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 第3章 03

宋映月杏眼含泪，手中铲子忽地坠地。

她紧紧依着竹啬，悲声难抑，啜泣道：“究竟是何人，要置本宫于死地？”

竹啬望其面上珠泪点点，声调微扬，略显迟疑道：“莫非……莫非是淑妃娘娘？不会吧，淑妃娘娘平日里待咱们可是极好的。”

“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你不是与舒画一同去的花房？说不定是有人想暗害淑妃姐姐，却错将毒手伸向了本宫。”宋映月身躯斜倚竹啬，虽口称或有他人，可言辞之间，却似有意无意地将人引向淑妃。

竹啬心绪翻涌，忆起花房一幕，舒画眼神闪烁不定，刻意将这盆君子兰递予自己，笑道：“竹啬妹妹，你看这盆君子兰，叶色更绿几分，你还是抱了这盆去吧。”

念及此景，竹啬膝弯一软，都未察觉是颊边泪痕未干的宋映月急急拽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栽倒在地。

“不对……娘娘，定是淑妃，是淑妃身旁的舒画特意让奴婢抱着这盆回来的！”竹啬恍然醒悟，慌忙跪地，颤声道，“娘娘，错不了的！花房历来由宫人统一送花，何须亲自去领？”

宋映月俯身相拥，哑声安慰道：“所幸发现及时，未酿大祸。”

竹啬忠心不二，自幼便随侍于原身边侧。

淑妃在竹啬心中，一直是与原身情同手足的姐妹，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她会有问题。

若不能让她亲自察觉淑妃之变，往后之路，恐怕步履维艰。

竹啬泪如雨下：“娘娘自册封之日起，便遭人嫉恨，致使君上听信谗言，将娘娘幽禁冷宫。如今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淑妃竟……竟……”

言及此处，她已哽咽难言："奴婢去把淑妃所赠衣物全部烧掉！烧个干净！"

宋映月连忙伸手掩其口，低声道："这白日青天，外头尚有洒扫宫女，切莫大声，以免隔墙有耳。"

听了这话，竹啬才勉强止住哭声，只是先前痛哭过甚，此刻整个人仍在不停地抽噎。

宋映月故作姿态，吸了吸鼻子，转而以帕为竹啬拭泪：“好了，别哭了。等会把君子兰栽归置原处，若白日里有人造访，岂不露馅？”

竹啬直直点头，仍语带惊骇：“奴、奴婢实在未曾料到，淑妃娘娘竟然……！”

“你放心，”宋映月盯着那团黝黑之物，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决绝，“从今往后，本宫必要生出几分硬心肠，断不让人欺了去！”

这些年来，任谁都能在她们头上踩一脚，即便是身为王后，娘娘的日子也过得不如淑女。

是时候，该扬眉吐气一把了！

想到此处，竹啬干劲倍增，迅速将君子兰重新栽好，并仔细规整妥当。

宋映月则将那黝黑之物装入盒奁之中，末了又特意叮嘱道：“将君子兰抱至庭院中。还有，你悄悄地去洗漱一番，莫让人瞧出端倪。”

竹啬应声领命，恭谨告退。

宋映月凝视着桌上的盒奁，以拇指与食指拈取些许，稍一用力，便化为齑粉。

而后，另取一杯清茶，将粉末少许撒入其中，原本清澈泛绿的茶水瞬间转为茶褐色。

她抿了一口，苦涩之味犹如饮药。

宋映月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直至杯底朝天。

随后，她唤道：“云。”

实则，在她唇齿初沾茶水之际，一团白雾已凝于她肩头，声音低沉而略带责备：“你就不担心其中有毒吗？”

宋映月闻言，笑道：“虱子多了不怕痒。”

言罢，她侧首望向他：“怎么样，我的身体有变化吗？”

云发出一阵苦笑：“原来你唤吾前来，是为了此事啊。”

宋映月误以为剂量不足，连忙又斟满一盏茶：“那我便再多加一些。”

“不可。”云急急飘至她握杯的虎口处，连忙制止。

宋映月保持着举杯的姿势，眨眼间，白团消失又重现。

“此毒并非致人暴毙之物！”云生怕宋映月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干脆直接飘入杯中。

“哦。”宋映月将茶杯，连同云一齐置于桌上，“那我身体可还有其他异样？”

云吞吞吐吐道：“倒也有一点……这似乎是致人不孕之药。”

原来是淑妃怕她怀上孩子，稳固后位，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宋映月在心底暗自腹诽，直接将下药岂不是更快？

正此时，门外传来通报之声：“王后娘娘，淑妃携钟院判前来探望娘娘。”

宋映月闻讯，迅速合上盒奁，寻一隐秘之处藏好，吩咐道：“快请进来吧。”

随即，她扯下围颈，铜镜之中映照出她颈间皮肉分离的小伤口，若不仔细察看，难以察觉。

云这才恍然，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落入了宋映月的算计之中。

她眼尾闪着狡黠，朝云俏皮一笑。

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即消失无踪。

宋映月快步走向床榻，故意只着单薄外衫，躺下后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彷佛病势沉重。

淑妃在竹啬的引领下步入屋内。

她身披宝石绿大氅，头簪青石绿绒花，步履轻盈，进屋便褪了外裳，露出内里柔软的兔绒毛褙，更显华贵之气。

“老远就听见妹妹的咳嗽声，可是身子不爽？”淑妃满是担忧，而她身后则紧跟身着五品白鹇官服的钟慈，默默垂首立于门边。

她行至宋映月身前，俯身行了常礼：“妾身见过王后娘娘。”

淑妃目光落在宋映月身上，见她脸颊消瘦，锁骨印记若隐若现，尤其是那双眸子，似乎承载了世间无尽的哀愁，整个人疲惫又憔悴。

冷宫本就是消磨人心志的地方，更何况宋映月从小在王宫中娇生惯养。

想到此处，淑妃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

“快坐吧。”

宋映月玉手微扬，竹啬即可会意，从旁搬来圆凳，置于淑妃身侧。

淑妃与之目光相触，那双眸子乍然灵动，清澈中蕴着水光，惹人垂怜。

这贱人定是又靠着这副柔弱无骨的模样，勾得君上心魂颠倒，难怪年前冷不丁地将人放出来了。

一落座，她眼底的狠厉极快掩去，随即两行清泪滑落。

淑妃慌忙抽出绢丝手帕，轻拭眼角，哽咽道：“本是不愿在人前落泪的，可见了妹妹，这眼泪怎么都不听使唤。”

宋映月：……这就开演了？

她虽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但面上却配合着淑妃，泪水潸然而下。

眼尾绯意渐浓，宋映月朱唇紧咬，呜咽道：“姐姐，我好苦啊。”

淑妃见状，连忙握住宋映月的手，侧身示意钟慈走近前来。

“妹妹身为王后，自是福泽绵长，幸得这五载间君上少涉后宫。”她倾身附耳，笑语嫣嫣，“这不正是在候着妹妹的嫡亲子嗣嘛，钟院判可是赫赫有名的妇科圣手。”

语落，宋映月抬眼望去，只见钟慈白眉垂鬓，年岁已高。

倒是很符合老中医的刻板印象。

他缓缓启齿：“臣太医钟慈，参见王后娘娘，王后娘娘万安。”

钟慈自药箱中取出软垫，低首膝行至床榻之侧，恭谨置于宋映月腕边。

宋映月犹如林间小鹿，懵懂间已有三足深深陷入了猎人布下的陷阱之中。

她索性不再挣扎，跃入其中，将玉腕搁于软垫上，含笑道：“都听姐姐的。”

钟慈不愧是杏林国手，一触脉象，宋映月的身体状况便已了然于胸。

他缓缓撤手，复命道：“启禀二位娘娘，昨夜风雪交加，王后娘娘恐是寒气侵体，故而咳嗽连连，所幸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淑妃急切关切地问道。

“娘娘脉象细弱，显现心疾顽症之象，此病颇为棘手。”钟慈复又言道，“娘娘是否一直忧思过甚，难以安寝？”

心疾，翻译一下，应该是心脏病的意思。

原身是暴毙而亡，换言之，就是猝死的。

宋映月想起自己参与拍摄的医疗单元剧，剧中一同事利用职务之便，偷药毒害妻子，谋取家产。女方是在买菜的时候，突然猝死，虽然被人紧急送到了医院，但还是没能救回来。

幸亏女方父母坚持要求尸检，才查出心脏异常肥大，此事由此转为刑事案件，最后揪出了幕后黑手。

而今她的境遇，没有这么给力的娘家人，身为王后，一旦亡故，尸检更是无从谈起。

此等手段，真乃阴狠至极。

宋映月深吸一口气，顺着钟慈的话答道：“也没有，总能睡上两三个时辰。”

“这两三个时辰如何足够？长此以往，娘娘心疾岂不愈发沉重？”钟慈面露忧色。

“姐姐，此病可还有救？”宋映月见钟慈语带严重，瞬间低头，双手紧握被角，珠泪涟涟。

“钟太医的医术，在大邺堪称无双，他若称第二，那无人能敢称第一。”淑妃轻拍宋映月手背，安抚道，“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言罢，她略一垂眸，钟慈心领神会，连忙接言：“心疾之症，需以调养为主，娘娘若不能安寝，纵有良药亦难奏效。臣即刻为娘娘拟写几剂安神之方，以助娘娘安眠。”

“冬日寒冷，娘娘可点燃些熏香，摆放些绿植以助安神。圆润之檀香、沉香皆为上选，然冬日绿植难觅，娘娘不妨放置几盆君子兰于屋内。”

淑妃话锋一转，图穷匕见：“咦，今日下午竹啬不是抱回一盆君子兰吗？我适才怎见它置于庭院之中？”

此言一出，淑妃下毒之嫌已昭然若揭。

她或许未曾料到，宋映月竟能如此迅速觉出君子兰中的蹊跷。

“本是想着让它沐浴些阳光，晚间再移回屋内。”宋映月淡然回应，心中却将淑妃的诡计尽收眼底。

“晚些时候可就不中用了，就得让那清幽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如此夜里才能睡得香甜啊。”淑妃轻摆玉手，吩咐道，“舒画，去将那君子兰再抱进屋来。”

直至舒画将君子兰搁于床榻旁侧，淑妃的目光才移开。

恰巧与宋映月那盈盈感激的眸光相遇。

“多谢姐姐了。”

殊不知，当她紧盯君子兰之时，宋映月的目光也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见所谋之事已然达成，淑妃心虚之余，忙将目光撇向一旁。

她轻拍额际，似笑非笑道：“哎，瞧我这记性，只顾着跟你说话了，竟将正事都忘了。我适才自广临殿而来，妹妹可知，君上与我都说了些什么？”

宋映月凝视其面，只觉那笑靥之下，并无丝毫真情，唯有深深的忌惮与仇恨潜藏。

淑妃压低声音，竭力不让酸楚溢出：“君上说，今夜要来陪你一同守岁，便不去那除夕宴了。”

淑妃随手扯过一旁之绢丝，胡乱挥动几下，试图将眼底那翻涌不息的忌恨之情，深深压抑于心底。

她勉强又挤出两声干涩的笑声：“罢了，你好生准备着吧。除夕宫宴还有许多琐事要忙，我也该走了。”

而后，淑妃低低俯身，再行了一礼，转身带着钟慈匆匆离去，身影迅速隐没于门扉之后。

见二人离去，竹啬方敢低声咒骂：“佛口蛇心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遭报应！”

宋映月抽出帕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被淑妃碰过的手，仿佛欲将上面的污秽与恶意，连同心中的不快，一并抹去。

她低低呢喃道：“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