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睦将邺都城内各个街道巷子全部寻了一遍,就连酒楼茶馆都没有放过,又派人盯牢了城门,就是没有寻到温予宁的身影。
他匆匆跑回去给云沼报告了一番后,继续出去找人。
温予宁若是出了城,此刻早已失去踪迹,城外那么大,再找到他如同大海捞针。
云沼愤怒地捏碎手中杯盏,眯起眼睛阴森而危险地问:“安个什么罪名可以让朝堂批下通缉令?”
只有通缉令,才可以大肆搜捕那个人。
为谦一直跪在院中,听闻此话,他惊慌抬头:“二公子三思,温公子说过不会离开邺都,定然没有走。”
云沼冷眼扫过去:“这鬼话也就你信!”
陆安同样面露焦急之色:“好端端的,温公子怎么会走呢?他走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如谪仙般的人了?”
旁边的钟锦皓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道:“通常通缉令追回的人,没有全乎的,云二哥还是再考虑考虑。”
云博品了一口茶:“走了正好,你们不许再去为难人家,为谦,你去把良睦叫回来。”
为谦询问地看向云沼,云沼冷沉着张脸,为谦就知道大公子说话不顶用。
云博见无人听他的话,搁下茶杯,气愤地看向云沼:“你怎么回事?”
咄咄逼人,囚禁,甚至还要用上通缉令,几个月不见,这个弟弟到底是怎么了?
云博一点也看不懂!
云沼心有不甘,想到温予宁离开自己后会有多快活,他就一阵火气上涌:“我就是不让他走!”
霸道不讲理!
云博愈发迷惑,转而看向陆安与钟锦皓二人,二人虚笑一声,紧紧闭上嘴。
又过了片刻,良睦忽然从门口蹿了进来,喜色溢上眉梢:“温公子回来了,已经到了将军府外。”
云沼听到温予宁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屋内其他人也跟着过去。
温予宁刚绕过院中长廊,远远看见乌泱泱一片人影朝这边而来。
他只是略微扫视,不认为他们是来找自己的,转身拐进了自己的院子。
进门瞧见跪着的为谦,温予宁道:“我不是说过会回来,你没有把话告诉某人吗?”
为谦:“属下担心温公子安危,自愿受罚。”
“我平安无事,你可以起来了。”
为谦神情一窒,不敢起身,幸而云沼从后面绕了出来,道:“还不起来!”
为谦起身退了出去。
温予宁对着众人道:“天色晚了,各位请回吧。”
云沼担心了一天,派了大量的人力出去寻他,结果就换来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请回吧”,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你也知道天色晚了。”云沼的胸膛鼓动着,声音从胸腔内发出,沉闷而有力,“你去哪了?”
“没出邺都。”
眼瞧着云沼的火气要翻涌上来,云博上前拍住他的肩膀,继而对温予宁道:“这位便是阿沼请来的客人温公子吗?”
他方才打量温予宁许久,容貌上乘,气质不俗,说话也不唯唯诺诺,堪称人中龙凤,只是,他的出身耽误了大好前程。
温予宁同样看向云博,他从进屋便注意到了此人,与云沼有着两分相似的样貌,只是没有云沼那股子浑然天成的霸道。云博年纪在三十左右,气度老成,周身有一股凛然之气。
想来是云沼的兄长。
对温予宁来说,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温予宁侃道:“云大公子将肆意掳掠叫做“请”?”
云沼:“你怎么与我大哥说话的?”
陆安看着云沼的脾气上来,暗自为温予宁捏了一把汗。
钟锦皓却满目欣赏地看着温予宁,仅扫了一眼便辨出云博的身份,果真是聪慧过人!
云博将弟弟抓了回来,牢牢按住,道:“温公子是客人,你对客人说话也客气些。”
“知道了。”云沼狠狠白了温予宁一眼,转而推着云博出门,“你劳累那么久,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不劳你费心了。”
云博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不打招呼出去那么久,我总得教教他规矩。”
推搡间,两人来至院落,四下无人,云博拍开云沼的手:“你没对温公子怎么样吧?”
云沼:“没有,我能对他怎么样?”
云博想想,这个弟弟虽然顽劣,但心地怎么说也是好的,便不再多虑。但是想到温予宁方才的眼神,他总是不放心:“明日还是送温公子离开吧。”
“不行!”云沼极力反对。
“你不放那便我放。”云博亦是强硬。
兄弟二人陷入紧张的对峙。
望着倔强的弟弟,云博叹了一声,好声规劝:“方才温公子看你的眼神带着杀气,我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
云沼对此心知肚明,他不屑地一笑,说:“就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连刀都拿不动,想杀我简直可笑至极!”
温予宁手无缚鸡之力不假,但他很是聪慧,这样的人一但得到方法,亮出的必定是见血封喉的利刃!
云博望着弟弟自负的模样,不禁心忧。
可云沼的眼中散发着坚定的目光,想来现在多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云博只得将规劝咽回肚子内,无奈地摆了摆手,道:“行吧,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就行,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让温公子歇息吧。”
云沼再度返回后,为谦正巧端来一份饭菜。
云沼:“他晚上去了哪里?怎么没吃饭?”
为谦:“温公子说他在城内小茶馆煮茶,一时忘了时辰。”
云沼冷声道:“这鬼话也就你信,煮茶,他身上有钱吗?”
为谦神色微动,怕被云沼发现,他匆忙俯首道:“温公子出门时,我给了他几两碎银。”
“……”云沼瞪过去。
他就是担心温予宁有了钱之后会想办法离开,所以才一直没有给过他一文钱。
云沼:“扣一个月月俸。”
……
翌日早起,温予宁正收拾好桌上的书册,准备再次出门。
为谦忽然递上一个荷包。
看着褐色又有些陈旧的荷包,里面鼓囊囊的装了不少银钱,温予宁并没有接,而是说道:“这么多,不会是你存来娶媳妇的钱吧?”
为谦的脸面微红,他没有良睦那般心思缜密,昨日竟是忘了给温予宁准备钱便让他出门,害的他饿着肚子回来。
为谦为此自责了一宿,他从柜子里翻了许久才找出这个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的荷包,荷包虽然旧了些,但怎么说也比较大,可以塞不少银子进去。
有了这些钱,温予宁就不会再饿肚子,甚至,如果他想离开,也不会再受困于碎银上。
为谦把钱袋子塞入温予宁手中,道:“我不娶媳妇,这钱用不上。”
温予宁把荷包还回去,但是为谦不肯接,他没办法,只好开口劝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等有心仪的姑娘时,不能给对方一个家,才是一辈子的缺憾。我不希望你有这样的缺憾!”
“我不会有心仪的姑娘……”
“万事没有绝对,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好呢!”温予宁抓住他的手,将荷包放入他的掌心,“为谦,我的人生烂了,但我依然祝福你!”
“不,你的人生一点也不烂,无论何时,你都是最耀眼的。”
温予宁自嘲般地轻笑一声。
这个笑容让为谦感到十分不舒服,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公子要出去?”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出现,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为谦匆忙收起荷包,俯身行礼。
温予宁也躬身问好。
“乡下粗鄙之人,受不了高宅大院的困顿,想出去走一走,让云大公子见笑了。”温予宁说。
云博朝为谦摆摆手,让他先出去了,旋即道:“阿沼被宠溺惯了,行为有些乖张,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温公子见谅。既然温公子不喜欢这里,那便去其他地方走一走也好。”
云博也掏出一个大荷包,里面鼓囊囊的。
他把荷包递到温予宁面前,道:“这些是给温公子的盘缠,也算这段日子来的补偿。温公子若觉得不够,我可以再给你贴一些。”
云博说着,又掏出一个同样大小,同样鼓囊的荷包来。
温予宁看也未看两个荷包,道:“想来云大公子有所误会,在下所言出去走走,仅为在城内走动,绝不会出邺都。”
云博浅笑:“我知道,但是温公子乃大才之人,不应困顿于此。”
面上是和颜悦色,但是态度却不容人反抗。
温予宁便问:“云沼知道吗?”
“他的事,我可以做主!”
温予宁默然片刻后说道:“可我不想走。”
云博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他没想到温予宁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外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比不过将军府给的锦衣玉食。”
温予宁神色坦然,但是云博知道,他的话一个字也信不得。
“你在担心阿沼会找你麻烦?温公子尽管放心,我定然会看管好他,不会再给温公子造成任何困扰。”
温予宁后退几步,躬身道:“多谢云大公子好意!别处未必有将军府好,所以我不会走!”
说罢转身决绝地离去,脚步沉稳而坚定。
云沼不死,他去哪里都活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