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列忽而笑了,松开沐岭,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点开录音界面,结束录音,并删除了这一段录音。
“原来猫也有胆大的品种。”祁列说,“不怕那边正在监听,你这段话被他们听见?”
“可是刚才哥哥对他们说下班。”
下班——结束监听。
祁列轻敲桌面,笑道:“如果你的推断错误,你这段话被晁浩远听见了,我不介意把一只猫送进什么研究所。国外从来不缺热衷于非法实验的研究所。”
沐岭将菜单推向祁列,“哥哥帮我点叭,看不懂。”
祁列:“……”
人类会对自己推断出来的东西深信不疑;人类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
沐岭自接触祁列时起就没打算隐瞒一部分真相——他是一只来报恩的猫。
“咪咪”大佬为报恩所赠与的仙缘实质是修炼机缘。当仙力全部渡给祁列后,祁列便如受大能灌顶,强行打通体内经脉灵窍,洗精伐髓。届时除非祁列是傻子,否则不可能不对自身的变化一无所知。
沐岭此次的任务就是代大佬报恩,难道要等祁列踏入修行路了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机缘么?
既是报恩,当然要让祁列知道是谁在报恩!
从一开始,来到祁列身边的沐岭就必须扮演“咪咪”,亦只能是“咪咪”。
于是他带着满身破绽接近祁列,不断暗示、引导,使祁列怀疑、推测,最后得出他就是猫的结论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沐岭只是没想到这个过程会如此迅速。
祁列的敏锐和大胆皆出人意表。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在沐岭眼巴巴的眼神下变得稀碎。
“哥哥,想吃肉,不挑食。”
祁列:“……猫不能吃的,也不挑?”
沐岭认真想了想,他的本体是在什么阴间环境里活下来的,区区阳间食物绝对不在话下!忙不迭点头:“能吃能吃!”“牛排、龙虾?”祁列问,“要鱼吗?”
沐岭只管点头:“都要都要!”
祁列:“……好。”
看着对方眼巴巴的模样,祁列便想到小猫在自己掌心无法挣脱,只能望着主人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软。于是招来服务员,先给沐岭点餐。
一小时后,阮卿和萧潇终于到了,两人一来就看见祁列低着头,在给沐岭绑领结。
二人脚步一停,装作若无其事上前。
“祁总。”二人打招呼说。
“坐,你们先点餐。”祁列抽空回了下头,然后继续给沐岭系领结。
祁列的呼吸喷吐在沐岭脸上,沐岭抠着袖子说:“谢谢哥哥。”
阮卿在他们的对面入座,刚坐下就感觉如坐针毡。对面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知为何变得不一样了。
萧潇倒是放得开,一坐下就捧起菜单瞧。
萧潇:“……”
除了价格,啥也没懂。
大学都没读的萧潇默默放下菜单,推推阮卿手臂,“阮哥,我没来过Gabriel,不知道什么好吃,你给我推荐下?”
这点难不倒阮卿,他扫了眼菜单,询问萧潇的忌口之后便对服务员使用流利的外语报出菜单上的菜名。
萧潇十分捧场:“阮哥口音真厉害!”
对面的沐岭:“好厉害!我连看都看不懂。”
绑好领结的祁列睨了眼他,转回身坐好,对服务员说:“我要一份今日主厨推荐。”
“好的,先生。”服务员看向沐岭,然后想起这位其实已经吃了将近一个小时,五分钟前他还在收对方空掉的餐盘。“各位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佐餐酒有另外的要求吗?没有的话就会配我们店里搭配的酒。”
阮卿不是好占便宜的人,不会故意在这时点昂贵的酒,当即摇头。萧潇则是懂的不多,便也摇头。沐岭一看他们都摇头,连忙跟着摇头。
祁列:“就这些,谢谢。”
服务员离开,没过一会儿就开始上菜,萧潇瞅着他们三个面前都搁了餐盘,唯有沐岭面前一只盘子都没有,有些疑惑:“你不饿吗?”
沐岭摸着肚子说:“我吃过晚饭啦。”
阮卿说:“可以点一份甜品。需要我推荐吗?Gabriel的樱桃芒果慕斯还不错。”
沐岭扭头去瞄祁列。
祁列瞥眼他的小肚子。
沐岭抠了抠袖扣慢慢摇头,“不了,下次吧。我饱了。”
阮卿:“……”
这顿饭吃得并不如人想象中火热,祁列不怎么开口,桌上全靠萧潇活络气氛,沐岭是个好捧哏,萧潇说什么他都捧场夸夸说好厉害。阮卿偶有几句回应,显得礼貌又清高。
“失陪一下。”用完餐的祁列说着就起身离开。
阮卿关注着他离去的方向,等了等也离席了。
一下子少了两人的场面顿时更冷场了。饶是萧潇也受不了,撇撇嘴说:“那我去补个妆。”
沐岭眼睁睁看着一桌子人就剩下一个,大眼睛眨了眨,手迅速摸到祁列的酒杯,端过来偷偷尝了一大口。
是人间的酒诶!
小仙官偷嘴喝酒,咂摸咂摸味儿,有点甜、有点酸、有点涩。
有亿点点好喝。
沐岭抱着杯子咕噜咕噜给祁列全干了。
洗手间里,祁列正在洗手台前洗手,没等太久,阮卿从外头进来了。
祁列垂下眼:是鱼上钩了?
“祁总……祁先生。”阮卿扫了眼洗手间内无人,才继续说道,“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感激你。一会儿我来买单吧,何况祁先生不认识萧潇,我更不能让您破费了。”
“客气了。一顿饭钱而已。”祁列抽出纸巾擦手。“说起那天的事,连举手之劳也算不上。毕竟我中了药,情况很不好。阮先生可能不了解,我当时应该被人投毒,对方给我下的药叫‘喵喵’,是独……品。我不敢赌犯人投放的剂量,药物过量会死人;染上药瘾……则会生不如死。”
阮卿蹙起眉,显得有些意外:“原来祁先生中不是……过就能解的那种药?”
祁列:“?”
阮卿咬了下唇,“就是那种吃了后会很冲动,发泄出来,药劲退掉就好了的药。”
祁列这下听懂了,嗤笑:“阮先生说的应该只存在于文艺作品里面。现实里,但凡和性沾边的,不是已经被列管,就是在被列管的路上。阮先生能明白吗?如果真实存在那种药,不孕不育就不是疑难杂症了。”
阮卿面色赧然,向来自诩清高的他仿佛被一巴掌打在脸上。
“对了,阮先生了解你自己中的药是什么吗?如果你了解,大概也说不出前面的话了。”祁列双手抱臂,倚在洗手台前俯视着对方说,“Rohypnol,街头名Roofie。与GHB齐名的**药。在A国它甚至就是这种犯罪的代名词。服用这药的人,低剂量使人冲动,人畜不分,会乐于配合侵害者的任何姿势。”
祁列说到这里放下手臂,皮鞋“嗒嗒”踏在地砖上,步步逼近懵掉的阮卿,“如果当时我真的上了那张床……”
他按住阮卿肩膀,低下腰抵近对方:“呵,阮先生确实应该感激我。不然我们两人现在应该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相爱’了。”
移情,也是这类药的药效之一。
说完祁列便与呆滞的阮卿错身而过。在离开洗手间前,他留下一句:“没想到阮先生混娱乐圈,却这么单纯。”
阮卿面色乍青乍红,羞耻及受到轻蔑的羞辱感相交织。他的内心仿佛被祁列拿刀子一点一点剖开了。
“祁列!”恼羞成怒的阮卿大步追上去,“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是很有钱,谁见了你都要称你一声祁总、祁先生,但这不代表你就有权羞辱人!你凭什么以你的主观臆断把我当成……当成……你不要以为是个人看到你都要往你身上扑!”
骂完阮卿就气冲冲走了。
被劈头盖脸一通骂的祁列眉毛都没抬一下,还有心情杵在原地看阮卿离开的背影,然后掏出手机结束录音。
“先生!”一名服务生急匆匆找过来,“先生,您的朋友喝醉,您快回去看看……”
祁列:“?”
祁列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赶回去一看……
两名男服务员一左一右拦着沐岭,几名服务员围着一个脑袋淌血的中年男人,餐厅经理挡在中间正在打急救电话。
而沐岭手里正抓着半只破碎的高脚酒杯。
祁列:“…………”
“哥哥!”沐岭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扭头,两只大眼睛精准捕捉到祁列的身影,霎时发亮,扔掉手里的“凶器”就要挣脱服务员扑过来。
祁列非但不想过去,甚至想扭头一走了之。
然而沐岭这声“哥哥”一出,挨打的男人立刻两眼刷地定位过来,捂着脑门爬起来,指着祁列怒声说:“别跑!我要报警抓你们!”
祁列:“……”
“放开我!”沐岭也闹了起来,带着哭腔喊,“哥哥救我呜呜,我被大魔头的手下抓住了!”
“先生……”服务员们都给整无语了,“您快处理下吧。”
“沐岭。”祁列只得走上前,一把按住沐岭,“先别闹,听话。”
沐岭是不闹了,却如同得到了长辈撑腰般,一边粘在祁列身边一边凶巴巴瞪脑袋被自己开了瓢的人,随后他又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脸色一白,转身就往祁列身后躲。
“怎么了?”祁列回身去逮他。
沐岭摇摇头,踮起脚趴在祁列肩头说悄悄话,“哥哥,他背上趴了只鬼,好吓人,我有点怕。”
沐岭一张口祁列就闻到一股酒味,心说还真是喝了。
祁列按住闯祸的小猫的腰,把这个闯祸精控制在怀里,对餐厅经理掏出卡:“餐厅的损失我赔。先送这位先生去医院急救,然后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