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江廷身上停留了一秒, 徐慢脸上有被人戳破秘密的尴尬,但她仍然挺直了背,理直气壮地说:“就算我是骗你的, 那又怎样?”
“没有,我很开心,也很庆幸,”江廷的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他完全忽略了旁边站着的沈斯远,“我庆幸你没有和他在一起, 我庆幸我还可以接近你追求你。”
江廷的后半句话, 让徐慢感到不可思议。
她说:“看来是我那天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江廷, 从头到尾, 我不过都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你那天说,你要把上一世我对你做的事,完完整整地对我做一遍, ”江廷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全盘接受。哪怕你再骗我一次, 我也能接受。”
“矫情, 神经病。”
留下这么两句评价, 徐慢就走进了隔壁的包厢。
空旷的走廊只剩下沈斯远和江廷,不远处的包厢传来嬉闹哄笑声,更显得此刻的安静有些诡异。
而刚才处于弱势的江廷,现在似乎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对着眼前的男人说:“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我早该想到你和徐慢都在骗我。”
沈斯远喉结滚了滚,却没有说话。
江廷弯起嘴角:“因为她看向你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爱。”
沈斯远表面的冷静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如果说有什么足以摧毁他一直以来的奢想,最后一句话就已足够。
他能感受到心脏此刻在滴血。
沈斯远厌倦江廷这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就像那么多年前,圣诞雪夜里,他在车前和徐慢吻别,他站在校园门口,当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好像在看着一个可怜的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沈斯远推开包厢的门,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又回头说了一句:“但起码我能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而徐慢连看也不愿看你一眼。”
—
徐慢以前一直不热衷于参加同学聚会,觉得餐桌上没有谁在真心实意地交谈,大家都是攀比炫耀,但这顿饭改变了徐慢的看法。
她好像又回到了大学开班会的时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热切,席间有位同学模仿思修课老师的腔调和话语,周筱婷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大家都嚷嚷着待会一起去唱K,徐慢自然也应下。
吃完饭后,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KTV,徐慢事先给沈斯远发送了地址,说大家在这里等他,让他一结束就过来。
所以徐慢也不知道江廷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来得甚至比沈斯远还要早。
当江廷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徐慢正在唱着一首情歌,看到他的瞬间,徐慢再也唱不出下半句,那句情歌的歌词就这么噎在嘴边。
包厢里只剩下聒噪的伴奏声在回荡。
“江总您坐这,”郭旭特意空出旁边的位置,又转过头对大家说,“我老板刚好在附近,我喊他一起过来玩会,大家不会介意吧。”
在座的人即便不认识江廷,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非富即贵的气质,连连摆手说:“不介意不介意,随便坐。”
江廷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四处环顾,最后落在某个角落:“我已经买过单了,大家玩得开心点。”
有人在底下小声交谈——
“哇,我们今儿这是贵人临门啊。”
“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蓬荜生辉,对,真是蓬荜生辉。”
“看来这次同学聚会是来得真值,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给咱碰上了。”
……
这些恭维的话江廷置若罔闻,他看了一眼坐在隔壁沙发上的徐慢,她正在低头玩手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有人主动把麦克风递给他跟前,问道:“江总,你要唱什么歌?我帮你点吧。”
江廷还没开口,徐慢忽然起身走到点歌机旁,目光灼灼看着他:“要不我帮你点一首吧。”
江廷眼里闪过意外,看向徐慢的目光有了光彩。
很快,徐慢就转过身,笑着对他说:“呐,帮你点好了。”
江廷抬头,看到液晶屏幕上,徐慢帮他点的那首歌——《厚颜无耻》。
包厢内的气氛一时降到冰点。谁也没有开口。
除了周筱婷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周筱婷也是被徐慢这操作弄得满头是汗。
怎么说呢,就……有点太直接了这。虽然说分手了,但也弄得有点太难看了。
周筱婷眉头拧紧,朝徐慢招招手让她坐过来,但徐慢没理会她。
“这首不会唱?”徐慢很贴心地又换了一首,笑容灿烂,“那这首呢?”
江廷抬头,屏幕上显示的歌名是《get out》。
徐慢原以为江廷会生气,没想到江廷脸上仍然维持着刚才的笑容,心理素质果然不一般。
就这么僵持在这。
他对徐慢说:“你先唱吧,我今天喉咙有些不舒服。”
“行,那我先唱。”
徐慢从他手里接过麦克风,唱了一首歌名很长的歌——《同一种米养百样人为什么养出你这个贱人》。
包厢内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大家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一时都没有说话。
而郭旭则出来缓和气氛:“江总,你相信我,徐慢她绝对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她就是随便唱唱。”
江廷长腿交叠,姿态优雅靠在沙发上,视线始终跟随着徐慢。
“嗯,我也相信她不是在骂我。”
他知道徐慢不欢迎他,拐着弯骂他,可他也不想回避。如果上一世的江廷真的辜负了他,那他想替他偿还。
只要徐慢还愿意爱他。
唱完这首歌,徐慢就放下了麦克风。
她回到座位时,恰好收到沈斯远发过来的短信:【我刚结束,现在过去。】
她回了一个字:【好。】
包厢内的气氛渐渐缓和,有人点了一首杨千嬅的《勇》,徐慢看着屏幕上的歌词,眼眶渐渐红了。
这首歌在她上一世被江廷拒绝时曾听了无数遍。
“我也不是大无畏
我也不是不怕死
但是在浪漫热吻之前
如何险要 悬崖绝岭
为你亦当是平地”
幸好音乐足够大声,灯光足够昏暗,所以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她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沈斯远。
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沈斯远转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他看了眼时间,说:“现在很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徐慢的声音里还带着鼻音,“可是我的包包还在里面,你可以帮我拿出来吗,我不想见到他。”
沈斯远伸手揉了揉徐慢的头发,温声说:“好,那你在这等我。”
坐在包厢里的江廷忍受了这一屋子的人魔音贯耳将近半个小时,已有些不耐烦,看向门口的方向仍然没看到徐慢回来。
而门再次打开,走进来的人不是徐慢,而是沈斯远。
江廷转动尾戒的手停顿了片刻,目光相撞的瞬间,沈斯远眼里的挑衅很显然,但很快,他就移开了视线,对其他人说:“徐慢好像有点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你们慢慢玩,我们下次再聚。”
沈斯远拿起徐慢放在沙发上的手挎包,离开时又瞥了他一眼。
男人正在低头喝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捏着酒杯的手青筋暴涨。
—
那天从包厢离开后,徐慢本以为江廷会消停一阵,但他反而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程度。
徐慢下班在小区门前的路边摊吃烧烤,他就坐在隔壁桌点了一份和她一模一样的,他吃不惯这些食物,那么美味的烧烤,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经受了酷刑;
徐慢早上晨跑,他也跟在她身后,从锦府到她住的小区,几乎横跨了大半个津城,却每天准时出现在她家楼下;
他们公司年中总结,他也过来凑热闹,坐在嘉宾席却没有认真听,但被邀请上台讲话时,仍能洋洋洒洒说一大通行业趋势。
大多数时候,徐慢都能装作视若不见,因为他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说话,也没有打扰她,他只是出现在她旁边,像个隐形人一样。
她不知道江廷想做什么,却也任由他这样,她就想看看江廷究竟能坚持多久。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
七月初,公司连放了一周的假,徐慢回了一趟老家。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她想回去看看。
第二天,当她穿着睡衣从破旧的泥砖屋里醒来,她正对着镜子刷牙,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她以为是邻居家的小孩恶作剧,正想打开门骂一通。
然后,她就看到了江廷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徐慢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