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大一共有七个食堂,楚漆与晏初迟所在的二教离三、四食堂最近。
三食堂的饭菜精致好吃,但是比较贵,教职工也没有优惠补助。
而四食堂虽然难吃,但是算上补助,一顿饭两荤一素才六块钱。
她还考虑了一下晏初迟,想到晏初迟可能吃不惯四食堂的饭菜,或许会因此知难而退。
因为想要缠着她就得和她一起吃难吃的饭菜,如果是正常的金枝玉叶富家子肯定没办法忍受。
楚漆领着晏初迟走进食堂,扑面而来的油气熏得她胃里直犯恶心。
晏初迟见她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紧张地问:“怎么了?”
楚漆摇摇头,“没事,走吧。”
她来到打饭窗口,先给晏初迟刷卡,让晏初迟自己选。
晏初迟也不知道吃啥,随便指了两样,端着盘子在边上等。
今天的菜式不太好,楚漆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几样清淡点的,最后打了一点青菜和玉米粒,忍着胃里的恶心找到座位坐下。
她试着吃了口炒在青菜里的肉丝,刚把肉丝送进嘴里,那股难闻的混着菜板馊臭的气味立即炸开,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偏头就吐了出来。
然而光吐出来还不够,她侧着身子捂着嘴不停干呕,晏初迟给她拎来了垃圾桶,她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犯恶心,胃里酸水翻涌,一直折腾到眼前发黑,嗓子疼得像撕裂了一般,嘴里都能尝出血腥味才消停。
她闹得动静倒是不大,只有周围几桌有人注意到,但是因为她是老师,所以都只敢偷偷地瞄,也没有私底下议论。
晏初迟被她吓得脸都白了,“到底怎么了啊姐姐,要不要去医院?我陪你去,我们现在就去,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她记得楚漆当初好像也是因为胃不好,长期饮食不规律,又总是吃一些冷掉了的剩菜剩饭,三天两头胃疼,从来没有重视,一直到最后也没去过一次医院。
她实在太穷,也没有家人关心,从很小的年纪开始一个人生活,觉得自己还年轻,再熬一熬,长大了工作了赚了钱再去治病也不迟。
她不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么一个孤寂的夜晚,她不知道烟花熄灭时,她的生命也会随之消逝。
楚漆下意识挥开晏初迟的手,冷淡道:“我没事。”
她还是那一套说辞,“昨天夜里凉了胃。”
“你吃吧。”
肚子隐约有些坠痛,她不敢有太大动作,扶着桌子站起身,“喝汤吗?我去打汤。”
晏初迟摇摇头,反应过来后急忙说:“你坐你坐,我去打汤。”
楚漆“嗯”了一声,蜷着身子坐下,等晏初迟转过身以后轻轻揉了揉小腹。
小腹的坠疼并没有蔓延,但也没有停止,她喝了点热汤暖了暖胃,心里有些不安定,拿出手机预约了个门诊。
下午她还有两节课,上完课三点半,差不多四点能到医院。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应该怎么把晏初迟甩掉。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晏初迟一眼,对方满心担忧,饭也不好吃,吃得忧心忡忡,一察觉到她的目光,立马关切地看向她。
“还是难受吗?”
楚漆正在思索该怎么将她赶走,被她这样温柔的一句关心打断,难得有些不自在。
楚漆问:“你下午做什么?”
晏初迟小心地问:“跟着你听课,可以吗?”
楚漆:“我只上到三点半。”
晏初迟问:“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不行。”
晏初迟:“可是我没有地方去,也没有钱,我好穷的。”
楚漆不为所动,根本不相信她的卖惨。
晏初迟双手合十,半是恳求半是撒娇地说:“求你了。”
楚漆无奈道:“我没精力伺候你。”
晏初迟还想说什么,被楚漆打断:“算我求你,你回自己家行吗?你要是真穷,这世上就没有钱人了。”
她身体实在不舒服,饭也吃不下,端着餐盘到餐具回收点,倒掉饭菜后径直离开。
晏初迟依旧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地跟着她,像一条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她走得快,身后的小狗也快,她步子慢下来,身后的小狗不敢上前,害怕挨骂,也跟着慢下脚步。
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楚漆带着晏初迟去了中文系的办公室。
办公室常年没有人,只有楚漆偶尔来这边午休,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大多数书桌都是空着的,只有角落一张桌子上面有几本书,那就是楚漆的位置。
她没开灯,让晏初迟随便找个座位坐,或者自己去外面转一转,反正安静半个小时。
晏初迟不敢离开她,乖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趴着假装午睡,其实在偷看楚漆。
楚漆知道她在偷看,没说什么,疲倦地趴在桌上休息。
她闭上眼睛后才发现腹部的坠疼原来如此明显,只是她一直在紧张,不想被晏初迟发现端倪,所以刻意忽视身体的不适。
由于疼痛,即便楚漆困到了极点,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偶尔听到细碎的响动,知道晏初迟也没睡着。
她没说破,闭着眼睛勉强休息了半个小时,一点半的闹钟响起后,她抬头,看到晏初迟精神奕奕地看着自己。
“上课了。”她似乎很期待,“快走吧。”
楚漆“嗯”了一声,站起来收拾东西,听到晏初迟“欸”了一声。
“姐姐,你来例假了?”
楚漆愣了一下,“没有。”
她都两个月没来例假了,将来还有几个月也不会来。
晏初迟说:“那是突然来的,裤子都弄脏了。”
楚漆起先还没懂她在说什么,后来突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茫然地抬眼,看到晏初迟已经把自己外套脱了递过来。
“先遮一遮吧,这附近有超市吗?我去买卫生巾,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楚漆脑子一片混乱,低头看到椅子上有血,抽了张纸去擦,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擦了半天才擦干净。
血迹不是很多,颜色淡淡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被晏初迟看出来不对劲。
她在晏初迟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努力平复心情,自己安慰自己,在心里说和自己说别怕,不会有事。
她感觉眼眶发酸,又怕自己哭出来,急忙找了本书来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晏初迟回来的时候,楚漆已经收起了惊慌,捧着书安安静静地读着,除了身子有些颤抖以外,根本看不出其他异常。
她接过晏初迟买来的卫生巾,去卫生间换上,顺道还看了看出血量。
不算很多,如果只是普通的一次例假的话,确实不值得担心。
换好后她躲在卫生间隔间用手机百度,看到许多不好的结果,看得她心惊胆战,按灭屏幕不敢再看。
她垂眼看了看依旧平坦的小腹,抬手轻轻抚了抚,心中惆怅又无奈。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很少,长到二十八岁,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她只是想要一个爱她的家人,想要一份陪伴,不想再这么孤单下去。
楚漆怕自己在卫生间里待久了惹起晏初迟怀疑,深呼吸两下调整心情,随后推门走出。
她站在盥洗台前洗手,抬头看见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忽然觉得很委屈。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简简单单地过自己的生活,却被卷入了这样的麻烦之中。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如果没有遇到晏初迟,如今她的身体状况尚且安好,就算有些小毛病,也可以等以后生产了再慢慢调养回来。
她大概能猜到腹痛的原因。
昨天晏初迟踹的那两脚,就算她用手挡住了大部分力度,却还是有些落在了身上。
只是那时现场太混乱,她忙着护住自己,忙着打直脊背不愿被人看轻,没有注意到身体发出来的预警。
渐渐的她又要忍不住眼泪,晏初迟等得久了有点不放心,在外面喊:“姐姐?还没好吗?”
楚漆匆忙抹了抹眼睛,没有眼泪,只是眼圈淡淡泛红,不算很明显,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走吧。”
晏初迟跟在她身后,觉得她状态不太对,小跑着绕到她跟前仔细地瞧。
楚漆偏头躲避她的目光,却还是被她看出了不对劲。
“姐姐刚才哭过?”
楚漆冷淡道:“没有。”
“那你怎么了呀?”晏初迟担忧地问,“中午吃饭的时候吐成那样,是不是生病了?”
楚漆不理她,沉默地往前走,她就在边上探头探脑地打量。
最后楚漆被她惹烦了,加上害怕真的被她看出点什么东西来,停下脚步,冷冷地对她说:“如果你不相信,那就别跟着我。”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用得着你在这里假惺惺地操心?”
晏初迟被她说得一下愣住,伤心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担心你。”
她尝过失去楚漆的痛苦,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
楚漆冷声道:“不需要你的担心。”
晏初迟不敢再说,黯然神伤地走在后面,垂头丧气地趿拉着步子。
两人来到教室时,又是与前两次课相似的景象,甚至因为现在是下午,人比早上还要多。
楚漆看了晏初迟一眼,见她可怜巴巴地垂着眼,终究还是心软,从讲台下拎出一把凳子递给她。
她拿到凳子总算开心了一点,小声道了句“谢谢姐姐”,搬着板凳欢欢喜喜地来到上午的位置坐下。
等晏初迟坐好以后,楚漆开始讲课,她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只坚持讲了一节半,最后半节课安排大家自习,她坐在讲台上忍着疼询问医生。
医生听说她见了红,叫她赶紧来医院。
她说还得等一会儿,还有二十分钟才下课。
医生问:“还在读书?”
“不是,是老师。”
医生说:“老师就不能请个假?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赶紧过来。”
楚漆有些动摇,抬头看了晏初迟一眼。
晏初迟双手支着脸颊,仰着脑袋痴痴地盯着她瞧,见她看向自己,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楚漆低头打字:“对不起,再等二十分钟。”
医生那边已读未回。
楚漆煎熬地等待着,预先在脑海里排练等会儿糊弄晏初迟的话。
她准备和晏初迟说自己有个朋友要见,让她自己先回去,明天再来上课,不会不准她进教室。
不过这些话后来并没有用上。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晏初迟出去接了个电话,一直到下课都还没回来。
楚漆走出教室,没有遇到晏初迟;走出学校,也没有遇到晏初迟;最后走到医院门口,晏初迟依旧没有出现。
阴魂不散地缠了她一整天的晏初迟忽然就这么离开了,之前那些真挚的话、深情的目光,果真只是这人一时兴起演的一出戏。
楚漆庆幸自己足够冷静,没有上对方的当。
她被抛弃过许多次,曾经的伤心痛苦依旧历历在目,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想在现今的时境陷入更深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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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