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是徐蒙的诚意,但怎么合作才是关键。纪云白用食指一下一下得轻敲着座椅扶手,暗猜徐蒙有多少把握料到春鹭现在吃不了这个单子。
赵凝讲完,依旧看向禹霏。
禹霏含笑,说:“谢谢,方案很完整,充分考量了春鹭的利益点,但我现在还不能允诺你们,比如交付期限、定价,我们得回去核算,因为我们的米酒马上就要进场一家在申城的连锁超市,目前产量还存在缺口。”
“哦?”徐蒙突然来了兴致,“禹总谈下那么好一笔合作啊,那我先祝贺一下,但我们的方案还希望可以下一步推进,我们可以以市场价采购春鹭的产品,如果礼盒销售低于预期,剩余的米酒和酱油春鹭可以用八折的价格回购,彼此保障不损耗。”
师嘉恒:“徐总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我们回去会尽快商议,三天之内给您回音。”
接下去的会议,万总系统地讲了接下去的流程和分工,他做了一张甘特图,标清楚什么时间节点该进行到哪一部分。
徐蒙托着腮听得很仔细。
禹霏发现他的鬓角藏着几根白发,他应该还不到40岁吧,至少脸上还没什么褶子。
听完,他起身说:“锦程果然非常专业,这次的尽调费用将由中铭一力承担,希望进展一切顺利。”
徐蒙安排了午餐,兴元斋的旗舰店就在附近,中式风格的包厢颇为豪华,梨木的桌椅,青花瓷器和苏绣屏风。
“小赵,你下楼挑两瓶好酒,”徐蒙下巴一抬对赵凝说,“可以让他们安排上菜了。”
赵凝:“好的,Simon总。”
他们三人算是贵宾,坐了主座,徐蒙还特地关心了她的伤势,禹霏说:“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徐总关心,上次还没来得及感谢您。”
徐蒙点头淡笑,“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上回在市集我想起来遇到的是你,抱歉我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他都这么说了,禹霏也点头笑笑,“那天是我莽撞了。”
这事纪云白没听禹霏说过,那时候他一直以为中铭的老板是钱予博来着,没想到还有徐蒙这号人物。
“以后春鹭和中铭少不了合作,徐总也知道我这个女朋友是学艺术的,现在半道出来做生意,我这心可是天天提着呢。”纪云白半开玩笑说道。
开始上菜,徐蒙说:“我们旗舰店跟别的店最大的不同就是提供精品菜,中餐西餐我们都有,主要还是中餐的八大菜系。”
首先来的是十个冷盘和例汤。
不算稀奇,但确实有禹霏没吃过的冷吃牛蛙和冷吃龙虾,冷吃牛蛙是川菜做法,那道冷吃龙虾则是把煮熟的小龙虾当成刺身来吃,她还没这样吃过。
这两道菜都不符合纪云白的口味。
纪云白耳语禹霏:“不能吃辣,也不能吃生冷的东西。”
“哦。”本来她都准备和要先吃一只龙虾的,现在只能吃多吃几只鸡爪来补补她的爪子了。
随后上来的是热菜,还真是把八大菜系都融合了,色香味都属上乘。
徐蒙说:“这家店还有一个跟别的店最大的区别,是财务方面的,开业至今这里有近百万的应收款还没要来,账目很清楚,这几日我会派人去收,但能要来多少我说不准。”
应收款这种东西年数一久跟银行坏账差不多,之前禹霏还想过去要,结果根本联系不到对方,还有一些根本用不着去要,人家的来意就是画完大饼占便宜。
应酬少不了喝酒,纪云白喝了点,还替师嘉恒挡了几杯,结束的时候正好微醺,徐蒙倒是酒量浅,已经有些上脸了,但还是坚持将贵宾送到停车场。
得知禹霏想去作坊,徐蒙说:“让小赵陪你们一起,她对那儿熟。”
师嘉恒:“那太好了,我们不会耽误很久。”
禹霏被纪云白先一步拉到车上,坐在驾驶位的江珂懂事地下了车。
“韩师傅问你什么你不用确定回答,他要是想回春鹭你就说得问你爷爷,我想试试他的诚意。”
“好,你什么时候回去……回璞悦山庄。”
纪云白笑了下,“你先回酱油铺等我,有什么缺的生活用品等我回去陪你买,嗯?”
“嗯,好。”
小作坊在距离中铭食品五公里左右的地方,原是一个乡镇小学,废弃后被二次利用,操场改成了晾晒场,教师改成了发酵室和仓库。
七月天热得发烫,此刻里面看不到一个人。
师嘉恒说:“老韩还是对学校有情怀啊,到这里酿起酱油来了。”
韩师傅正好在二楼阳台抽烟,急匆匆下来迎接。
禹家大姑娘来了。
前阵子,徐蒙通知他,这个作坊关不关禹霏说了算,怎么安置这些人也是一样。事情本来不会发展这么快,但钱家的败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跟禹霏打得两败俱伤。
现在禹霏已经攀上了高枝,禹家的后台是丽宁市的皓森集团。还听说皓森集团那大公子,自打禹霏出事之后鞍前马后地伺候。
多年未见,韩师傅肉眼可见地衰老了,黑、瘦,头发还少了不少。
“禹霏啊,你来也不让人给我传个信。”韩师傅指指二楼,“上我办公室聊,外头太热。”
二楼还是有人办公的,财务室里有四个人。
韩师傅说:“我们的仓管和财务都在这里办公,我们人手也不多,还有6位老师傅和6个学徒。”
“论管理,我还要跟韩师傅多取取经。”禹霏在二楼扫视着作坊周围,虽然小,但一切井井有条,关了确实可惜。
“中铭那边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韩师傅边说边开门,“请进请进,那个赵经理您要不先上财务室坐坐?那儿也开了空调。”
赵凝:“我不能听?”
韩师傅:“我们叙叙旧,您先稍稍。”
他还真就把人关在了门外,师嘉恒差点笑出来。
“嘉恒,我听你姑说你在国外出了事,挺严重的,现在还挺好啊?”
“劳您挂心,瘫痪了一段时间,现在恢复到七八成,除了不能干体力活,跟正常人差不多。”
“都坐,恢复了就好,霏霏那对象呢,那个纪总怎么没来?”
师嘉恒指指门外,“纪总来了可能也要关外面吧,您跟他也叙不上什么旧。”
“我听说赵经理是徐蒙的小情儿,在MBA班里认识的,要不然人985的研究生上这里工作?”韩师傅说得很谨慎,怕隔墙有耳,“喝茶,刚沏上没多久。”
就说这男人爱八卦,没错吧!禹霏还急着回店里,就不想寒暄了,说:“韩师傅,您跟我妈吗之前的事我都清楚了,是各取所需,我就当翻篇了。”
韩师傅点点头,“马师傅跟我说了,这事肯定不是从你们那头翻出来的,徐蒙这个人看着谁都不得罪,那是还不到时候,不到他想搞事情的时候,钱老板自以为老谋深算,到头来全让你们年轻人给端了。”
他还是钱老板的手下败将,想想更是悲哀。
“风水轮流转,春鹭撑了这么多年也该苦尽甘来了。”他继续说,“我自认为我这里对你们有用,你们且留一阵子看看,怎么的得让我们把今年过了,明年的事明年再打算。”
看得出韩师傅也是实在人,他都恳求了,禹霏不想这点余地都不留,说:“当然了,今年我们也支撑不了中铭需要的量,节衣缩食太久,这半年我们我们需要缓缓。”
师嘉恒点头,补充说:“具体什么时候呢我们这边作主,您之前提的事我们也都记着呢,今天过来就是给您吃颗定心丸,起码今年这里还是一切照旧,只不过是先完成财务上的合并。”
“这事我懂,我尽快把东西都盘点出来,细到仓库有多少斤黄豆。”
“我们有审计公司来,不耽误您工作。”师嘉恒说,“等尽调结束我们就来审计,预计八月中旬。”
“好,太好了!”韩师傅感慨万千,“以后春鹭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替这的师傅谢谢你们。”
聊了不过半小时,禹霏觉得挺顺利的。走到楼下,从车间出来三个老师傅,交头接耳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也是从春鹭出来的,现年六十多了。
韩师傅说:“不用跟他们打招呼,他们都是怕丢活,回头我跟他们解释解释就行了。”
已经快四点了,禹霏也着急回去,说:“韩师傅有空去我店里坐坐,就在西河口古镇,我爷爷经常在店里。”
“好,我一定去。”
白来一趟,赵凝的脸色很不好看,但以后这地方不再归属中铭,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法和徐蒙不太一样,人家收的是股权,这地方不就等于是白送出去的么,一年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钱。
赵凝说:“那我就不再送二位总了,我等你们的答复好去推进策划案,时间不等人的。”
师嘉恒向来不喜欢客套,直说:“你们徐总是真心要跟我妹妹合作吗?在不事先调研的情况下就做了方案,我们答应不了倒还成了我们的不是。”
赵凝先是一阵哑口,想了想才解释:“师总,您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很有诚意啊。”
脸上的表情是在反问:你们看不到吗?
“赵经理就送到这儿吧,我们回去看一下产量,我们不至于有钱不想挣。”师嘉恒打开车门,让禹霏先上。
上车后,禹霏笑了下,觉得师嘉恒有时候跟纪云白挺像的,一副商场老手的感觉,说:“你跟纪云白是一个老师教的做生意吗?”
这什么话,师嘉恒拧了拧眉说:“老纪我比你了解,他不会彻底不要这个单子,不信晚上你问问他,他这人嘴硬心软,就说我们申城有个乙方,人中了标却说活做不了了,现在他在帮人找丙方。”
禹霏:“啊?”
师嘉恒:“他追求周全,有时候宁愿自己吃点亏,这样的人呢少不了偏财,受过他好处的人除非是狼心狗肺,否则在商场上遇到肯定会饶点甜头。”
经过昨夜,禹霏觉得她和纪云白都分别打上了彼此的烙印,但了解一个人,不是一场欢事就可以的,是一辈子的事。
对这样的一辈子,她信自己会甘之如饴,也希望纪云白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