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把老爷子怎么了?”宋池泽边躺在宋家的大草坪上喂鸽子边问。
他最近是越来越百无聊赖了,他哥忙,林雨白也忙,他都见不着人。
宋池砚接连找了几个房间,都不见人,旁边跟他一起的侍者也有些手足无措,那人怯怯地建议,“宋先生,要不去负一楼看看?”
宋池砚盯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同时说了一句“老爷子气性大,他就喜欢你,你好好哄一下,哥晚上跟你解释。”就挂断了电话。
宋池泽有些莫名其妙,他感觉他哥对他没之前有耐心了。
“富家少爷的生活真是没劲。”宋池泽揪了把草想,“我得进云起找个事打发下时间,这样还能见到白哥。”
“唉、”他又叹了口气,“之前给我哥把人丢尽了,还不知道他让不让我去。”
“到时候去了我要跟雨白哥一个组。”宋池泽想到这儿愉快地弯了下唇角,漂亮眼睛也立时光芒跃动。
林雨白本是出来透气,沿途在花园见到几处漂亮雕塑,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个开着门的杂物间。
应是长久没人进来的缘故,从外面看,靠门口陈列的一些收藏品有的已经蒙了尘,门虽没上锁,他也是无意中闯进,但林雨白觉得不大妙,很像小偷行径,他转身离开。
然而侧过身的一瞬间,他眼角余光瞥到一支蓝簪,它陈列在靠近门口的透明玻璃罩内,蓝簪很常见,但这支工艺尤为出众,而且透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工艺繁杂的景泰蓝烧蓝,簪头用花丝拉出四朵镂空百合,中心镶嵌大克拉矢车菊蓝宝石,配以三只烧蓝蝴蝶。
构思并不算巧妙,百合蝴蝶很常见的组合,它的重点在于繁复的工艺。
林雨白的视线停住,他感觉自己的背脊微微发颤,明艳的面孔有些失了神采,在短暂的几秒后,他随直觉走了进去,果然,这支簪子,他曾见过,他虽没见过它成品的样子,但是稿纸他不会记错。
林雨白记忆力超群,只有两种人或事他记不住,一是不在意的,二是主动选择屏蔽的。
小时候他和妈妈一起回苗安,在那间古朴的宅子里,林益远累了时,林墨蝶会接过轧银条的活儿。
花丝镶嵌要采金为丝,要让敲扁的银反复过轧条机,轧成细细方方的银条,然后开始拉丝,银条要逐次穿过由大及小的孔,最小的孔比发丝更细。
林墨蝶经常一坐就是一天,他便在旁边玩闹,有时闹得林墨蝶烦了,便给他一块银子让他过压片机,他弄了一会便觉胳膊酸软,找理由躲懒,撅起嘴道:“我要金的,银的不好看!”
林墨蝶温柔笑,“等你用银的学会了,外公就奖励你一块金子。”
他气得哼一声,屁股离了小板凳去对着林墨蝶画完的稿纸临摹了。
林墨蝶不管他,把素丝搓成麻花,再淬火去掉刚性,这个过程她经常愁眉不展,因为稍没注意火候,素丝就断掉。
她在银片上用花丝掐出花形时,林雨白已经歪歪扭扭画完了三朵百合。
她用镊子在每个连接点放上焊片,只有针尖大小,再用点焊枪加热底部进行焊接,林雨白又没了耐性,拿着刚画完的图往她眼前晃,很得意地抬高小下巴说“妈妈,你看我画得美不美~”
林墨蝶用线锯裁下零件,扫一眼敷衍他:“我们小宝画得真棒!”
她需要小心观察火力,否则花形会被烤化,最后焊接好的部分用线锯剧下,就成了饰品的一部分。
林雨白记得,当时这支簪子的花头母亲是用银掐成镂空的百合,宝石还没来得及镶嵌,但他清楚记得稿纸上有画有大颗宝石。
而眼前这支,林雨白冷淡的狐狸眼微眯,百合虽是由金丝掐制,但林墨蝶的手艺他不会认错,他见过他母亲彻夜改制图纸,也见过她在工作间一坐就是一整天。
宋池砚终于找到林雨白,室内狭小昏暗,放着一些珠宝饰品,顶上的几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林雨白安静地立在暗影中,完全没留意到有人到来。
“宋先生——”宋池砚摆了下手示意他走开。
侍者想说大厅的人还等着宋池砚回去,但被宋池砚漆黑的眸子一瞥,他也不敢开口了,“好的。”
林雨白听到声音,“你怎么会过来?”
我倒是想问你,怎么跑到了地下室。”宋池砚走近几步,“还未经允许,私自进来,主人家知道了倒是要说你这个助理不合规矩。”
林雨白轻笑,为自己找借口,“门没上锁。”
“而且老板还陪我这个小员工看展,岂不是更不合规矩?”
“你倒是牙尖嘴利。”
林雨白扬了下唇角,“比不过宋总。”
“点心吃够了?”宋池砚很好心情的问,“楼上有正餐,要吃吗?”
林雨白摆摆手,“要不您去,我给您拿着包。”
“温言没在,你是想我喝醉了把我扔这儿?”宋池砚问。
林雨白想了下楼上那一圈阿谀奉承的人,“在场那些恐怕没谁敢灌你酒。”
言外之意,除非你自愿,谁敢逼你喝。
林雨白敲了敲面前陈列柜的玻璃,状似随意地说,“我发现个东西......”
他看着宋池砚,“和我妈妈曾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你是说这个发簪?”宋池砚视线从他脸上移到玻璃罩里的珠宝。
景泰蓝烧蓝簪,用花丝拉出花瓣,配以几只烧蓝蝴蝶,看得出技艺精湛,雍容华贵,虽没署名,但是透着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搜索枯肠,又毫无印象。
但是,他想了下,又觉得不大可能,孙总不是没见过珍宝的人,不至于收藏抄袭者的作品。
林雨白目光狐疑,“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宋池砚转了思绪,“可以问孙总。”
正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慌张跑来,“抱歉,宋总,林先生,今天取珠宝时太匆忙,忘了上锁。”
两人会意,一起回到楼上,从容落座,一些宾客络绎不绝地过来敬酒。
林雨白一直在想百合簪的事,没太大心思,对敬酒的宾客来者不拒,接连喝了好几杯。
“这就是林助理吗?”有人对宋池砚恭维,“长得可真是漂亮。”
宋池砚看了眼林雨白,喝了口红酒道:“林雨白,云起新入职的珠宝设计师。”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亲自带一个新人参加聚会,态度极为明确。
先前围绕在旁边的人,本以为林雨白只是宋池砚的心腹助理,所以便来巴结,听宋池砚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了分寸。
“原来是林设计师。”说话的人声音恭敬,“这是我的名片,还请收下,以后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联系。”
林雨白接过扫了眼,做南非矿石生意的,他微微翘起唇角,清透的眼睛摄人心魄,“谢谢吴总。”
他眨了眨眼,玩笑道:“据说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坦桑石很不错,到时候一定您可得给我们优惠。”
姓吴的这位暗暗惊叹,先前云起某些设计师仗着业类势力,好几次不给他们好脸色,而这位初来乍到的林雨白,却温和有礼。
难怪宋池砚要带一个新人出席这种场合,看来以后不容小觑。
但同时,他也很喜欢这个不惺惺作态的青年,“那是自然,还望多多给些机会。”
两人对各种宝石的特性进行了一番探讨,旁边围绕的人也笑着频频点头,云起的员工专业知识的确不错。
林雨白接连接了几个名片,除去做宝石生意的,还有几位雍容的女士是来挑选中意的珠宝。
林雨白拿不准宋池砚是在干嘛,他有意把他往出推,上次他提个烧蓝他便记住,现在又让他结交这些人。
“原来我今天佩戴的戒指是林先生设计的。”一位漂亮女士向他伸出了手,“当时云起把新品送过来,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
林雨白礼貌性拖着她的手,翡翠蛋面戒指,帝王绿,价值不菲,当时只设计了三只。
宋池砚被几个女士包围,旁边想合作的几家公司代表几乎插不上话。
这个展和聚会不对外公开,除去像宋池砚这样特邀出席的,其余的人需花重金注册资格,并且还需要市值达到一定规模,产品有一定知名度才可以入列。
所以宋池砚向来不愿意过来,耽误时间,影响工作,大部分时还要皮笑肉不笑地应付那些人的恭维。
林雨白突然明白了宋池砚的意思。
他潇洒一笑,看着这位全身上下缀满璀璨珠宝的女士,极为真诚地说:“您今天很漂亮,尤其是这个蛋面翡翠,极为衬您,和您这件绿丝绸衬衣很搭。”
他漂亮眸子似缀着几颗星星,声音让人如沐春风,清越慵懒。
女士看了眼自己的高定衬衣,的确和翡翠相得益彰,被这样帅气的男人恭维,她很是愉快:“林先生真会说话,我没有名片,要不加个联系方式?”
林雨白不拒绝,“以后您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联系我,漂亮的小姐应该配最美的珠宝。”
女士听得又是掩嘴一笑,要不是旁边又来了人,她都要开始问问对方有没有女朋友了。
林雨白极为心安的接受上司为他提供的途径,云起虽是作为设计师最好的选择,但他以后再怎么出名,也只是个螺丝钉,而且他喜欢率性自由的做事,虽然目前他发现吴用和张生很支持他的想法,但总有理念冲突的时候,设计部看着自由,条框还是很多。
林雨白目光温润,声音柔和,把所有来攀谈的人都应付得满面笑容。
在这期间,他们才知道,云起最近几款高奢珠宝,有两款都是出自林雨白的设计,A大出身,漂亮外表,能力专业,从容温和的态度,叠齐了一个优秀青年的元素。
“雨白啊,下次有机会一定得到我们公司参观参观,我们设计部可太需要您这样优秀的设计师了。”这人举着红酒道,几句话之后,已经熟络到直呼其名。
林雨白轻轻一笑,跟他碰了下杯,“这是我的荣幸,有机会一定去,只要李总不嫌麻烦。”
“那就说定了。”这人哈哈大笑。
孙总助宋池砚从那几位美丽女士的包围圈中脱了身。
“孙先生,我们聊得正开心呢,您过会再来嘛~”黑色露背裙的女士娇嗔道,旁边几位女士也附和,她们都出身不凡。
孙总看面色就知道宋池砚不悦,虽然表面维持着风度,他知道宋池砚有名地不好女色,以前出席各种活动,总会拒绝对方公司的某些“好意”安排。
孙总笑了笑,“我找宋先生有事,你们过会再来。”
几个女士互相看了眼,只能妥协。
“宋先生,加个联系方式吧。”
“下次。”宋池砚言简意赅。
打发走了几人,宋池砚想到正事。
“你应该早点过来,我刚简直无法脱身。”宋池砚把弄皱的西装领口抚平。
“只能怪你魅力强大,我倒想替你承担这份苦恼。”孙总玩笑道。
“不过...”孙总欲言又止,端着酒杯看向林雨白那边,“有林先生这样的人在身边,是甜蜜怕也是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