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从良记 第4章 第004章

宋胭脂固然不乐意嫁给周武，可周武这里，其实也是不愿意娶宋胭脂的。不为旁的，便是宋胭脂出身太低了。

想他们周家，在这八宝镇那是数得着的大户人家，他的两个嫡亲嫂子，都是大户出身，偏到了他这儿，就是个小门户里头出来的姑娘，这却叫他如何接受。

“这亲事我才不要呢！一个低门矮户的姑娘，能有什么好的。”周武半躺在贵妃榻上，一旁衣衫不整的依偎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捏着一颗剥了皮的水晶葡萄，就往他嘴里放。

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同样衣衫凌乱的女人，笑嘻嘻抿了抿唇，才风情万种地笑道：“听说那家姑娘长得很是标志呢，又有贤名在外，爷怎能因着门户的缘故，就说人家不好呢？”

周武浪笑一声，单指挑起身旁女子的下巴，“吧唧”亲了一口，才说道：“似这等小门户的人家，若是出了金凤凰一般的人物，自然也是要进到，似我们这种大户人家里头为妾做姨娘的，然则聘来去做正头娘子，到底身份低贱了些。”

屋子里除了周武，统共两个女人，听闻此话互相一望，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凄凉痛楚来。小门户出身的正经女子，尚且还要被人如此轻贱，似她们这种卖笑卖身的，岂不如肮脏地里头的烂泥一般，当真是任人践踏，任人欺辱了。

周武在琼花院里头舒坦够了，就纠集了一帮混账小子，径直往宋胭脂家的店铺去了。

他心觉若是大闹一场，这宋家倘是个知道深浅，有脸皮的人家，必定是要退了婚事的。若是死扒着他们周家的富贵不舍得放，看他以后再想了其他法子来，不信揭不掉这狗皮膏药去。

宋胭脂家开了两家店铺，一家昌隆记，在前街上，一家宏兴记，开在了后街。昌隆记卖一些打南洋那边儿进来的稀罕货，宏兴记卖的是自家水田里头出来的农货，生意都还算兴旺。

周武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去了前街上的昌隆记，看店的掌柜一看这架势不对，就赶紧叫人往家里头稍信儿。

这会儿的功夫，已是夜色将至，东家和两个少东家才刚回了家去，他这里也准备收摊关门了，怎的就来了这么一大堆的人，看着那不善的模样，怕是要出大事儿来了。

周武在这八宝镇还是有些名头儿的，那掌柜细一打量，便瞧出了来者何人，只瞧那人浑身的浪荡模样，先是替自己主家的大姑娘惋惜一番，而后便堆满了笑，上前问道：“新姑爷来这儿有何贵干啊？”

这声新姑爷听进了耳朵里，周武愈发觉得他的猜测不错，这宋家，便是贪图他们周家的富贵名望才肯了这门儿亲事的。

“莫要混叫，哪个是你家的姑爷。你家姑娘不要脸皮，我虽是大老爷们儿，却是要脸皮的。”

周武立时就嚣张了起来，不可一世的模样，看的那昌隆记的掌柜，都恨不得替他主家的大姑娘赏这货色一巴掌。

“看姑爷这话说的，眼见着婚事都定了下来，小的叫声姑爷也是敬重不是？”掌柜虽是满心的不高兴，然而对上这新鲜出炉的姑爷，也只能忍气吞声，心里头想起那大姑娘，不禁又是一阵叹息，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白瞎了他们家姑娘的好颜色好人品。

周武只觉这宋家上下，为了他们周家的富贵真真是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更是脏话污语毫无顾忌地就嚷了出来。赶来的宋家父子三个，眼睁睁看着，亲耳听着，哪里能受得住。

即便那胭脂爹是好脾气惯了的，也气得浑身打颤，更遑论宋家的兄弟俩，本就瞧不上周武此人，又是血气方刚的，拳头一攥，就要上前打人。

只是胭脂爹到底年长，便是为人懦弱了些，但并不愚蠢，一把拦住了两个暴跳如雷的儿子，低声说道：“去，把你娘叫了来。”

宋富贵不解，这时候上前去揍了那该死的短命鬼才是要紧，去唤他娘作甚？宋平安却是瞬间了悟，点点头满脸喜色：“儿子这就去。”

等着宋平安去了，宋富贵看着老爹在场，也不敢忤逆了他的意思，然则心里到底憋屈不解，就恼道：“这当口儿，叫了娘来又有何用，不过是跟着生气罢了。”

胭脂爹瞪了儿子一眼，摇摇头叹道：“你哥虽是性子软绵了些，但到底是老大，果然比你这做弟弟的聪慧。”又指了指前头正喊叫的起劲的周武：“你瞧人家瞧不起咱们家的样子，着实该叫你娘亲眼看看，如今还不曾成婚便已是这种模样，等着你姐真个儿嫁了过去，便那周家富可敌国，又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宋富贵如此一听，才算了悟，脸上马上就带了喜色，笑道：“果然爹爹想得周全，若是真能退了那婚事，便是今个儿遭此大辱，也是心甘情愿的。”

如此，当胭脂娘跟着宋平安匆匆赶了过来的时候，正听见那周武撕扯着嗓子，喊叫道：“……虽说出身商门的自来都是寡廉鲜耻，嗅见了铜钱味儿就跟猫儿嗅到了腥臭一般，可也不能如此不要脸皮，就把个姑娘死乞白赖的往咱们周家的门子里塞不是？”

胭脂娘心里头虽也实实在在的惦记着周家的富贵名望，但被人点名道姓指着鼻子如此辱骂，却也没法子忍气吞声，立时大喝一声，就奔了过去。

“小子！”胭脂娘冲到了周武跟前，掐腰便喊了起来：“这婚事可是你们家老子娘亲自给定下的，甚个叫做死乞白赖的，你这红口白牙，如何就污起别人家的名声来。”

周武先是被这从天而降的泼妇给吓了一跳，随即就冷笑着讥讽起来：“我老子娘亲自给定下的？说这大话也不怕大风闪了你的舌头！怕是我老子娘究竟长的什么模样，你这小门户出身的泼妇也说不出一丝半毫！”

胭脂娘长到如今这岁数，虽是不曾大富大贵过，可活在她的一方天地里头，也是从来不曾受过半丝塞心气的主儿。如今被个黄毛小子指着鼻子这般辱骂，哪里能忍得下去。便他是天王老子，如今也顾不上了。只是她也是气得狠了，竟是一时间浑身抖若筛糠，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到亲娘受辱被欺，平安富贵两个小子哪儿还忍得住，就要冲上前抡拳头砸上去。却不料有人比他们俩都快，只觉身侧一阵香风卷过，随即便听得那边周武的喊骂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惨叫声接连不断。

二人定睛一看，却是他们的大姐正提起了那周武的衣襟子，将那厮高高举起。虽则那厮身形高大，然而他们大姐却是天生神力，如今那小子正悬到了半空中，只余下两个脚尖，挣扎着在地面上扑腾乱动。

胭脂爹没料到自家姑娘竟也跟着搅合了进去，眼见那边儿周武被衣领子勒住了脖子憋得满脸通红，忙推搡了宋平安一把，急得嗓音都变了：“快，把你姐拉回铺子里去，可是了不得了，以后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两个小子这才如梦初醒，然而那边儿的周武，却已经被宋胭脂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面骨上。只听得一声脆响，那周武一声惨叫后，竟是眼皮子一翻，脑袋一歪，昏了过去。而跟着周武出来耍威风的一干小子，如今才是知道，这昌隆记家的姑娘，竟是个百年不遇的大力士。

胭脂爹远远看在了眼里，那群看热闹的人一阵一阵发出的惊呼声，都叫他心里宛如刀割一般的疼。这下子可真是完了，这八宝镇里头，再别痴心妄想，能寻得一个愿意娶他们家大丫头的人家了。便是那秦家，只怕如今也不会肯了。

胭脂娘这会子也醒过神儿来，瞧见如此情形，也是骇得不行，上前就扯住了宋胭脂，叫她赶紧把人给放下来，又低声喝骂道：“你这死丫头，你出来作甚？如今叫人知道咱们宋家有个浑身都是蛮劲儿，连个男人都能打昏的姑娘，你可想过你下面的弟妹不曾？便是你自己个儿嫁不出去就算了，若是害得弟妹们嫁娶不顺，你心里就不愧吗？”

宋平安回去报信儿的时候，宋胭脂偏巧就偷偷儿听了进去，既是听到了，自然是要轻手轻脚跟了过来的。周武的辱骂半句她都不曾落下，全都听进了耳朵里。说她死乞白赖非要嫁，她如何能不羞怒。这便也罢了，可那周武竟是胆大包天，欺辱到她娘的头上去，这却是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然而，也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宋胭脂便想到了，大可借此机会，搅黄了这段婚事。只是仓促行事，宋胭脂只想着一直扎在心口的那件事，至于会不会影响到宋家的名声，弟妹们的婚事，她却一时间并不曾想到过。

如今被娘如此喝骂，宋胭脂先是心中生出了愧疚来，而后委屈便跟着涌了出来。她虽是存了些小心思，可到底也是为了她娘不受屈辱，如何娘回过神儿来，先就是一顿喝骂，而后想到的，全都是弟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