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想到啊,何赐竟然会去做金融……”
“人家家里有那个资本,羡慕的来嘛你。喝酒喝酒……”
“我怎么记得他何赐当年和咱们班的那个好学生李知意谈过恋爱呢?后来怎么没动静了?”
“那不是李知意中途转学了?不过就算她不转,估计这俩也不是一路人。你瞧瞧,这现在聚会重逢了,谁都不理谁,跟陌生人似的……”
何赐听着耳边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浑然未觉,也不怎么夹菜倒酒,只间断地抬头,视线往林百万那个方向瞥了几眼。
她正隔着中间两个人,跟和谦聊的热火朝天。
何赐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那种不舒服。酸胀、煎熬,以及小题大做的嫉妒。
“她怕和我一起来多生事端,却不怕跟和谦多言再生事端吗?身旁的人看着他们,眼神儿都不对劲儿了,一个劲儿的起哄,也没见她忌惮什么。”何赐心里越这样想,就越难受。
她是觉得他拿不出手,还是怕和谦看见了?他可是记得当初,和谦也是时常在她面前晃荡的。
饭局到后半场,何赐一颗心已经开始隐隐有了撕裂感,烦躁和醋意灼烧着他整个人。
——她为什么要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在家的时候,她面对他能有几次这样的好脸色?只怕是能笑笑都稀罕。
何赐的眼神开始几趋狂热,暴露出平时在林百万面前的时候那样。他也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但他毫不掩饰。
以至于当和谦他们都发现异样的时候,何赐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因为他炙热的眼神露出稍稍不自在的表情,甚至视线也在闪躲。
他踌躇了一瞬,忽然无助起来,尔后醍醐灌顶一样的惶然。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自重逢以来,从未对他的忏悔和爱做出实际回应。一直,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自说自话、自圆其说。
而今他面对她的不作为,孤立无援,又无计可施。
林百万察觉到何赐情绪上剧烈的波动,脑子里系统的提醒也像警钟一样,一遍又一遍。但她仍是气定神闲地,端着微笑和张涵和谦他们聊着近况。
何赐手里的汤勺被紧紧握着,苍白细长的手上青筋乍起,指尖用力到泛白。
那道名为嫉妒的烈火已成燎原之势,势必要在今天烧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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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赐提前离场了。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有什么失态的行为。
但何赐没走,车停在酒店门口,他就坐在车里,面庞隐在车顶投下的阴影里,唯有几点零星的火光在闪烁。
林百万在快结束时加了很多人的联系方式,然后拒绝了和谦他们的唱歌邀请。
小万一直在提醒,说何赐马上要发疯。林百万心想自己完成最终目标在即,怕何赐突然猛掉好感度,稳妥起见,先回去安抚人心吧。
她没想到何赐竟然还在外面等着,开着车窗在抽烟。看见她出来,迅速掐灭了手里的烟,下车给她身上搭了件衣服。
“你出门的时候,我看见你没带外套,就知道你忘了。”
“怎么样,故人相见,聊的还开心吧?”
他语气里是压不住的酸味儿和意有所指,林百万装着听不懂的样子,给他道了句谢。
“就那样呗。”
“我在网上叫的车马上就到了,你先走吧。”
何赐没动,垂了垂眼,又抬眸看她:“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就是同学聚会,也不必大晚上地出去玩儿……”
“不是去玩儿,我也回家。”她打断他,自认是解释和安抚,表情语气都不温不火的。
何赐却突然感到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那种痛不是具象的,倒好像是某个地方被重击一拳后,五脏六腑被殃及连累的钝痛。
——不是出去玩儿,但是也不愿意让他送她回去,不愿意坐在他的车上。
她对他,总是有种近乎残忍的冷漠,她又总是有本事踩在他心窝上,索命般糟践。这种冷漠割得他很疼,割得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给自己编织梦境。
何赐胸口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怒火,但他仍隐忍着,面上浮起一个微笑:“这个点儿了,网约车也不太安全,还是一起吧,我总不会害你。”
他这样坚持,林百万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能点了点头,由何赐给她开了副驾的车门。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林百万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往常何赐和她共处,是绝不会允许气氛僵硬的,即便笨拙,也会努力挑起话题来改善尴尬。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林百万不以为意,想着何赐可能只是吃味,使气性,要不了几时就好了。
更何况,她心里打得就是这个算盘。让何赐嫉妒,从而激增爱意,把最后那点儿好感度拉满。
但是她忘记了一点。
何赐早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拿捏的少年了。隔了这么些年,有很多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了。何赐的性子变得有多偏激,早在当初他给她下药那次,她就该明白且牢记的。
可惜她忘了个干净。
门是何赐开的,他手里有林百万的门钥匙。她见怪不怪,蹲下身子换鞋,等着身后惯例会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响起。
但这回等了很久,等到她拖鞋都穿好了,身后的人还是没走。
她略有些疑惑地想要转过身,身后却忽然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后面牢牢抱住了她。
“……做什么……”
玄关的灯“啪——”的一声灭了,连带门也一起关上。
她又闻到熟悉的凉烟味,后知后觉是何赐,她心里那点恐惧又放下去。
“别闹了好吗?我很累了。”有些不耐烦。
他以前也偶尔会这样发神经,但只要她一句话,他立刻就放开,不敢冒犯半步了。
黑暗中林百万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令人莫名发怵的轻笑声,随后是何赐那道熟悉地、略低沉的声音:“……我都看到了……你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高兴。知意,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林百万轻轻地挣了挣,徒劳无功,她放弃了,微微侧头,敷衍道:“只是同学之间聊点儿近况,你何必连这种醋都吃?再说了现在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跟谁说话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管……唔……”
林百万没说完,被打断的同时低呼也被噎在嘴边。何赐一手禁锢着她,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周遭一片静寂,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分外清晰:“我真恨你……李知意,我真恨你……”
但下一秒,他声音里又染上无措:“不,我爱你。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让你爱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像精分了似的,一直在胡言乱语,末了,却又生怕对方会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手上力度一分没松。
也因此,何赐不可能等来他的知意的任何回答。他好像也终于放弃了做这些无用的嘴皮子斗争,在林百万猝不及防之际,使了力气拖着她就往卧室里去。
林百万脑子里的警钟瞬间长鸣起来:“警告……目标任务恐有过激行为,请宿主提前应对或选择读档重来……”
林百万被拽的一个踉跄,这才开始隐约恐慌起来。她当然抗拒,使劲儿往自己的方向躲,但嘴里发不出声音,连身子大部分也都在何赐的掌控下。
何赐感觉到她在发抖,竟然莫名笑了,附在她耳边,声音轻地像鬼魅:“别怕,知意,你抖什么……”
他好像很平静,做着这样让人害怕的事情,他却平静地有些诡谲。
林百万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嘴里呜呜咽咽的反抗着,何赐心里却忽然生出病/态的快意。
——你也会害怕吗?你也会恐惧吗?我们本来可以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跟我闹到这一步?
何赐这个念头来的突兀。
和谦只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导火索。
自她在酒店门口开始,一直到刚才在玄关那几句对峙。何赐突然明白了自己之前一直不敢面对的一个事实:他心爱的女人没有半点儿接纳他的意思,他犯了一个错,他要背着这个错一辈子,她不会原谅他,即使原谅他,她对他也没有少年时期的感情了。她以后会爱上别的男人,会陪他哭陪他笑,会躺在他怀里,躺在他的床上,为他穿上圣洁的婚纱。而这一切,都将和他何赐没有任何关系。
他在妄想什么呢?这么久以来,她那些平静无波的眼神,他难道真的看不懂吗?
自欺欺人的确能有暂时的慰藉,但现实是她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何赐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她李知意逼死。
他很痛苦,日日无望地煎熬,偶尔自己救赎自己,爱人却在隔岸观火。
他对李知意这种几近疯狂的爱日渐溢满,他快撑不下去了。
这样做不好。他这样告诫自己,但拉她入深渊陪伴自己的渴望执念胜过了一切。
“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何赐像个虔诚的信徒,转手却狠狠地把林百万推倒在身后松软的床上。
随即整个人倾覆而上。
他生的那样好看,眉目疏朗下颌完美,落在林百万眼里,却只是一个棘手且不可控的疯子。
她也终于在这一刻得以解放自己的嘴,再也不能忍耐地怒吼出声:“何赐!你是不是疯了?!!”
反抗只有一秒,何赐再次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这场战役才刚打响,林百万因为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已经明显落了下风。
她在他手里,忽然没有了平时掌控一切的云淡风轻,取而代之地是软弱和挣扎。
何赐则忽然不合时宜地露出了满含爱意的痴迷眼神,是缠绵到无可救药的疯狂。
他凑上去,用嘴替换了手,发狠般地吻住她。大概是想的狠了,何赐开始没能控制力道,直到林百万吃痛地闷哼一声,这个吻才慢慢温柔下来,热气喷洒在她面颊上。
随后他的唇瓣缓缓下移,他微微潮湿的呼吸又落在她的脖颈上,林百万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刺痛,竟是何赐咬了她一口。
“疯子!何赐你个神经病!……”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嘴得到自由的机会,不遗余力地控诉辱骂着何赐。
但何赐丝毫不为所动,且动作隐有下移之势。
她心里一紧。身体心理地双重压迫下,林百万鼻头一酸,眼角儿竟然沁出了泪。
何赐得空想吻她,却在抬头之际,忽然看到她的眼泪,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