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阴沉沉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算起来这也是姜国今岁的初雪,今年的初雪比往年的初雪来的格外晚些。
朱红漆门,红墙琉璃瓦,错落有致金碧辉煌的一座座庄重的宫殿在雪落下显得格外的让人神往。
“啊!啊!啊……啊!”
一阵阵惨叫痛苦声打破了雪景下暂时的宁静,循着声音过去,只见栖凤宫上下忙成一锅粥。
“怎么这么久还没生?叫的这么惨,不行,朕得去看看!”
屋外的祝饶锋神色着急,攥紧手来回踱步,目光几乎粘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胡忠全闻言立马劝解道:“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您是九五之尊,女子产房万万进不得,免得染上污秽之物!”
胡忠全是姜国皇宫的太监总管,看着虽年纪大了但姜国皇上祝饶锋是他自小看到大的,是祝饶锋的心腹,即便是后宫娘娘见了都会给几分薄面。
“什么污秽,里面是朕的妻子,姜国的皇后!”祝饶锋厉声斥责,纹着龙纹图案明晃晃的朝服在随着寒风摆动。
胡忠全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地上冰冷刺骨。
“是奴才嘴笨,说错了话,还望陛下恕罪!”
“此等言论朕要是再听到,你这把老骨头想来也是没什么用了,不如就当做肥料让御花园的花开的再艳些!”
胡忠全伏在地上,佝偻矮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他虽看着陛下长大,但他知道陛下的脾性,心不慈手不软,狠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谢陛下,奴才谨记,以后绝不再犯!”
祝饶锋虽生气,但他知道胡忠全也是为他考虑,作为一国之君,事事都要考虑周全,并不是为所欲为,任性胡来。
但他作为丈夫,就应该护在妻子身前保护妻儿不受一丝伤害。
屋内宫女接生婆忙成一团,尤其是接生婆,着急的额头布满了密汗,今日不仅是初雪还是皇后叶南芷生产之日。
此时的叶南芷意识一片模糊,额头冒着一茬又一茬的冷汗,身下剧烈的撕痛让她全身都疼的战栗,好几次都差点疼晕过去。
“皇后娘娘,您使劲啊,马上就要出来了!”
稳婆眼中充满担忧,语气异常焦急,手上鲜红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手原本的皮肤颜色。
叶南芷紧闭双眼,嘴唇也被咬出血丝,冷汗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一旁的宫女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叶南芷脸上的汗水。
“啊……啊!”
叶南芷面容痛苦不堪的嘶声喊叫一声,用手攥紧被褥,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哇!”
一声婴儿的哭声响彻整个栖凤宫。
稳婆喜出望外,笑呵呵激动不已,“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随后稳婆小心翼翼的拿过早已准备好的棉布包裹好婴儿抱在怀里。
叶南芷全身已经虚脱,口干舌燥,嘴唇咬得几乎都要破裂,身上的衣裳也被汗水浸透。
模糊的视线看到稳婆怀中的孩子,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庞滑下来与汗水混在一起,这一刻她感到从未有的欣慰……
一时间屋内的人无不脸露欣喜,为皇上开心,为皇后开心。
机灵的宫女早已跑到外面将好消息说给皇上听了,皇上一开心说不定还会给个赏赐。
屋外的祝饶锋听到啼哭声,身躯一震,喜上眉梢,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大步越过台阶就要朝屋内走去。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稳婆抱着用黄色棉被包裹好的孩子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个公主!”
稳婆话音刚落,栖凤宫上下侍卫及宫女太监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声音震耳欲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初雪在这一刻喜事上都显得格外的暖,祝饶锋满面春风畅怀大笑,洪亮的声音穿透了雪花落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胡忠全,栖凤宫上下伺候皇后有功,一律都赏!”
胡忠全真心为皇上开心,抑制不住的裂开嘴,说话也轻快了不少。
“是,奴才这就去照办!”
“谢皇上赏赐!”
得到赏赐的宫女太监们满脸笑意,谢恩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祝饶锋匆匆看了一眼稳婆怀中的孩子,便大步跨过房门来到屋内,他最担心的是南芷。
祝饶锋进去的时候屋内早已经打扫干净了,一切东西都重新换过了,上到叶南芷衣衫及床单被褥,下到屋内摆设的花及茶具。
跟在祝饶锋身旁的胡忠全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宫女,宫女会意的搬了个凳子放到床边。
祝饶锋坐了下来,看着床上叶南芷惨白没有血丝的面容,心疼的拉过叶南芷的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南芷,谢谢你!你为朕生了个公主,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知道朕有多开心吗?”
祝饶锋眼中带着丝丝欣喜的泪花,说话声很是温柔,仿佛要滴出水一般。
虚弱无比的叶南芷听到声音费力的强撑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眼神温柔,满目爱意的祝饶锋。
“孩子呢?”
因为长时间的喊叫,使得叶南芷声音有些沙哑。
“放心吧,孩子看着很健康,乳母抱去喂奶了!”祝饶锋说话声越发的轻柔,“是个公主!”
叶南芷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给原本就惨白的面容平添一份破碎美。
“臣妾未能给皇上诞下一位麟儿,皇上可有失望?”
祝饶锋摇摇头,眼中含笑,“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朕与你的孩子,朕都欢喜!”
叶南芷脸上虽欣喜但眼中却晕染出一丝担忧,“皇上,你还记得那个术士的话吗?”
祝饶峰闻言脸上的笑容有了片刻的凝固,脑海中浮现出数年前他和南芷出门游历时遇到的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且双目失明的占卜先生。
“凤髓冉,天下变,帝王昼,二十寿,福兮祸兮,福祸相依!”
说着叶南芷敛下眼睑,神色开始变得暗淡。
“每每想起术士的这句话臣妾心总会惴惴不安。”
“如今凤髓冉已然应验,那后岂不是……”叶南芷心中害怕的忍不住战栗。
祝饶锋见状立马安慰的拍了拍叶南芷的手,轻声细语。
“南芷,他只是个江湖术士,嘴中言语当不得真,即便是应验了一句也只是巧合罢了!”
叶南芷并没有因为祝饶锋的安慰而减少心中丝毫的担忧和惧怕。
“一个老妪,盲无所见,分文未取,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祝饶锋被叶南芷一句话堵的无话可说,眼神逐渐暗淡下来,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心中对术士的话也是有五六分的相信。
“即便术士所预言皆是真的,但南芷你别忘了,术士也说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即使命运不能改变我们也要搏上一搏不是!”
听完祝饶锋一番话叶南芷即便是心中担忧丝毫未减但也不似刚才心烦意乱。
祝饶锋松开叶南芷的手起身坐到叶南芷身旁,小心的将叶南芷扶起来一点靠在自己怀中。
“南芷,一切都有朕呢,你放心朕会尽全力护你和女儿一生无虞。”
“我只是怕……怕……”
叶南芷嘴唇张张合合终究是没说出后半句,她不害怕任何事,就怕二十寿应验,她的女儿只能活个二十年。
祝饶锋又怎会不知叶南芷要说什么,他只是不想让叶南芷郁结于心,遂只能转移话题。
“我们的女儿还未有名字,你作为女儿的额娘对女儿的名字可有什么想法?”
叶南芷叹了一口气,暂时选择性忘记术士的话,淡淡叹息一声。
“依照皇家祖制,子孙后代论字排辈,女儿应该是凌字辈,祝凌雪如何?”
祝饶锋闻言转头透过窗外看向外面飘起的大雪,展齿一笑。
“初雪生,凌雪锋!字好意也好,爱妃果然是诗书满腹,蕙质兰心!”
叶南芷虚弱一笑,“皇上可有其他想法?”
就在祝饶锋和叶南芷其乐融融的时候,太医院许太医急匆匆的闯进房间跪倒在祝饶锋面前。
随后乳母抱着公主也出现在房间内,神色有些紧张且不自然,抱着公主的手也紧了几分。
许太医有些忐忑不安的颔首道:“启禀皇上,微臣有事禀报!”
祝饶锋被突如其来的许太医打断了气氛,脸色有些不悦,声音严肃了几分。
“许太医,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禀报!”
许太医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声音急促道:“微臣刚才给公主把平安脉,发现……发现公主心脉有损,恐……恐活不过二十载!”
许太医话音刚落祝饶锋腾坐而起,厉声道:“放肆!拖出去斩了!”
叶南芷听后差点背过气,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应验了,术士的话应验了,这该如何是好?”
祝饶锋急忙坐下来抱住叶南芷安抚着,南芷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他不能让南芷有任何的不测。
许太医吓的冷汗直流,全身战栗的匍匐在地,抖动的跟筛子一样,恨不得不呼吸。
众人见状立马跪倒在地,胡忠全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皇上,您消消气,许太医误诊也不是不可能,不妨多召见几位太医为公主诊脉。”
祝饶锋冷静了几分,低沉道:“去请其他太医!”
“是,奴才这就去!”
胡忠全领命之后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终究是逃不过命运,为什么会这样?”叶南芷在祝饶峰怀中哽咽抽泣。
祝饶锋疼惜的抱紧了一些叶南芷,之前心存的一丝侥幸在这一刻无疑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一会儿胡忠全带着太医院资历深厚,医术高超的太医们来到祝饶锋面前。
祝饶锋两指一挥,胡忠全会意的给太医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医们见状不敢停留的赶紧上前依次给公主请脉。
随后几人又面面相觑,面露难色,战战兢兢的一个推搡着一个,谁都不敢上前。
祝饶锋眉头紧皱,怒目如电道:“公主情况如何?”
太医们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为首的太医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颤颤巍巍道:“回皇上,公主……公主确实先天心脉有损,活……活……活不过桃李之年!”
此言一出,屋内鸦雀无声,不似之前的热闹开心,整个房间充斥着紧张的气息,谁都不敢打破这种平静。
祝饶峰闻言感觉心中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塌了,垂下眼睑,沉默了很久。
“你们都退下吧!”
祝饶锋的声音不似之前的振地有声,反而有气无力。
太医宫女太监们如释重负逃离般的离开了屋内,胡忠全虽也为此难过,但也无能无力,只能讪讪然的跟着太医宫女退出了房门。
屋内只剩叶南芷的抽泣声和祝饶锋的叹气声,同一天经历了大喜大悲,两人此时的心情犹如坠入冰窖一般。
祝饶锋黯然神伤,许久才涩声道:“南芷,朕想给女儿取名叫祝卿安,你觉得好吗?”
叶南芷闻言点了点头哭的更伤心了,祝卿安,每一次喊其名都是一次祝福,要是这祝福真能成真就好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中,无能为力却也只能独自消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