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默威胁人类世界时间的运行,时念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借着上次在城默阵中动了小小手脚,这次的城默一出现,她就立刻收到了消息。
城默阵刚出现,她人就已到明川市中心。
至于这阵法,厉害是厉害,但只要她想要打碎,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她施法过程中,竟感受到了阵法的反抗。
竟是活阵法?
书中记载的东西居然是真的。
时念来了兴趣,将阵法细细从里到外读了个遍,确定已经学完精髓。双手结印,额间时斋神印显现,凝聚灵气,将阵法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奇怪的是,这阵竟然还能自己修复,像是舔舐伤口般,慢慢将口子合上。
时念有一丝不耐。
在神族面前玩这套,不自量力。
时念双手继续凝气,收集周围散碎的灵气一起,聚成巨大的气流,在阵法中央聚齐一道灵力漩涡。
而她在这时,感受到了一帮伏灵师逼近。
伏灵师的肉/体受不了神族神气的压迫,像队内灵力最弱话最多的那个小崽子,已经疼到浑身出汗,几乎要直不起身。
或许是出于这些天在时斋相处建立的信任,时念知道严冽也在,直接往下甩了个防御阵。
那人没辜负,伸手接住。
有了神族的保护,他们不受牵连,时念更加肆无忌惮。
她不再担心外溢的神力会伤到世人,浑身发出金光,带着灵力,朝努力恢复好的阵法中心重重一击!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起,阵法被撕碎,金色碎片落下,触地时化作又化为灰烬。
人类世界恢复秩序,死去的城市重新注入有活力的血液,行人步伐纷纷,鸟儿自由翱翔。他们不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时间向前,永远不会回头。
而几个伏灵师只觉得眼前的光刺眼,忍不住闭上眼睛,感觉到身体又被强大的力量吸走。再次睁眼时,身处在一个古老宅院大门前,牌匾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大字:尉迟。
宅院由浅灰色和黑色的砖块搭建而成,双开的大门倒是气派,两边各有一个侧门。有不知名的光球凝聚在宅院墙根边,又神奇又诡异。
大宅和主路用水隔开,隔着几米远,付哲闻到了宅子里腐朽木头的气味,他单手凝气,默不作声挡在两个女生前面,深深皱眉:“这是哪儿啊?”
京珺看着牌匾,缓缓道:“古书记载,上古六大家族之末尉迟家,善御水,能通灵。但寻遍世界角落都找不到他们家族的栖息地。”
“那这是……”一听到跟冥界相关,付哲头皮发麻,“我们算是误打误撞进了人家宅子吗?”
“当然不算,我们是被传送阵送过来的。”京珺捏诀一算,恍然大悟地笑了笑“难怪!难怪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找得到尉迟家,原来压根不在一个维度上。”
话音落下,墙边所有的光球突然向三人逼近,照亮身边,朝希才突然问:“队长呢?”
古老宅院门口,只有他们三人。
京珺和付哲都做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别管他了,先对付眼前。”
不等几人出手,大门徐徐从内向外打开,有道近似于机械男声、却又是人声,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客人到了,不得无礼。”
一众光球退下。
穿着白色麻布长衫的“人”站在大开的门中央,低着头朝几人拱手:“失礼了。”
说是拱手,却也不是古代的作揖,而是双手手指八指相扣,两个拇指指腹相对。
京珺出生于水中,敏锐感受到他身上与常人不同的阴沉气。
身边的付哲哥俩好一般摆手:“害,没事儿,别客气啊兄弟。”
她一把将付哲往身后拉。
白衣仆人咯咯发出奇怪的笑声,抬起头时,却只有两个空洞洞的眼眶:
“我们当家人有请。”
-
这场传送阵发动的极为突然,因而时念并未设置具体终点,能够到达什么地方全靠个人想法。
比如那三个伏灵师完全不知道目的地,就被强制传送到这个位面世界的标志性建筑,而时念清楚是谁在背后作祟,才得以准确地落在院子外,但是——
时念看了眼身边跟她一起趴在墙上的严冽:
“你怎么在这?”
严冽:“……”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在这。
严冽实在无法回答,只转开话题:“京珺她们呢?”
“应该在尉迟家。”
严冽嗯了声,没说话。
看时念正仔细看院内陈设,严冽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个月不见,时念还是老样子,做事认真专注。她紧紧盯着院子里的门,眼神如鹰一般尖锐犀利。而后,她从墙角拿起一颗石头,随意往院子里一砸,再抓住严冽的胳膊,两人同时隐身。
有人把门打开,最先只开了一条缝。
之后,又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看外面,发现并无异常,放心把整个头都伸出来,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大大方方把门拉开。
浓重的血腥味传出来,他生怕里面的人受了风,又快速把门关上。
此刻,时念和严冽已身在房内了。
房间不大,甚至昏暗。若不是亲眼所见,时念很难相信如此富裕的尉迟家还有这么个地方。
整个房间没有一件像样的物品,只有放在地下的一床棉被,被子旁边还有个膝盖高的小木桌。木桌一脚断裂,又用铁丝和新木头捆上,可惜这节木头的高度和截面与桌腿并不贴合。桌子立起后是斜的,连碗都放不了。
尉迟家大业大,不说每年有时斋扶持,他们在人类世界和桑陵也有产业。绵延万年,家底丰厚。无论到哪里,尉迟家从来都是上流家族,怎么在宅院内反倒有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小屋里还有个孩子和女人?
女人被四道由狭小墙面钉住的铁链锁住,环形锁深深嵌入她的手腕脚腕,和皮肉长在一起。她瘦的皮包骨,面颊凹陷,地上倒是很干净。
人类样子七八岁的孩子将手中的碗举高,用勺子夭起碗里的泛着紫色的汤水:“妈妈,你再吃点。”
女人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能顺着儿子手里的勺子,一点点抿着碗里的液体。
手中的汤水还没喂完,外面传来打砸和嬉闹声的声音,孩子吓的手一抖,碗里的汤水洒出来,黏了他一手。
“小鱼……”女人恢复了一点点精力,“你躲起来。”
小鱼咬着唇,把碗放在桌上,拿着根比他还高的棍子跑了出去。他把门关紧,又拿小铁棒从外把房内的门栓扣好,才低声说道:“妈妈,我会打跑他们的。”
“小鱼!小——!”
女人话没说完,一口紫血喷出,她浑身疼到像是被无数只毒蛇死咬,咬下去的每一口,仿佛都浸满毒液。
太痛了,怎么会这么痛。
她有无数次想要结束生命,却始终放心不下孩子,外面打斗声还没停,她可怜的孩子,回来估计又是一身伤。
不能死,不能死,绝不——
突然,她觉得有东西贴上她脖颈,温热的。
妇人身形一顿,开口就要求饶,只听对方轻飘飘两个字:“别动。”
而后,充盈的灵力汇入。
身上的伤痛减轻,也止住了血。
她低下头,链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响动,对着空气说道:“……谢谢。”
时念用灵力探入她意识,将她生平看仔细才收回手。恰好外面的动静结束,小鱼兴奋地跑进来,用力抱住妈妈:“我好厉害!!!我终于、我终于打赢他们了!”
他退后几步,骄傲地给母亲演示自己的动作,“我就是这样、再这样!这样,就把他们都打跑啦!!”
门没关,严冽从门外走进来,时念扫他一眼,他立刻举起手,主动交代:“我下手不重,点到即止,都没使劲。”
时念听到一声轻响。
男孩给母亲演示武打动作时,从口袋中掉出一个金属圆筒,但他还在兴奋地表演,完全没有留意。
时念捡起来,握在手里。
看起来很像是便携的小望远镜,外面是一层金漆,两头都是实心。
她开始用灵力向内探查,发现里面扣着大大小小的齿轮,中间还有一颗鸽子血红宝石。
好精致的仪器!
外面平平无奇,里面大有乾坤。
时念无心再待下去,出去后,在院子外布下结界阵法,带着严冽绕走圆形一人高的尉迟家围墙。
墙根下有很多光球,有趣的是有的原本还在跳动,两人走近时,却又安静下来,等他们走过,光球又会重新舞动。
“这是收集灵魂的灵器。”时念解释,“有些回不去的鬼魂,尉迟家会帮忙送回地府,或者放在宅里养着。”
人类死后由冥府管制,甚至在海底都设置了捕魂网,怎么还会有回不去的魂?
时念说:“人死后,可以选择投胎或者不投,有些魂魄想要陪伴还在世的家人,不愿意离开,测试魂魄善恶度后,会酌情考虑让他们留在人间。”
“等几十年后,他们的亲人也逐渐离去,魂魄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会逐渐消失。但是这些魂魄往往是狩灵师的目标,他们要拿来炼器,会大量捕捉这些魂魄。”
严冽点头,说出记忆中的都市传说:“世界上灵魂的数量是固定的,如果被狩灵师抓走,就意味着总量越来越少,会影响冥府的秩序。”
时念嗯一声:“是。”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尉迟家正门。时念刚在门口站定,大门就自动打开,门内站着的两个白仆立刻静止,将脸低垂下去。
整个尉迟宅院弥漫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下人穿着白色的长衫,又低着头,加之整座宅院的光都是由下自上照明。知道的这是尉迟府,不知道的以为进了冥界。
沾上亡灵,总带了点阴沉气息。
严冽没多说,但也觉得诡异:“这个尉迟家,还挺奇特。”
“尉迟第一任家主就是狩灵师,收归弃灵练了不少魂器,做的生意不光彩,业障又多。之后冥府落成,两边就成了死对头。是佛桑单枪匹马闯了尉迟家,救了弃灵,将尉迟家收归冥府。”
“后来机缘巧合,冥府欠时斋一个大人情,就将尉迟家送给了时斋。”
几句话把尉迟家背景交代完,严冽看着寂静无声的院子,还是后脊发凉。
时念顺着主道一路往前,一只脚刚踏进正厅,头顶的灯缓缓亮起。所有鬼仆跪下,两边坐着喝茶的京珺她们看到时念和严冽,不约而同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匪夷所思。
付哲小声道:“头儿,不是我说,这个地方真的太离谱了吧!!!”
严冽没回话,前面的时念直接坐了主位。这时,身后屏风后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单膝对时念跪下,恭恭敬敬问斋主安。
两人站起来,为首的那个才笑了笑:“斋主,怎么想着来这儿?”
身后几人愣愣地看着刚才威严的尉迟老大,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时念手肘撑在桌上,接过仆人送来的茶,轻轻吹了一口,扫了眼靠后的现任尉迟家主。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双手紧紧相握,刚想为自己开脱,就听时念说:
“尉迟家枝繁叶茂,但你这代却一直没有子嗣,我之前总想不通,今天算是明白了。”
尉迟岩一张脸羞红,心知时念一定知道了自己做的丑事,也明白,在神族面前撒谎,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尤其面对的还是时斋。
他给时念磕了个头,声音颤抖着:“斋主,我错了……我……”
“错哪儿了?”时念笑笑,“错在有家室还在外面养了个心上人?错在你的新心上人是个楔妖?错在你跟她还生了个儿子?”
前面站着的池树听到这里,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弟弟。
时念觉得这茶好喝,忍不住又抿一口,对池数说:“你们自家的事情,自己去处理。”
池树立刻唤来仆人,把弟弟带下去。
时念看向他,将城默事件透过眼睛,在池树脑中播放一遍。看到最后,池树深深皱起眉。
尉迟家的人,从小就被勒令不得插手人间事务,怎么还会有人明知故犯?
“坐吧,别站着了。”
池树这才坐在她旁边的主座椅上,看她手边一杯茶水快要喝完,笑眯眯说:“这是茶社新送来的果茶,已经送到时斋了。”
时念站在他面前,仿佛没有什么秘密。她想说的话,想做的事,这个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帮她办好。
他们这么默契,这么相配。
下首的严冽也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的确是时念会喜欢的味道,茶水中还有一点点玫瑰酒味,新颖又甜。
时念放下杯子,将一个金色圆柱筒递给池树。
池树边问“这是什么”,边摸索着拧动。
“咔嚓咔嚓”的细微齿轮声响起,巨大的金色阵法覆盖在整个尉迟府。
所有的白仆,还有坐着的几个伏灵师通通被定格。
池树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和明川一样,会限制人的行动。但不同的是,他能够看到被定格的人的寿命正在被阵法吸走。
池树:“这什么?!”
一旁的严冽皱眉:“先暂停,这阵法/会吸走他们的寿命。”
池树没想到这个伏灵师还能活动,只转头看了他一眼,告诉他这没关系,阵法得发动一定时长才能储存。
解释完,他转过头继续看阵法。
意识到什么,他猛地又转头。
严冽:“?”
“你身上怎么有时念的味道?!”
身后的时念默默说了声不好。
池树上下打量严冽一遍:“你们结婚了?”
时念立刻否定:“我没……”
“你没有?没结婚你还欺负人家?时念你长本事了?”
池树愁的一张脸五官都拧在一起,他拍拍严冽肩膀,“没事啊,我给你撑腰,别怕她!”
严冽尝试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池树痛心疾首:“时念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了吗?”
严冽一愣:“八抬大轿?”
池树掰着手指头:“八抬大轿,喜结连理;聘礼婚书,明媒正娶……不是,她都没给你?”
严冽再次尝试解释:“不是,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还是普通朋友你就下手?时念——!”
池树痛心疾首,“你太令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