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山门自从被洛冰河攻下后,其余的仙门大多选择夹着尾巴做人,不去这浑水走一趟,基本上都是在装聋作哑,竟任由他们曾经看不上的魔人在仙家为非作歹大张旗鼓的搞什么庆功宴。
是的,洛冰河似乎是颇有闲情逸致的搞了个什么庆功宴,美名其曰为了替他出生入死的手下们接风洗尘,面上说的是这个理,可私下是什么却没人知道了。
私底下还流传着另一种说法,洛冰河为了拉拢剩下的那些反对他的人,到时候也会邀请他们一起过来,倒不是为了一网打尽把他们怎么着,而是拉拢,让他们反水到他那一边,作为交换,到时候苍穹山门派会给表明立场的门派作为交换条件。
苍穹山虽然现在被打下来了看上去没什么值得花心思的,但其实作为一个立在修真界前头的超级大门派之一,其中的底蕴不可谓不丰富,里面藏着的东西就是只分到一些,也算是很可以的了。
更何况,一个顶级门派,会没点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
这么多年下来了,就算是什么也没特地收集,凭借着时光的洗礼,都能储存到很多好东西。
再退几步来说,那可有许许多多让人眼热嘴馋心痒痒的灵脉啊!
只要有了灵脉,他们还怕出不了优秀的弟子们吗?发展门派岂不是指日可待?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
在这个时候,苍穹山是否落入魔族手里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们也不再去考虑身为正道人士是否有必要去表现一下正义感,这个时候大家都是狼,都在等着那头待宰的羊,哪怕吃不到最肥美的部位,就是分到点残渣那也好啊。
这就是人类的残忍和卑劣之处。
洛冰河喜欢看这样的闹剧,并且对此乐此不疲又厌倦万分。
消息很快的传开了,洛冰河似乎是有意让消息传播出去,所以人们可以很轻松的获得那些所谓的“小道消息”。就连被困在苍穹山的沈清秋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不管外人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洛冰河这家伙是正儿八经的在认真准备着宴席的。
沈清秋在喝茶,眉目清浅,如果不言不语的坐在那倒是一个如清风明月般舒朗的美男子,可一开口这假象就会瞬间破灭:“你是又贱的难受了,特地跑我这儿来找罪受?”一如既往的言语尖锐,态度恶劣。
不过听的人也没有很不耐,洛冰河是一如既往的自动忽略那人的言语攻击。
不过暗地里有没有心里给他记上几笔,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这场风头里的主人公正窝在清净峰的竹舍里吹风晒太阳,听了沈清秋对自己的评价眉头都没动一下的,继续在那窝着,像条没骨头的蛇占着榻席,那双不知沾了多少人鲜血的手微微抬起,在日光下漂亮的过分,指尖都润着些许温润感来,瞧着不像是一双常年杀人的手,倒像是那书院里捧书闲读的俊秀郎君,好生悠闲惬意。
他指尖微微动着,瞧着是在瞎比划,实际上是在画符。
虽说他是个魔,可到底是被当做人养大的,也是一直按照人的生活方式活到这么大的,对于人族研究捣鼓出来的玩意儿还是很熟悉和感兴趣的,闲来无事也会稍加研究并学以致用。
魔一般不会多折腾自己去弄一些借助外力的小玩意,因为他们自身就足够强大,当自身强大了,本人就是一件很好的武器,自然不需要特地借助外物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人族天生弱小平庸,可也许上天还是公平的,人类虽然没其他种族那样先天强大,可他们繁衍迅速,脑子很灵光,很会借力打力,靠着沟通上天或者是借助法则来狐假虎威,所以哪怕对于其他族群来说人族太过弱小,可他们却不会过于小瞧他们。
洛冰河在还是人的时候,自然学过符文的画制和阵法的摆布,居然学的还算不错,虽算不上是天纵奇才,可也算得上是颇有心得,要不是最后转行去当了魔,也许日后除了去当剑修,选择去当个法修,画画符,摆摆阵,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后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空了。
从被沈清秋发现了他的血脉后,从他被毫不犹豫的被放弃开始,他就不能再用以前的那个身份在这世间生存下去了。
沈清秋讥笑了他几句,洛冰河没理会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只停了下来后罕见的蹙了眉,觉得有些为难了。
虽说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不过这也是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原因,可再怎么说这儿到底是培养了他一段时间,给予了他一段平和时光的地方,同时也是……那个人想要守护的地方,真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儿被旁的人占领了,他倒也不是很乐意。
让那些只会打嘴炮逞口舌之快的伪君子们来帮苍穹山,不如指望魔头洛冰河放下成见,立地成佛。
与其忙活一场给他人做了衣裳,这块风水宝地还不如给了洛冰河。
沈清秋嘴角翘着,却是个嘲讽的弧度,他想,好歹洛冰河还是正儿八经的苍穹山清净峰的弟子,如果没有他沈清秋从中作梗,当了未来的峰主乃至掌门都不是不可能。
给了他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沈清秋和洛冰河说起这件事,不过几日过去了,洛冰河也没表态,看样子是真的准备开这场宴了。
对此沈清秋是冷笑两声,觉得这小畜生不知好歹。
玩的是尽兴了,周围围着一群豺狼也吃的满足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乐于助人款和大方呢?
洛冰河好脾气的解释:“假的,骗骗人的,我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拱手让与他人?拉拢他们站我这边?不需要,他们还不够格。”
但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没再详细说,只是表面一下态度,算是在安抚面前之人的暴躁的心情。
这几日他诡异的脾气好了起来,待人都暖了几个度,瞧上去有些温和。
原因未知,因为没人敢问和好奇心上涌去亲身体会。
沈清秋自然也发现了,不过在他心里这家伙一向跟个疯狗似的,阴晴不定那都是标配,别说他今天温温和和的,就是明天笑的像春日里的桃花,他都不会诧异。
洛冰河的面具太多了,人也疯的厉害,所以管他作甚,总归是黑心的,装的再好,那也是内里装满了墨水。
所以他也曾和洛冰河说过,要是哪天这圣君是当不下去了,去凡间戏台里当个角也是可以的,专门去变脸,生意一定好得不得了。
当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沈清秋腿还断着,洛冰河就脸上带了笑意的把他按在地上装扮成戏子模样,然后让他给他唱了一下午的戏。
沈清秋自然不会唱什么戏曲的,洛冰河也不知道从哪儿看来听来的,学了几句,然后就来教沈清秋了,让他跟着念。
被当成戏子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沈清秋哪能乐意,但是他毫无办法,他不唱,身体里的天魔血就在那蠢蠢欲动,弄得他狼狈不堪,就差哭着求洛冰河停下。眼泪流了一脸,那双凌厉的眼哭的肿起来,眼梢带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搞的洛冰河当时也很不自在,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几下,痒痒的,无端让人烦躁。
好在沈清秋还是在意自己的身体的,能屈能伸不是件坏事。
不然还真有些无法收场。
洛冰河其实也不是很喜欢用这样的手段让沈清秋服软,可这人过于自负,自傲,也极要面子,不用点特殊招待,那是不会听话的。
明知道反抗会招来惩罚,还是坚持不懈的在搞事情。
有些时候是真的对这个人没有办法。
总不能,真的玩死他吧?
洛冰河杀人从不心慈手软,也不害怕死亡,可他从来没想过让他恨着恼怒着厌恨着的沈清秋死去。
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
也许是沈清秋知晓了他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的恨着他的,所以就可劲的在作死,就仗着洛冰河不会轻易杀了他,干了无数胆大妄为的事情。
所以沈清秋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但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今天天气十分不错,昨天还是阴雨绵绵,今日就又艳阳高照,微凉的风吹进来的时候,让人的肌肤十分舒服。
沈清秋放下手中一直托着的杯子,喝茶喝的心浮气躁。
不爱喝茶,但喝茶可以很有效的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
洛冰河那句轻飘飘的解释就像敷衍一样,带不来丝毫的安慰,沈清秋眯了会眼,有些倦意,今日气氛适合睡觉,要不是这畜生一大早就跑这来,他现在应该要睡午觉了。
有些瞌睡了的沈仙师是又困又烦躁,语气自然不会有多好,“真烦,就你屁事多。”
赶紧滚,别打扰他睡觉。
反正他已经和为门派付出了,现在也不欠什么了。
用不着为了这个去找罪受,再去招惹这糟心玩意。
语气带了些埋怨,但口吻却奇异的带了点微妙的亲昵,像是养了狗的主人在抱怨他养的狗不够老实常惹麻烦一样,有些温馨的亲密。
但沈清秋本人没有察觉到他说这话有什么不对之处。
在他心里洛冰河要么就是小畜生,还是杂种的那种,要么就是个混账玩意。
现在把他当狗,那都算是抬举他的了。
狼心狗肺的,欺师灭祖的玩意儿。
洛冰河知道沈清秋烦自己,不过那是他的事情,他洛冰河要是在乎这点,那就不是洛冰河了。
所以他把沈清秋从边上的榻席拖了起来,带他去吃午饭。
沈清秋:“滚!”
巴掌扇了上去,没挨到那张绝艳的脸,被男人有力的手拦了下来,箍在了一边。
“脾气还不小。”洛冰河低低的笑了起来,他连拖带拽的把人带出屋,按在了外面的石凳子上,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此时桌上摆满了佳肴,沈清秋臭着脸盯着洛冰河,不困了。
“尝尝,好不容易做的呢。”
雪白鲜嫩的鱼肉被夹到了对方的碗里,洛冰河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的人赶紧的。
沈清秋不会和自己的舌头过不去。
但他不喜欢被人逼着吃饭。
非常不喜欢。
所以他拒绝吃饭。
可他现在属于阶下囚,是没有资格闹脾气的。
所以他的同门就被带了过来,一排排的被按着跪在地上,一连串的,起码有十几个。
还都是青葱的少年郎们,脸庞都还稚嫩着,哪怕被人武力镇压的跪在那,一个个也还是腰板挺直直的,像暴风雨下的小青松,透着坚毅的意志力。
沈清秋眸光微颤,看了好一会,才勉强笑道:“邪门歪道。”
洛冰河,邪门歪道本道,对此引以为荣,“只要有用。”
身着白衣的年轻一辈子弟们不知道那坐着的两个魔头在商量什么,他们只能看到其中一个穿青衣的男子似乎是气的狠了,抄起手边的茶杯朝着边上的黑衣男子砸了过去,然后杯子还没靠近,就悄无声息的碎成粉末,散了。
砸人不成反被吹了一脸粉尘的沈清秋差点气的拔剑砍人,手都习惯性的摸像腰侧,摸了一手空才恍然想起,他的剑早就没了。
断了,被扔掉了。
他们不认识沈清秋是谁,也许是认识的,因为下山的时候民间会有一些话本写了他,但终归是隔着纸张去认识的,其实连这个大名鼎鼎的清净峰峰主,大魔头的师尊沈仙师脸都没见过。
他们到这的时候,沈清秋就不在这了。
苍穹山也禁止了讨论清净峰峰主的事情。
所以就算面对面见到沈清秋,他们也是不认识的。
但他们认识洛冰河,因为就是这人带了人来要灭了他们的门派。
所以和魔头坐在一起的又会是什么好人?那肯定是另一个魔头啊。
于是沈清秋就接受到了一连串的眼神洗礼,像是个罪大恶极的人被审判一样的让人难堪。
“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你想杀人就杀人,想放火烧山都可以,我拦着你做什么?为了他们?哈,我现在难道不是被一起看做是个魔头了么,我帮他们做什么?”
胸膛剧烈的起伏几下,被沈清秋强行按了下去,说话的时候嗓音在细微的颤抖,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啊这,这畜生长本事了现在,以为他沈清秋是什么人,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威胁?
不就是吃饭么?!
有什么吃不起的!
然而还没等他再说什么的时候,第一个人就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几秒之后,鲜血染红了地面,像是小溪在流淌一样,他四分五裂的死去了。
活着就被分尸了,是个倒霉的孩子。
沈清秋的眼前就那片红最醒目,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沈清秋不是那种杀鸡都怕的人,他没杀过鸡,但他杀过人,不止一个。
那些人技不如人,被杀也就被杀,没什么的。
哪怕一开始会害怕恶心,后来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了。
他以为自己是可以不惧这种场面的。
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死亡和鲜血。
杀了人的家伙此时嗓音柔和,说话的时候适当的放慢了点,好像在等他缓过神来,慢条斯理的问他,“嗯?”尾音带了点勾人的柔情。
他在逼他做选择。
那边传来压抑的哭声,那么多人一起哭,嘈杂到让人烦躁的很,沈清秋望过去,看见几张年轻的脸上露出的绝望和悲愤,再瞧,又变成了对他们的愤恨。
其中一个有着娃娃脸的少年格外激动,一直闹着要扑过去,似乎是和无辜惨死的少年关系挺要好,圆润的杏眼哭的红呼呼的,脖子上青筋跳了跳,看样子是有在努力挣扎。
不过这些努力,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你真让我感到厌恶。”
袖中的手握了起来,圆润的指甲掐的手心生疼,沈清秋深呼吸,恨声道。
下一秒,还在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少年倒了下去,头颅掉了下来,没滚多远,被自己乌黑的长发绊住了,沾满了灰尘,面孔转着朝向了沈清秋,眼睛还睁着,眼角还挂了泪,嫣红的嘴还因为悲伤的嚎啕大哭而大张,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少年死之前的神态,永远的定格住了。
那长了张讨喜的圆脸男孩,死掉了。
死亡来的猝不及防,连沈清秋都没想到。
这么快又死一个,看样子洛冰河是较真了这次。
“时间有限啊,师尊,来不及再犹豫呀。”洛冰河俏皮的叫了他句师尊,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那群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还都是孩子呢,原本都应该是有着光明的未来,是前途无量的,是会在修行的大道上走的顺顺利利的,现在却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弱小。
跪在地的男孩们哭声沙哑,有人忍不住开始在咒骂,说的无非就是什么魔头该死,遭报应之类的言语,这话其实算不得刺耳。
但洛冰河还是不准备委屈自己。
周围一瞬间安静了很多,死法各不相同的尸体倒在了血泊里,只剩下一个男孩还幸存。
而他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哑巴,没那么吵闹罢了。
况且一下子都杀完了,还怎么来让沈清秋乖乖听话。
再去捉人,有些许麻烦。
沈清秋没说话,瘦长的指夹起筷子,在带着血腥的微风中吃下了第一口饭菜。
恶心,想吐,总感觉是在吃什么生食一样满嘴血腥味。空气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郁了,血液流淌着,到了他的脚下。沈清秋觉得脚底微微湿润,可他没有低头去看。
原先喜爱的吃食在此刻变得让人难以下咽,皱着眉咽下嘴里的鱼肉,好不容易吃完碗里的那块,一双筷子过来,胖乎乎的饱汁的蘑菇被放在碗里了。
白嫩饱满的菌菇因为做法清淡,看上去是很清爽的吃食。
他稍微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吃素的比吃荤的要好些。
一顿饭吃下来,吃的是身心俱疲,一个在埋头艰难下咽,一个就坐在那服侍他一样,任劳任怨的在夹菜,一双原本黑的内敛的筷子都油光发亮起来,,除了手捏的那块地方,其他地方都是油光光的。
不能说话的少年沉默的望着这一切,黑黝黝的眼睛里深沉一片,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那,看着在血色里用餐的两人。
此时光线正好,一青一黑的两个人都是世间少有的好相貌,在这腥气的环境里,竟有些莫名的般配。
一样的罪孽深重,满手冤魂。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少年嘴角向下压了压,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记在心里。
他不能再犯错了,不然也会死的。
他们这些人的命,在此时是不值钱的。
昔日的天之骄子们,现在也不过是尚未成长的小老虎罢了,一旦被抓了,是连猫儿狗儿都打不过的。
除非,有一天他能成功长大。
洛冰河:我只想让师尊好好吃饭,我不想杀人的,除非有必要。
沈清秋:我也没说我一定不吃,毕竟这看起来是真的很好吃,只要再稍微强硬点我就可以顺势而为了,可这好像强硬过头了。
哑巴:呵呵,狗男男,你两个等着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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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