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小苗小朵也会一起帮你。”
秦宗树思量片刻就应了,这些活计并不多,他在家时自然是能干的都会干了。等他进山了,家里的事情就要交给祝烛了。
秦宗苗秦宗朵养到这么大,基本算养成了。
这两年他上山,菜地靠后院肥厚的水土不需怎么管,那小鸡小羊基本是两小只在养。
“对!”秦宗苗和秦宗朵齐齐应声,他们可没有家里娶了嫂子就把活计都丢给他的想法,万一嫂子太累,跑了可怎么办呢!
祝烛又低头对两个人类幼崽笑了笑,“好啊,我们一起来。”
四人进到厨房,秦宗树先将铁锅里,炖了近一个时辰的大公鸡肉盛出来。
肉香四溢,两个人类幼崽和祝烛在内,都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祝烛还是小妖怪时,以灵果灵谷灵露为食,等闲飞禽类妖怪可没资格当他的同类,更别说是这些没有灵智的家禽了。
现在祝烛是人,就得吃肉喝汤才能养好身子。肉这么香呢,祝烛感觉自己错过好多!
秦宗树将鸡腿和鸡翅腿分别夹到祝烛和弟弟妹妹的碗里,才开口道:“都吃完。”
“是,”秦宗苗和秦宗朵应声,就埋头吃起来。
祝烛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仔细品尝,家养的公鸡鲜美异常,他还尝出两味滋补药材,秦宗树是很认真地在养好他的身子。
祝烛眼下还就是名副其实的“小鸟”胃,秦宗苗和秦宗朵都比他强,他吃完鸡腿再舀两口粟米粥塞下,就彻底饱了。
祝烛起身放回碗筷,又去锅里把剩下的那个翅腿捞出来,放到秦宗树的碗里,他眼神飘忽不敢看人,话却是一句没少,“四个腿,刚好一人一个。”
“现在白天挺热的,我们出门办事,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放久了味道就不好了,白白浪费你的厨艺,多可惜啊。”
这只四斤出头的大公鸡除了提前分出来、稍后让秦宗苗秦宗朵带到周家的胸.脯肉,锅里剩最大块的肉就是这个鸡翅腿了。
以秦宗树的胃口不可能是吃不下,最大可能是要留给他或弟弟妹妹们下顿继续吃。
秦宗苗和秦宗朵在祝烛劝说时,一同点头,他们也不愿锅里还有肉时,大哥苛待自己。
祝烛一本正经、又小心翼翼说服人的模样又认真又可爱,秦宗树不愿辜负这份心意,一思量就点了头,“好。”
秦宗树几口就吃完了翅腿肉,他朝收拾碗筷、不给他插手的祝烛低声道,“以后家里不会少肉吃,一定让你顿顿吃饱。”
作为猎户,这是他能给祝烛最诚心也是最实在的承诺。
“那是,”祝烛毫不怀疑,没有林珠祸害前,秦宗树一家的日子可不要太好过,现在有了他,那日子自然是会更好。
秦宗树看着祝烛,嘴角无自觉扬起。
原来,被媳妇毫无迟疑认可的感觉如此之好。
秦宗朵冲秦宗苗挤眉弄眼,秦宗苗不明所以,却也不妨碍她独自偷着乐。
她家大哥大嫂的感情一看就特别好呢!
四人收拾好了厨房,又一起去喂好了后院的母鸡母羊们。秦宗树提着食盒,先把秦宗苗秦宗朵送到最近邻居周家,再回来接祝烛。
秦宗苗和秦宗朵虽然对祝烛的“变化”,摸不着头脑,但对家人天然的信任和喜爱压过疑惑,没多问,他们到了周家也一切说好。
秦宗树和祝烛打算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和他们好好说。
“这是我娘用过的斗笠,”秦宗树帮祝烛戴上,才发现祝烛髻上一点儿佩饰都没有,他家里也找不到头冠或男式发簪给祝烛用。
祝烛自己动手将淡青色的薄纱放下来,能遮到腰侧的位置,乍一看,他和以前众人认知里的林珠没什么不同。
“很适合,”祝烛隔着薄纱对秦宗树一笑,斗笠虽然简陋,但秦宗树将父母留下的物件悉数用心保存,不影响使用。
锁门,离家。
陈溪村是囊括周边七八个寨子在内的大村落,总人口上千,秦宅位置偏僻,距离村头大路前的里正家有小半个时辰的路。
祝烛和秦宗树这一行要先去陈溪村的里正家里,把林家将林珠男儿当女儿养、还骗婚骗财的事情说清楚,把理占住,再请里正陪他们一起到林家去讨个说话。
首要是把祝烛从彻底林家那个狼窝摘出来,再就是把林家骗婚的聘金和陪嫁拿回来。
在大雍王朝,里正是个无品官职,但它管着村落千人左右的户籍和纳税事宜,每季度或每半年都要面呈县太爷。
一方县令总免不了升调,里正却基本干到死才会换人。对于农家小老百姓而言,里正极具声望和威严。
陈溪村的里正是个五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的农家汉子,名唤陈庆平,他除了是里正外,在永州平西陈氏一族里也能说上话。
“哟,秦大郞来了,领小媳妇来登记户籍呢,进来说话。”陈庆平正好在门口溜达消食,他打趣了秦宗树一句,就领着他们往家里办事的小书房去。
秦宗树与林家结亲前,也有按照陈溪村百姓结婚的普遍习惯,给里正家里送了喜礼和请帖。
另外,给秦林两家当媒婆的阮玉姨是陈庆平的妻妹。
昨儿陈庆平没来婚礼,但他早就从妻子那儿知道连续守孝六年、年过二十一的秦家大郞终于成婚了。
秦家结亲的对象,正是十七年前才来陈溪村落户安家的林家幺女。
“大人日安,”秦宗树朝陈庆平抱拳问个好,等陈庆平点头后,他再侧身对祝烛颔首示意。
祝烛同样抱拳问好,音色微微带颤,“大人日安。”
陈庆平奇怪地瞄一眼祝烛就收回目光,他最小的孙子都三岁多了,自然不会盯着别人家的小媳妇看,只当祝烛是见了他紧张,跟着秦宗树行错了礼。
何况,农家也没那般多的礼仪规矩,错就错吧。
进到书房后,秦宗树放下手臂上挂着的随礼,就帮着祝烛把斗笠摘下来。
“唔,这不是你媳妇啊,”陈庆平一眼就发觉自己认错人了,他神情少许尴尬。
这时陈庆平的媳妇端了糖水进书房,他赶忙道:“喝水喝水。”
秦宗树和祝烛接过糖水,也同陈庆平的媳妇问了好,“夫人好。”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喊我婶子,”陈大婶一眼扫过,又猛地转回身来,惊讶出声,“珠姐儿今日怎么穿得这样奇怪?乍一眼,我还没认出来。”
秦宗树同祝烛对视一眼,就齐齐转身看向里正陈庆平,微微躬身道:“我们来请里正大人主持公道。”
“大人和婶子都并没有认错人,”祝烛怯怯看一眼陈庆平,又愧疚羞涩地看着认识原主的陈大婶道:“只是我不是林威之女,而是林威次子林珠。”
陈庆平和他媳妇齐齐傻眼,陈庆平瞧着祝烛眼生,直接奇怪地问出声:“什么?林家把儿子换女儿嫁给你了?”
陈庆平问了,就更觉得奇怪了。这是什么奇葩操作,怎么会有把儿子换女儿嫁出去的事儿呢。
陈庆平立刻就自己否定了,“不对,林威之子林瑜我见过,不长你这样。唔,他是叫林珠?”
他问自己媳妇,但陈婶子还在傻眼中,秦宗树代为回答。
秦宗树重重点头,“他是林珠。大人误会了,与我定亲的一直是林珠,昨日嫁来我家的也是林珠。不是有人替嫁,而是……林珠本就是男儿。”
要分辨一个人是男是女还不简单吗?祝烛身体健全,男性特征明显,今日这身打扮作风毫无女气,年过半百、处理着陈溪村二十来年事务的陈庆平和陈大婶如何分辨不出来。
“唉哟,还真是俏后生,”陈大婶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感觉往日的眼睛都被什么鬼东西糊住了,居然没瞧出林珠是个男儿啊。
不过林珠对外一贯高冷又寡言,平日里的打扮总是裹得严实,偶有遇到,也就远远问个好。
不过她妹子,也就是给秦林俩家当媒婆的阮玉姨,挺喜欢林珠,闲谈话语里多有夸张。
“大人,婶子,且听我细细说,”祝烛适时插话,有些事情必须他这个“当事人”来说更有说服力和杀伤力。
他只是维持人设装怯,并非真的害怕到说不出来。秦宗树已经为他铺垫得差不多了,剩余的该他自己来发挥。
不同于对秦宗树倾诉时的委屈又难为,对着外人叙述时的祝烛维持着麻木又故作漠然的神情,将林珠的经历一一说出来。
包括之前没告诉过秦宗树,他差点儿被送去给老秀才当妾的遭遇。那个老秀才年纪可比里正陈庆平还大两岁呢。
老秀才没迫害到林珠,何况,里正陈庆平未必愿意为他得罪一个功名在身的秀才。
祝烛略去老秀才对林珠意图猥亵的那些操作,直接把这事儿归为林家夫妇企图骗婚的另一重要实例。
“……我以为那次之后,他们就该知我的决心。没想……半年不到,他们又盯上了秦大哥,一定要用我骗婚骗财。”
祝烛看向陈庆平,寄希望陈庆平能给他答案,“里正大人,我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何不让我做回正常男人,为何一定要把我嫁人?”
祝烛又看向陈大婶,语气更为迷茫,“我和我哥就差两岁,我没机会读书识字,大哥考童生三次了还在考。我能绣花,能采药,能干家务,能干农活,我当男儿是会妨碍到什么吗?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陈庆平和陈大婶也想不明白,林威夫妇怎么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农家一贯是讲究多子多福,林珠容貌出众,和相貌平平的林瑜一比,那是珍珠与鱼目,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偷着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