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团长 第1章 不可懈怠

长安星，姒宅。

“啊!”

脊柱上传来的剧痛让姒雅从梦中惊醒，深度睡眠让她可怜的生物大脑做不到瞬间清醒，混乱繁杂的思绪堵塞了神经通路。

虫族攻陷了羲和号，打进来了吗？

同袍呢，为什么不叫醒她。

紧接着是后腰，那怪物势大力沉的一击让姒雅的整个后背都陷入巨大的麻痹，片刻后，痛感才深入扎进每一寸神经末梢，似针刺，又像火烤。

第三次袭击来临，象征着危险的破风声让姒雅本能地翻身下床躲避，一只手去摸枕下的军刀，却摸了个空。

好在她的另一只手臂格挡硬抗了一击后，又一把抓住了怪物的“肢体”。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大脑重启，记忆涌现。

昨天，昨天……

半个月前，她踏上了从未央基地返航的归家之路，四年的太空漂泊随着“鱼鳞”一期计划的结束也暂时告一段落，在奉基地之命前往后土星求学之前，她还有一个半月的假期。

昨天，是她回家的日子。

母亲目前仍在神农号服役，她们暂时还无法见面。

好在祖父休假在家，和祖母一起为她举办了庆祝归家的家庭宴会。

然后，她就在那张熟悉的、硬邦邦的黄花梨架子床上安然入睡，一夜好梦。

对啊，现在她应该在自己家啊。

床边黑影的轮廓在视界中愈发清晰。

“爷爷。”看清了来人，姒雅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额头沁出的冷汗聚成了一股流下。

她此时形容狼狈，身上还带着仓皇滚下床时被她卷下去的轻纱床幔。

那个她以为是怪物肢体的东西也不过是博日格德拿在手里的一根木棍罢了。

博日格德使力抽回了被姒雅攥住的木棍，背在身后，摇了摇头。

“你太懈怠了。”

姒雅双手抹了把脸，头还带着被从深度睡眠中强制唤醒的昏沉，“爷爷，我才刚回……”

视线瞥到博日格德脸上没有一丝被笑意带着牵动的皱纹时，姒雅利落地改口认错：“对不起，爷爷，我马上就去训练。”

她的视线定格在了他的手上，只分了一缕余光去留意博日格德的表情。

没有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应该这样做。

果然，下一秒，他手腕一抖，左右手齐齐反握住棍子的尾端，腰部一转，棍子带着千钧的势头斜下里扫了过来。

姒雅早有所觉，腿部肌肉暗中积蓄着力量，就在博日格德出手的那一刻，一跃后跳上了床。

木棍一击落空，狠狠地抽在了床腿上，炸开几片木质碎屑。

“爷爷。”姒雅无奈地又喊了一声，希望能唤回博日格德那仅剩的亲情。

“你知道你今天已经死了三次吗？”博日格德抬起棍子，指着姒雅。

“对不起爷爷，我疏于训练了。”

“在基地里的时候没有按我的要求每天练武，对不对？”

“我们的科目训练量很大……”

“打住，我不想听到任何借口。”博日格德的棍子对准了姒雅的嘴，野蛮地示意，无声地威胁。

“伸手。”

姒雅听话照做，伸出了手心，这是姒家的家法，也不知道今天爷爷要打她几棍才会罢休。

博日格德眼神一厉，一段寸劲被施加在棍尾，随后棍子脱手，棍尖颤抖着旋转着向前飞出，眼看就要给姒雅的下巴打个对穿，门牙四溅，流血五步。

姒雅右脚向后迈开一步，偏头躲过，左手还维持着伸手等待挨罚的恭敬姿态。

冷声道：“爷爷，今天不会再有第四次了。”

“雅已知错，甘愿认罚，请爷爷不要再戏弄我了。”

博日格德丢开棍子，一手按下了姒雅的手，蒲扇大的巴掌重重落在姒雅的肩头，哈哈朗笑道：“好孩子，本事至少没给你爷爷我全丢干净。”

姒雅露出生无可恋的无奈表情。

“但是你这个警惕性还是太差了，放在军中也不合格。”博日格德摆出将军架子，双手背后，批评道。

“是，下次我会注意。”

“走吧，我是来叫你吃饭的。”博日格德拍了拍姒雅的后背，正好拍在她刚刚被打出来的淤青上。

姒雅轻“嘶”了一声，说：“下次这种事让机仆来就好了，不劳您大驾。”

“嘿，你这孩子，打你几下还记仇了。”博日格德对姒雅的这点小伤不以为意，他出手的力道他清楚。

“吃完饭后记得去做格斗训练，这是你们姒家人终身的功课，不可懈怠。”

姒雅认命：“是。”

“在那儿有学到新体术吗？我同‘鱼肠’说你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学习终极的体术，‘他’现在可是对你垂涎三尺。”

“您是知道我去干什么的，我哪有时间去学体术，没事骗鱼肠做什么，‘他’可什么都当真。”

羽林军的军体术也不过是青龙象军队里一脉相承的路数，没什么特别的。至多，未央基地的随舰陆战军士汇聚了整个丹夏共和国的陆战精英，每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比之其他地方陆战军士对体术理解更为精深罢了。

“看来‘鱼肠’想要学到新技术的愿望又要落空了。”

姒雅的脚步慢了下来，提议道：“不如考虑下把鱼肠捐赠给军联部？有更多的训练数据喂给‘他’，‘他’应该能更快进入下一步进化。”

“哈哈哈……”博日格德大笑了起来，“好孩子，我很骄傲我们把你教养得如此无私、如此乐于分享。不过我相信，如果我们的祖国需要，你祖母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无偿捐献‘鱼肠’的。”

他忽然正色了起来，解释道：“我们政府对人工智能的谨慎态度你是知道的，尤其是会使用武器、具有巨大杀伤力的战斗人工智能机器人，一旦失控，后果是不可承担的。”

“一切数据传输行为都存在被骇入的可能性，连军械司自己出品的人工智能都备受忌惮，更别提民间私研的战斗机器人。所以，军联部不可能接受我们的拷贝数据传输，更不会收编我们的战斗AI。”

“祖母退役前可是共和国的上将，您是说连她也不受信任吗？”

博日格德在姒雅的头上轻弹了一记，好笑地说：“跟她有什么关系，鱼肠的研发、学习、训练从你的高祖母那一辈就开始了，那时候，你祖母甚至都还没出生。她只是个军人，不是人工智能专家，她更不了解鱼肠的底层程序是如何写入的，就算鱼肠开发团队的工程师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她也许也听不懂。就算这份收编‘鱼肠’进入她的军团的提案是给到她本人，她估计也不会贸然同意。就算鱼肠的目标函数审查通过了军械司的审查，她也仍会对其充满疑虑。”

“现有的战斗AI的定期审查工作，已经够军械司战斗AI研究部的研究员忙得脚不沾地了，我们更没有无端加大他们工作量的必要了。”

“这样。”

出于保密条例的原因，姒雅不能够跟博日格德透露在未央基地中部署的战斗AI的水平。从她有限的交手次数来判断，她觉得姒家实验室开发的‘鱼肠’比羽林军中的“龙渊”战斗训练AI要厉害多了，不然，她就根本不会提到捐赠这一回事。

穿过迤逦的曲廊，两人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四面厅，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长窗打在厅内的紫檀木八仙桌上，其上有三副碗筷、一屉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

“已经能闻到香味儿了，我想这一口可太久了！”姒雅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三两步就冲到了桌子前坐下。

她的对面已经有“人”落座，姒雅刚才就看见了。

“他”戴着竹编斗笠和覆面，松松垮垮地穿着一身素色的苎麻圆领缺胯袍，微敞的衣襟下依稀可见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

“早安，鱼肠，你要和我们一起共进早餐吗？”

鱼肠，姒家私人实验室投资研发的战斗人工智能，也是现在每一个姒家小辈的格斗陪练。

被日日摔打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一看到鱼肠姒雅的尾椎骨就有些隐隐作痛。

“侯你多时，雅。我在等待和你的战斗，听说你学了些我没见过的新招式。”

“假的，老头子骗你的。”姒雅拿起筷子，对着小笼包夹了过去，“等会儿记得开最低强度的教学模式跟我打，我的身手可是退步了。”

“那真是遗憾。”

鱼肠忽然出手，那双覆盖着离子弹性体仿生皮肤材料的金属手灵巧地握住了筷子，在姒雅带着包子的筷子要收回之前，死死将其抵住。

姒雅试着抽开筷子，没抽动。

“什么意思？”

鱼肠呵呵笑了两声：“意思意思。”

姒雅的筷子被打飞，指关节一麻，包子落回了笼中。

不满道：“有点儿意思。”

她回头看了眼好整以暇、并不着急落座、只在一边等着看她热闹的博日格德，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是他搞的鬼：“有意思吗，爷爷？”

“包子好香啊，快趁热吃吧。”博日格德装作没听懂，并不正面回答。

姒雅捡起掉落的筷子，再度试探着伸出了一筷子。说时迟那时快，鱼肠猛地一推桌子，让她筷子的落点打了个空。

姒雅早知会这样，未拿筷子的左手已经预备好去抢桌子上的蒸笼。眼看她快要得手，不曾防范的鱼肠立刻作出补救，手掌在木桌上重重落下一拍，蒸笼里的包子齐齐被震上半空。

眼疾手快的姒雅跟着用筷子去抢半空中的包子，却被鱼肠当暗器甩出的两根筷子一根打中左手腕，一根打中右手腕。

包子们再度整整齐齐地落回蒸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