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三面色大惊,他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背叛公子,你可别想在公子面前泼我脏水。”
宋漠道:“既然不是背叛公子,那为什么不走?”
丰三横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想求神为公子治病,才不是稀罕什么神仙的身份呢。”
“城主说了,明天祭祀,我就能见到神,到时候,无论用什么交换我都愿意,只要公子的身体能健康。”丰三说这席话时,神色布满了真切的欢喜和期待。
宋漠从前一直觉得丰三蠢笨,可此刻,他却有些不忍告诉丰三真相了。
“总之,你帮我向公子转达,求他再等我一天。”丰三道。
宋漠抿唇,抬手扭住丰三的胳膊,语气硬邦邦道:“跟我走。”
“我不走,放开我…”丰三拼命挣扎,他道,“我知道你不信这些,觉得我蠢,可万一有用呢,公子这些年收了多少折磨,你是知道的,难道你不想看公子好起来吗。”
宋漠抿唇,道:“可你根本就不是神子,这是公子为了救你想出的法子。”
“什么?”丰三挣扎的动作顿住。
宋漠半隐半藏的解释道:“你偷喝神水,惹怒天神,芸城人要将你祭天赎罪,要不是公子想出法子救你,那天在祭坛上,神女已经将你一剑捅穿了。”
丰三面色发白,身体抖了抖,他颤声道:“我…我不知道…”
宋漠道:“若明天,你毫无准备的上祭台,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陷,就走不了了,公子想了法子助你脱身,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回,我回去。”丰三连连点头,他吓得腿发软,紧紧抱着宋漠的胳膊。
宋漠拖着人走了两步,觉得不自在,又抬手将人扛起,一路抱着离开。
丰三被吓坏了,一看到贺暄,就哭哭啼啼的凑了上去。
“怎么哭成这样了?”贺暄拿出帕子,为丰三擦眼泪。
丰三泪眼汪汪的望着贺暄,道:“公子,还好丰三有公子护着…呜呜呜。”
贺暄看了宋漠一眼,对丰三道:“别怕,天亮后,再演完最后一出戏,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宋漠会对丰三说的话,自然是经过贺暄允许的,贺暄没有打算将全部事情告诉丰三,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丰三胆子太小,性格又单纯,不适合知道太多。
次日清晨,贺暄的下人们开始收拾随行行李,准备离开。
神子消失,城主匆忙带着人来贺暄处寻人,见贺暄一副要走的做派,他吓白了脸,带着人跪在贺暄的马车前,不让人离开。
“求公子将神子还给我们,芸城数万的人生命危在旦夕,我们不能没有神子啊。”城主悲痛的哭着。
连续几天,芸城日日的死亡人数都有百余人,城主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异常状况,这短短几日时间里,他头发白了大半。
贺暄语气慈悲,道:“城主放心,我怎会不顾芸城万人的性命,祭祀典礼时,我会送神子过去的,只是他到底是我的人,且芸城也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地,祭祀结束后,我带着我的人离开,城主您,应该不会来阻拦了吧。”
城主面露难色,可贺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到底找不出阻拦的理由。
他点头,应道:“是,只求神子能救救我们芸城百姓。”
祭祀时间到了,贺暄如约带着丰三前往祭坛。
芸城人深陷痛苦之中,丰三被他们视为唯一可以解救他们的神明,丰三才一出现,他们就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嘴里念叨着乞求的话语,神色虔诚的磕头。
“公…公子…我就在这里说就行吗…”丰三不敢踏上祭台,缩在贺暄身边打着哆嗦。
“可以。”贺暄道。
丰三已经是芸城人认可的神,不管他做不做那套假把戏,只要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芸城人都会相信那是神的旨意。
“我…我昨夜,已经见过神了…”丰三磕磕巴巴说起贺暄昨夜教他的话术,“神说,受到惩罚者,都是因为身背罪孽,需长跪与神女像前赎罪,等身上的罪孽赎清,身上的惩罚自然会消失。”
“罪孽?为什么我身上会有罪孽,我可从来都没偷没抢过。”
“你还好意思说,你在我老娘那儿赊的菜钱多久没还了?”
“难怪那个经常偷东西的刘瞎子死得那么快。”
“快别说了,赶紧去奉神殿占个好位子吧,兴许跪在离神女像近些的位置,能好得更快。”
众人听闻这话,纷纷争先恐后的起身,往神殿内挤,想早日赎清罪孽,不再受惩罚的折磨。
“公…公子,他们真的能得救吗?”虽然人群已经散开了,可丰三还是有些后怕,声音微微发着抖。
贺暄望着远处奉神殿的位置,道:“那要看他们的赎罪是否诚心了。”
昨天,神女在与贺暄的谈话最后,留下了一句“他们要想继续活着,就得生生世世跪在我母亲面前”这样的话。
贺暄心生怀疑,让宋漠去调查了神女像,果然发现了异常。
宋漠在神女像中,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之中,藏着一坛用玉坛封存的骨灰。
不用多猜,也能知道那是谁的。
玉坛底下,还压着一张图纸,原来,神女殿的花坛中,四处可见的小野花,竟是一种叫做“惹人草”的毒药。
惹人草叶子含毒,花香为解。
神女在“神水”中下的毒就是它。
她是想为母报仇,可她到底给众人留了一线生机,只要是在经常待在祭奠她母亲的神殿内的信众,身上的毒一段时间过后自会解开。
“啊。”人群中,阿晟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落在贺暄肩上的厚重披风。
“已经三月了…”天气逐渐回暖,人们都开始换上轻薄的衣衫,贺暄想说,用不着这么厚的披风了,可话还未说出口,冷风吹来,他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呀,公子。”丰□□应过来什么,连忙抢走阿晟手中的活儿,紧张的为贺暄拢紧披风的衣领。
贺家离开的车队早已准备好,贺暄的马车也一直在旁等候着。
“公子,咱们快走吧。”丰三道。
“嗯。”贺暄收回看向远方的视线。
让芸城人一辈子活在愚蠢中,供奉虚假的神明,也算是对他们的惩罚了,而神女,他已经将她身上的毒解开,接下来,是继续执迷不悟,还是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就看她是否能放下往事了。
“走吧,启程。”贺暄道。
马车踏着泥泞,离开这座小城,走上再次出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