼的几号病房。
我到了才发现这里是高级疗养区域。
这个区域**性很好，病房和病房之间相隔甚远，还有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在附近巡逻。
也许是因为我是生面孔，我端着托盘过去，像是犯人一般，过了好几次安全检查，一番折腾才将药物送到其他工作人员手中。
我松了一口气，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闭。
下一秒，电梯门打开，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我抬头，讶然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只有几面之缘的霍承。
“霍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