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是村民起的别名,它原本叫芍药村。二十年前,这个村子一夜之间,全村被屠。奇怪的的是,村里的物件并无损坏。
当年官府派人来查,也没查到什么。后来,只将那里值钱的物件搬走,就不了了之。久而久之,芍药村便成了荒村。
陈双将陆云亭扛在肩膀上,陆云亭的肚子刚好压在她的肩骨上。
陈双没走几步,陆云亭发出微弱的呻吟,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簌簌落下。
陈欢犹豫一会,看陈双没有理会,轻声道,“长姐,那个大哥哥看上去很难受。”
陈双闻言停下脚步,放下陈欢,把陆云亭平放在地面。
此时的陆云亭,脸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双眼半开半合,“你把我身上的钱拿走吧,把我放这,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陆云亭看着陈双,心中既不想她真的把自己放下,但自己又不想连累她,正焦虑地等待着回应。
陈双没有出声,他继续道,“我不会怪你的,这都是……我的命。你放心,我变成鬼,也不会找你的。”
“虽然我对你……”
“闭嘴。”陈双瞪了瞪陆云亭,冷声道,“你再说一句,我就送你去投胎。”
陆云亭一脸委屈的张大嘴巴,但却不敢发出半个字。
陈双站在原地,思虑一会,俯下身,在陆云亭身上摸索。
顷刻,她拿出一钱袋子,打开看一眼,里面有些碎银,心想,这应该够买一辆牛车。
她抱起陈欢,牵着陈乐,径直往前走。
“你不会真的把我丢下吧……”陆云亭看着陈双的背影,失落无助。
陈双不仅没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
陆云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了看自己那废掉的四肢,苦笑道,“就这样死去,太窝囊。”
他挣扎着,翻转身子,趴在地上,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膝盖撑着下半身,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
路上的碎石和沙子将他的关节都磨破了,他每挪动一步,关节的血就加深一次。
“老大,您快看,这有个残废。”
身后传来异样的声音,原本眯眼小憩的陆云亭,瞬间睁开双眼,一右眼瞎了的男子正看着他,男子的眼中满是恶意。
陆云亭触电般,往旁边挪动,但被瞎眼男一把拖了回来。
“跑什么!你这样,还能跑到哪里去?!”
瞎眼男口中的老大,名为胡彪,他瞅了一眼陆云亭说道,“这细皮嫩肉的,还是四肢残废,干不了活,卖不了啥好价钱。”
瞎眼男踢了一脚陆云亭,眼神凶狠,“真晦气。老大,您说,怎么处理他?”
胡彪眯着眼,托着下巴,半响,“搜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值钱的。搜干净了,就卖去给县里的春阳楼。”
春阳楼,那是有钱的和高官的享乐之地,漂亮的男男女女都有。
“放开!”陆云亭怒斥道,“不要碰我!你可知我是谁?!若是让我爹知道,你们必死!”
“老实点!”瞎眼男在陆云亭的胸口重捶了一下,将他全身翻了个遍,朝他淬了一口,“穿的那么好,身上一个子都没有。”
“想必是被丢弃的官宠。把他扛走。”胡彪吩咐道。
瞎眼男抓起陆云亭,丢到他的肩上,磕到陆云亭的腹部。陆云亭发出一声痛呼,“嘶!”
瞎眼男吐槽,“真娇气。”
陆云亭此时心急如焚,用手肘捶打瞎眼男的背部。
瞎眼男恼了,将陆云亭重重摔在地上,把他手脚捆扎实了,再次扛上肩,“看你还怎么动?!”说完,故意颠了颠。
陆云亭痛的翻了翻白眼,几乎晕厥。他在心中念着,祈祷着,天上派个仙女来拯救自己。虽然这不可能,但还是心怀一丝期盼。
“唉哟!”瞎眼男只顾一个劲往前奔,刹不住脚,撞上了胡彪,“老大”
他没站稳,将陆云亭甩了下去。
“嘶……”陆云亭撞到石块上,发出声闷哼。
陆云亭缓了缓,抬头看去,看清来人是陈双,双眼一亮,忽然想到什么,他哭丧着,卖惨道,“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全身,好疼呀……”
瞎眼男搓了搓手臂,嫌弃地看着陆云亭,这小子在装什么死?!刚才还那么横!
胡彪打量着陈双,思忖道,这丫头看上去不过十五左右,长得那么瘦,我的胳膊都比她的大腿粗。她是吃错药了?还是想不开?敢挡老子的路?!
胡彪的眼底带着一丝不屑,“小丫头,有路你不走,拦住我,是想干什么?”
陈双面无表情,没有吭声,倒是坐在牛车上的陈乐,高声喊道,“坏人!放了大哥哥。”
胡彪瞬间明白了,偏过头来看了看陆云亭,轻笑问道,“这是你相好?”转而嗤笑道,“你眼神不太好,看上这个小白脸。”
陆云亭不服道,“你说谁是小白脸?我可是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
“我只是路过。”陈双单手扶额,冷声说道,“借过!”
胡彪察觉陈双和这小白脸应该是相识的,就这样让她走了,恐怕会有麻烦。
他将刀对着陈双,吼叫道,“你走不了。”
陈双最讨厌别人拿着刀指着她,“你找死!”
这姑娘开口闭口就是死的,日后若是谁娶了她,不得天天挨揍?!想想就觉得可怕至极!
陆云亭想着,浑身冒出阵阵寒颤。
胡彪将大刀甩到肩上,不屑道,“丫头,口气不小!谁死还不一定呢,看刀!”
“长姐小心!”
“小心!”
“老大必胜!”
陈双飞快地甩出两根银针,银针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刺眼的亮光,晃得胡彪双眼稍稍收拢,动作变得呆滞。
等胡彪反应过来,那两根银针已经刺进他的脖颈处,瞬间一股钻心的痛由下而上传来。
他拔出银针,惊呼道,“这针上有毒!”随之将银针丢到一旁,冲陈双喊道,“解药拿来!”
“老大!”瞎眼男担忧地看向胡彪,眼里对胡彪多一份崇拜:老大不愧是老大,毒都晓得。俺真是跟对人哩。
瞎眼男看着陈双大走过来,他急忙上前挡在胡彪前面,“不许伤害我老大,要打就打我,我皮厚。”
但陈双却只是捡起地上的银针,用叶子擦干净,放入袋子里,而后径直走向陆云亭。
她解开陆云亭的绳子,扛起他,走向牛车,将陆云亭放到牛车后,驾起牛车,留下“无毒”二字后,掉头离开。
“你刚才真的打算不救我?”陆云亭问道。
陈双不作声。
陆云亭脸上有些失落。
“大哥哥,长姐不救你。你还能在这?”陈欢一语,点醒了他。
陆云亭心里敞亮起来,开始嫌弃这牛车,“我的钱就只够买这牛车?好歹也弄辆马车吧。”
“你有完没完?!”陈双转头,斥问道。
陆云亭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牛车是陈双用陆云亭的钱,到附近的何大爷家买的。
起初何大爷死活不肯。后来,陈双出了双倍的价钱,何大爷的儿子何阳,也帮着求求何大爷,何大爷才勉强答应。
何大爷家是陈家村和李村的交界。李村是李氏的娘家所在之地。去年,李氏带着陈双三姐妹一起回娘家,想在他家借宿,但被拒了。
何大爷见自己儿子蹲在门口,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恼怒道,“别惦记了,她不适合你。你娶她,就是个累赘。她看不见,能帮你啥?她那个姐,是个断掌,更不能和咱家有啥关系。所以呀,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去帮你娘干活去!”
何阳看着门口的方向,回想着陈欢的样貌,双拳握紧,嘴角不禁上仰,眼里的光越发坚定,心中的那个不可说的念头往里扎深了些。
陈双坐在牛车前头,拉着缰绳,双眼紧紧地望向前方。
“长姐,长姐,”陈乐忽然叫唤道,“长姐,这个大哥哥,额头好烫。”
“吁!”陈双拉紧绳子,牛车停了下来。
陈双俯身,探了探陆云亭的额头,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丝担忧,并不是妻子对丈夫的那种,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
陆云亭双眼紧闭,全身抽搐,开始说胡话,“娘,您别走。”
他那勒红的手,使劲伸向前,想要往前抓住什么,但伸到半空,无力地垂着。
陈双犹豫了一会,抓住了陆云亭悬在半空的手。
安定好陆云亭后,她将牛车绑在一棵较大的树,交代几句后,去找草药。
殊不知,暗处一黑影正伺机而动!
陈双自小就认识各种草药,似乎在她的脑海,就有一本草药大典,她说不出这些草药叫啥名?因为她压根就不识字!
但这并不妨碍她采药和用药。
陈双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倏地眼前一亮,那是蒲公英,可用来降温。
采好草药回去,眼前的一幕让她心里一震,这是发生了什么?!
牛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两个妹妹和陆云亭被压在木板车下。
她箭步上前,掀开木板车,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轻微的擦伤。
“姐……”陈欢轻声道,“不知怎的,那牛忽然惨叫一声,后‘砰!’的一声。我们就全摔了下来。”
“长姐,腿好疼。那个大哥哥快把我压死了。”最小的陈乐痛呼着。
陈双一把拉开陆云亭,嫌弃地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看着陈乐,细细检查一周,长吁一口气,“还好,没伤到骨头。”
她安置好两个妹妹后,把陆云亭捡回来,将降温的草药嚼碎,塞进他的嘴里,快速拍了拍他的胸脯,倏地一下,他把草药吞了下去。
陈双放下陆云亭后,去探查那头牛。此时,牛已没有气息,嘴唇发紫,是中毒之兆!
不好!她猛地站起来,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呼呼~”
一阵狂风迎面吹来,陈双腰间的发梢飘起,素衣衬得更显乌黑秀气。
“啪啪!”风声中夹杂着拍掌声。
“这都没有把你们摔死,真是命大呀。”
陈双抬眸望去,一男子身穿红衣,贼眉鼠光,正朝她走来。
这人似乎在哪见过?陈双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
男子一脸谄笑,“小娘子,这就不记得我了?”
小娘子?!
是他!陈双猛然回想起,卖狼那日,调戏不成反被自己扎伤的红衣猥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