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从归安宁,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日薄西山,君遥看了看时辰,想着要给祁言拔针了。
可刚放下医书打算起身的他就感觉喉咙一股腥甜,要咳血了吗?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想强忍着难受想把它压下去。可有时候越是抑制,结果往往越适得其反。
喉咙一阵痒意,君遥一个控制不住,便直接咳出血来。幸好他及时用手捂住了,不然斗笠上的面纱都得被他的鲜血染红。
嫣红的血液从指缝顺出来,沾染了君遥白皙的手指,也沾染了手腕,看着十分吓人。
听到屋内传来的咳嗽声,屋外的萧如安焦急万分的询问:“林医师,言言怎么样了?我能进来吗?”
虽说都是男子,但药浴需要身无一物,怕祁言害羞,也怕他们在里面呆着碍手碍脚,屋内便只有替祁言扎针的君遥和祁言自己。
萧如安不能进去,但光听到咳嗽声,便已有些担忧,言言又咳嗽了,早知道药浴之前先给言言输些灵力,他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担心则乱的他完全没有听出这咳嗽声不是祁言的,而是君遥的。
屋内看到君遥吐血的场景,又听到萧如安的声音,浴桶里的祁言像是被带动了一般,也小声的咳了起来。
只是这声音控制得很好,既让屋外人听不到,又让屋内人听得清清楚楚。
半响没有得到回答的萧如安有些着急的想敲门,又怕打扰到君遥,手便一直犹豫不决的抬着。好在他犹豫的片刻屋内传来了君遥沉闷的声音:“他没事,我们马上就好。”君遥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又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才给祁言拔针。
银针很多,君遥拔了半天才拔完,他背过身等祁言穿好衣服便对外面的三傻道:“进来吧。”
三傻得到许可,风一般的跑进屋,萧如安跑向祁言,林墨和清越跑向君遥。
萧如安拉着祁言的手一边输送灵力一边关心道:“言言,你没事吧?除了喉咙还有哪里难受吗?”
“没有。”祁言摇头否认,刚刚药浴完的脸被蒸汽熏的微红,头也有些晕,他半靠在萧如安怀里,岁月静好的犹如一对璧人。
一旁的林墨递给君遥一颗药,君遥吃下丹药便询问起林墨和清越在外冷不冷,怎么这么傻,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等他,下次别来了,小心冻着。语气全是关心。只是他偏过头的视线正好避开了萧如安和祁言。
虽然打算解契,但看到这一幕,心还是会一抽一抽的疼。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抛弃了,哪怕君遥再怎么装作不在意,可都舞到正主面前了,他的心还是会有记忆的钝痛。
不当着他的面,他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但就在他面前,他难免会难受。
一旁的祁言不知道和萧如安说了些什么,君遥看到萧如安携祁言向自己走来,以为他们是要问药浴结束是不是就能走了,君遥道:“今日的治疗结束了,明日再来吧”君遥冲他们摆摆手。
萧如安摇摇头,他想的道不是这个。他一脸担忧的看向君遥:“阿遥,言言说你刚刚咳血了,我这里有些丹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效?”
阿遥?叫的可真亲热呀?萧如安在外面都这么叫别人的吗?哪怕是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这么关心自己,是怕自己病倒了没办法给祁言治疗?君遥语气疏离回应:“不必了,我有。况且我与你不熟,你还是叫我林医师或者林道友吧。”
清越也在一旁呛他:“对呀,对呀,我们大名鼎鼎的北斗仙尊不要这么自然熟,看我们林遥林医师是个炼丹大师就想着套近乎,搞好关系,就冲你那天的一甩,你们呀,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抱歉,是我唐突了,哪能问一下你是怎么病的吗?能治好吗?”萧如安继续问道。
斗笠下的君遥有些看不懂面前萧如安了,既然知道唐突,闭嘴不问是最好的选择,为何要多此一问?何况他刚刚说过他们不熟,打听一个陌生人的事情,真的礼貌吗?
君遥刚打算回答,清越就抢了先。“阿遥怎么病的呀?我想想。”因为君遥的叮嘱,在萧如安面前,清越不能叫君遥师兄,便直接叫他阿遥了。
清越状似思考,而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道:“好像是七、八年前病到意识模糊的时候,被人下了毒药,毒发时遇到了我,也幸亏遇到了我,不然呀,七八年前就被人毒死了呢?”
“说来也可笑,一代炼丹大师,生病迷糊,身旁没有一个人,被人暗算下毒,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差点死在了雪夜。”差点死在了那个雪夜呀,清越眼里含泪。
君遥听到这话脸色一白,他当初差点就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那个雪夜,无人知晓,悄无声息的死在那个雪夜。
每次回想起那个雪夜,他都心有余悸。要不是清越偶然回一趟昆仑派,刚好打算去寒梅峰看他一眼,叙叙旧。又正好看到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的他。等他被人发现,怕是尸体都冻僵了吧?
天知道要不是清越的那次心血来潮,换作其他人来,或是晚一刻钟送去治疗,君遥怕是都回天无力了。
屋内的其他人听到这话都呼吸一窒,没人注意到祁言脸色一白的往萧如安身边缩了缩。萧如安也不甚在意,只以为祁言是难受,需要自己的肩膀靠一下。
清越自顾自的继续道:“他现在咳血就是当初落下的病根呀!治不好的,根本治不好,这会伴随他一辈子,一辈子呀!”清越倏然泪下。
这是落下的病根,没办法治,一辈子都会咳血,一辈子。
萧如安闻言一怔,好似也在为君遥的遭遇伤感,眼里的悲痛溢于言表。他蓦然道:“七、八年前吗?当时我在等言言出关。”
听到这话清越哭的越凶了。君遥拿出手帕打算给清越擦眼泪,只是不知为何清越避开了他的手,只接过他手里的手帕。
怎么不让自己给他擦眼泪了?君遥心情不好的呛了让清越哭泣的萧如安一口:“北斗仙尊不必和我们解释自己七、八年前在干嘛?你七、八年前在干嘛与我们何干?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七、八年前他病倒时,希望萧如安来陪陪他,便萧如安发了很多传音符。清越来的时候看到他身旁传音符明显的少了一叠,必然是猜到了他给谁发了。
结果那时对方却在陪祁言,清越应该是在为他感到不值吧?君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他的事情,却老是让清越替他担忧,他有些过意不去。
等清越擦完眼泪,他便和林墨、清越一起出了门。
徒留呆愣在原地的萧如安和脸色苍白的祁言。
是夜。
林墨给门内弟子发消息,询问上次偷换君遥丹药的那名小弟子的状况和君遥七、八年前中毒一事。
君遥只和他说自己七、八年前病过一次,并没有说自己中毒的事,加上被换丹药和当街刺杀,这接二连三的事,对方既然是冲这君遥命去的,难保不会有下一次,他必须尽快调查出幕后之人。
只是那换丹药的小弟子一直很谨慎,派出去探查的弟子还没有查出丝毫线索。
但这幕后之人,他已经有了人选,只是眼下没有证据,林墨眼底划过一抹暗流。
一个月的光阴一晃而过。这一个月里,君遥每日都给祁言施针,谷主有空也来瞧瞧,观摩学习,萧如安还和往常一般陪同在祁言左右,林墨和清越也是,两人轮流接送他。
清越身体好后,便勤加修炼,想着提升修为,好保护君遥。某日他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找君遥道:“师兄,我快结婴了。”他冲君遥眨眨眼,一脸傲娇。
“真的吗?真厉害?”君遥表扬他,又想摸摸他的头,被清越手疾眼快的躲了过去。
君遥看了看自己摸空的手,有些迷茫。清越是在躲他吗?上次擦眼泪也是,不让自己碰他,只拿走了手帕,是长大了的原因吗?
君遥不知道,在他没发现的角落里,清越因为发现林墨喜欢他,便自觉的避免和他过于亲密。
好在君遥没纠结太久,他对结婴没有没有经验,便叫上林墨一起给清越安排起结婴的事宜。
修士晋级,需要闭关,清越本想着就在医仙谷闭关算了,反正谷主师叔也不会介意,君遥却是坚持让他回昆仑派:“你徒儿每年都要看我那些新医书的批注,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你结婴之后便将我竹屋内第三排的那些书送去炼丹峰吧,顺便看看他有什么不懂的,教教他。”
清越这才应是。
炼丹峰峰主是清越的弟子,但他的的医术都是君遥手把手教的。君遥和清越都没有做过峰主,一个闲散惯了,几年才回一次昆仑派,一个修为无法晋级,无法担任一峰之主。
但炼丹峰的传承不能断,二人折中了一下,便将他挂在清越门下,君遥来教,这样既不让薪火断送在他们手里,也可以让清越继续外出历练,一举两得。
临走前,君遥看着一脸担忧望着他的清越,笑着道:“有掌门师兄在呢,他会保护好我的,你就安心结婴去吧。”林墨也承诺道自己会好好照顾君遥。
清越这才放心。御剑飞行前,君遥又给了他一个储物袋,说是谷主给的灵石,让他好好收着,只是清越觉得这储物袋怪沉的。
他和君遥、林墨挥手道别:“师兄,掌门师兄,等下次下雪,我们一起打雪仗?”
医仙谷温度偏高,哪怕在冬天,都不下雪。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一起打雪仗了,还有些怪想的。
“好。”君遥挥手回应。
得到肯定的答案,清越一脸开心。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约定永远也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