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迩哭了很久, 到后来,眼睛都红肿了, 裴霁没有带纸巾, 就弯下身,用手指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说着别哭别哭。mengyuanshucheng
她安慰人的话语好像匮乏得只有这两个字, 可宋迩竟然奇迹般地被她毫无说服力的两个字说动了。
她慢慢地停了下来, 然后站了起来,她甚至试图对裴霁笑一下, 可惜笑容却没能成功绽开。
“我们回家。”她说,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接下来的一路走得沉默。
从夜色中进入电梯时,裴霁被骤然明亮的灯光刺得晃了下神。她转头看宋迩, 宋迩唇角紧抿着, 眼睛红肿, 脸上残留着泪痕,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怔怔地出着神。
电梯很快就到了八楼。裴霁扶着宋迩走出去, 宋迩没有拒绝她,反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眼睛无神地醉着前方,面上有些茫然的样子, 直到进了家门, 到了她熟悉的环境, 那些茫然才消失了。
“我先去洗澡。”宋迩缓缓地松开了裴霁的手, 却没有马上走开,仍是依旧站在裴霁身边。
裴霁的目光一直在宋迩身上,她点了下头,说“好。”
宋迩就慢慢地走了。
裴霁留在了她的身后,看着她把导盲杖折叠起来,放在玄关口的台子上,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她的卧室走去。
她对这间房子越来越熟悉,可以走得很顺畅,不会被撞到,只是行走时,她还是会害怕,会下意识地伸手触摸前方的空气。
宋迩进了卧室,她把门掩上了,但没有关。失明的人是很警惕的,因为没有安全感,但从住到这间房子里起,宋迩从来没有锁过卧室的门。
裴霁收回了目光,她走过去,站在宋迩卧室外的门边,脑海里却满是刚才宋迩崩溃痛哭的样子。
水流声传了出来。
水流声又停下了。
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裴霁动了一下,才发现站得太久,腿有些麻了。
她去了厨房,煮了三只白煮蛋。
白煮蛋煮全熟需要的时间是十一分钟。
两段时长加起来,超过了半个小时。
宋迩哭泣的模样始终占据着裴霁的脑海。
她把鸡蛋捞出来一个,放凉水底下冲了一下,然后剥壳。蛋还是滚烫的,裴霁忍着,剥完了蛋壳,才吹了吹被烫疼的手。
然后,端着剥好的鸡蛋,叩响宋迩的门。
“教授。”宋迩在里边叫她。
裴霁推门进去。
宋迩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她洗过澡看起来好多了,面上还带着笑意,问“教授,有事吗”
裴霁却觉得她在装作平静。她在床坐下,对宋迩说“闭上眼睛。”
宋迩有些惊讶,但还是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下一刻,教授的手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宋迩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跳剧烈地加快,脑子里一片空白。教授的倾身过来,她的气息靠近了,宋迩紧张地抓住了被子,惊喜瞬间充斥了她的心扉,她既紧张又期待,不由自主地微微仰起了脸。
然后有一个圆圆的光滑的温热的物体贴上了她的眼周,轻轻地滚动。
宋迩呆了一下,裴霁完全没发现宋迩的小心情小动作,她自顾自地把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下“这样可以消肿,明天起来,眼睛不疼。”
“哦。”宋迩失望地说,偏了下脸,不太想配合。
鸡蛋本来就是圆的,不好拿,宋迩还要动来动去。裴霁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严肃地说了一句“你不要动。”
“哦。”宋迩继续让语气充满失望,依然不配合。
裴霁又强调了一遍“别动。”
宋迩像只刚进入叛逆期的小猫,照旧不配合。
她不配合,热敷鸡蛋就进行不下去了,裴霁松开了手,身体也退开了。
她一退开,宋迩就觉得心里像是一下就空了。
下巴上还残留着裴霁指腹的温度,宋迩捏紧了被子的手松了开来,她看不见裴霁,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她的不配合而不高兴。
宋迩忙说“我不乱动了,你不能生气。”
裴霁本来就没有生气,只是打算和宋迩科普一下白煮蛋敷眼周的好处,好让她明白,这是一件对她有利的事,不应该这么不听话。
但宋迩自己想通了,裴霁就省略了这个过程,继续为宋迩消肿。
她的动作很轻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鸡蛋的温度渐渐凉下来,裴霁换了下一个,这样热敷过,眼睛确实舒服多了,宋迩却突然想哭,还好她闭着眼睛,裴霁不会发现。
“如果,我的眼睛一直不好,是不是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宋迩问。
她开口的前两个字,有些嗓子发紧的那种哽咽,但后面就正常起来了,裴霁听得出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答了宋迩的问题“你可以住在这里。”
宋迩像是很高兴她这样说,但很快又消沉了下去“可是,一直给你添麻烦,你总会烦的啊。”
裴霁连想都没想,立刻就说“不会。”她说完,继续给宋迩热敷。
她刚刚哭得太厉害了,眼睛红肿得也有些夸张,必须得多敷一会儿,才能起效。
宋迩不敢睁眼,她怕一睁开眼睛,眼泪就会掉下来,她轻轻地说“会的。你看,我们现在只是才相处了一个月,但如果一直一直待一块儿,你肯定会烦我的。”
宋迩开始给她举例“我这么喜欢粘着你,你工作时,我会打断你,你要是出差,还得考虑我在家里要怎么办,我吃饭还挑食,如果生病要去医院,你就得放下手里的事情来照顾我。但反过来,你的工作,我帮不上,你生病了,我也照顾不了你,我没法给你做一顿饭,没法为你做任何事,时间久了,我就是一个只向你索取的麻烦,你怎么会不烦我呢”
她的顾虑这么多,但裴霁依然是那两个字“不会。”
她说完,像是觉得语气不够强烈,又加重了音量,再说了一遍“不会。”仿佛宋迩举例的一切,都不是问题,都可以被裴霁轻而易举的化解,宋迩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就好。
“你是因为这个哭的吗”裴霁反过来问宋迩。
宋迩状似坦然,点了下头“是啊,我决定不接受手术。”
裴霁的动作停下了,她看着宋迩,脸色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