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不凡打断了他的思考,他用手指悄悄戳戳解灿然的胳膊说道:“你真的要追荆医生啊?”
“是啊,骗你干嘛,他是真的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了。”
“我觉得他那个人冷冰冰的,你的追人道路肯定不好走,而且精神病人追求主治医生……”
解灿然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黎不凡,眼睛里全是疯狂,“但是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不是么?”
他眼里的疯狂只闪烁了一瞬就不见了,黎不凡揉了揉眼睛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敲门的护士打断了。
护士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坐在床上闲聊的两个人,“午休期间,禁止交谈,快点休息。”
黎不凡敬了个礼,“好嘞护士姐姐,我们马上就睡觉。”
两个人撇了撇嘴也不再聊天各自躺下准备睡觉了。
三点钟午休结束铃响了之后不到五分钟荆聿和那个外国男人就站在了房间门口。
那个男人一进来就快步走到了黎不凡床边,替他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解灿然听到黎不凡喊他“阿瑞斯”。
荆聿和阿瑞斯就不一样了,他靠在门旁边根本就没往屋里走,解灿然眼巴巴看着他用眼神控诉他。
但荆聿只是淡淡说道:“一会去我办公室,有事和你谈。”
“哦。”
阿瑞斯最后揉了揉阿瑞斯头发,笑着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冰激凌吗,等会我带你出去玩。”
“那今天我想吃两个球,一个香草的一个草莓的。”
黎不凡伸出两根手指被阿瑞斯笑着握住。
解灿然撇撇嘴,“都是病人,怎么我和你的待遇这么不一样,你能出去玩我就只能去他办公室。”
“可能……你的病比我严重一点吧,而且你想追荆医生的话独处才能更快促进感情升温哦。”
“我感觉出去玩才能更好地促进情感升温,在办公室能干点什么……”
解灿然又嘟嘟囔囔自己吐槽了一会才换好衣服。
荆聿和阿瑞斯靠在门外等人,阿瑞斯脸上挂着八卦的姨母笑,“我听说解灿然一醒过来就要追你啊?他对他之前的主治医生可不是这个态度。”
荆聿懒得搭理他。
“我说真的,他要是追求你……你不会真打算答应吧?”
荆聿仍然保持沉默。
阿瑞斯自讨没趣,对他摆了摆手说道:“真是个闷葫芦,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响屁来……”
黎不凡换了身漂亮衣服出来晃了晃阿瑞斯的胳膊,“我换好了,咱们走吧。”
解灿然在黎不凡后面出来,他和黎不凡简直形成了个鲜明的对比,他还穿着病号服,头发乱糟糟的,只是在卫生间草草洗了把脸就出来了。
水珠顺着他侧脸滴到了衣领上,在上面氤氲出点点湿润。
荆聿挑了下眉,“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吗?这么邋遢就出来了?”
解灿然气鼓鼓地自己往前走,走了两步发现他现在记忆全无根本不知道荆聿的办公室在哪,他懊恼地停下脚步。
荆聿本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在解灿然停下脚步之后快步超过他走在前面。
进了办公室后解灿然想去看黎不凡说的那双巨大的蝴蝶翅膀,结果只看到一片空白的墙。
“看什么呢?”
突然出声的荆聿打断了解灿然的思考。
“没,什么也没看。”解灿然别开目光。
“坐吧,”荆聿替解灿然拉来了椅子,“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你想问我什么问题都可以。”
“真的?那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荆聿打断了,“仅限和你病情有关的问题。”
“哦。”
解灿然的兴致缺缺,他其实更想问荆聿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解灿然还是象征性问问吧。
“那……我的病因是什么?”
荆聿拿出了病历本,是一开始就给解灿然看的那一本。
“自己看吧。”
解灿然撇了撇嘴,自己看就自己看,总是这么冷漠干什么。
他把病历本翻地哗哗响来表现自己对荆聿的不满,直到翻到病因那一项他才停下。
荆聿紧紧盯着解灿然的一举一动,他藏在桌子下的右手大拇指按着无名指,力气大到大拇指都泛白了。
病因那一栏有很多内容,解灿然看到的第一眼其实是感叹荆聿的一手好字。
“上面都是你亲口和我说的。”
荆聿咬重了“亲口和我说”这几个字,解灿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没再问什么低头看起了病历本。
他的病因主要有三点。
第一点是父母的不理解。
上面写着他被父母发现他是同性恋而被父母送进戒同所。
看到这一点他才意识到为什么在对荆聿一见钟情的时候他对自己喜欢男生这件事并不感到排斥,原来他本身就是个同性恋么。
第二点是戒同所的医生。
他在戒同所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医生对他照顾有加,却没想到那个医生是个衣冠禽兽,在一个晚上他以有事为由把解灿然单独留在办公室里锁上了门并打算侵犯他,虽然最后没有得逞但也给解灿然留下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
解灿然拿着病历本的手忍不住发抖,他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荆聿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情况,看着情况不对他及时递上了一杯温水。
他还想把病历本拿回来但解灿然没让,解灿然紧紧握着病历本,力气比荆聿还大。
荆聿叹了口气开始解释解灿然这个特殊的病症。
“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又叫人身变换症,这类患者认为身边许许多多的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的伪装,如周围的医务人员、亲戚朋友,可能就是某一迫害者的化身,随时改变相貌,企图达到迫害他的目的。”
“而你的妄想对象就是那个戒同所的医生,你在发病的时候会把身边的人想象成他,严重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两三个他,你有可能会伤害他,但更多时间是伤害自己。”
解灿然抿了抿嘴,“但是……黎不凡和我说,每次我发病的时候你从我房间出来都是一身伤。”
“在我接手你之前,你更多的是伤害自己。”
看着荆聿眼里的认真解灿然觉得莫名地害怕,他只能快速垂下头假装很认真的看自己的病历本。
第三点:未知。
“为什么……第三点原因是未知?”
“我觉得导致你患上这个病的原因还有第三条,这一条没准也是最重要的那一条,但是我催眠过你两次,每次问到你这条原因你就会全身抽搐一脸痛苦。”
解灿然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荆聿说什么他也只能相信,“我今天醒过来之后有一圈人围在我床边他们想给我电击,是因为我在这之前发病了吗?”
荆聿别开目光,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那这次……你为什么没有救我?”
荆聿很难形容解灿然那个眼神,他问这句话的时间好像恢复了记忆,用湿漉漉像受伤小狗一样的眼神看他。
“我当时在出差。”
他把自己的胳膊往里缩了一下,这么一丁点的轻微动作都被解灿然捕捉到了。
在解灿然醒过来挣扎着不想被电击的时候那个人说了“把荆医生叫过来”,所以荆聿当时根本不可能在出差。
解灿然眨眨眼睛,睫毛像是振翅的漂亮蝴蝶,“最后一个问题,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手臂。”
局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转变了,占据上风的变成了解灿然,荆聿落入下风。
但毋庸置疑的是不管谁占据主导权,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
荆聿没有回答解灿然,只是和解灿然沉默着对视。
解灿然猛地站起来俯下身扯过了荆聿的胳膊,拉开对方衬衫,看到了缠住小半个手臂的白色绷带,没有缠着绷带的地方也都是交错纵横早就结痂的条条旧伤疤。
有些地方还有很深的咬痕。
等对方松开手荆聿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袖子整理好。
“看到了?把自己弄得这么难过就满意了?”
对面的解灿然垂着眼,荆聿只能看到他的肩膀轻颤。
从黎不凡和荆聿嘴里知道自己发病的时候会伤害荆聿,但亲眼看到荆聿手臂上那些伤疤和咬痕时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他只看了一只胳膊。
万一他发疯的时候还伤害了他别的地方呢?
大腿、肚子……
万一有一天他再发病,直接把荆聿杀死了怎么办?
上次发病他没来而是选择了电击疗法是因为他身体承受不住了还是因为他怕死?
解灿然觉得自己眼眶干涩,想流泪,但是眼泪却好像流干了。
“但是、但是这个刀……是哪里来的?你们不应该把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吗?”
荆聿抿了抿嘴,“这个……我很难和你解释”
接下来的五分钟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突然解灿然浑身颤抖,呼吸急促,荆聿瞳孔猛地一缩连椅子都撞翻,快速站起来走到解灿然旁边,右腿单膝跪地握住了解灿然的双手。
“放松放松,深呼吸……我在呢,解灿然,你抬头看着我。”
解灿然觉得有数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大脑,荆聿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的。
荆聿松开他的手改为双手捧着对方的脸,直到感到荆聿的手在自己脸上来回蹭,带来一点湿漉漉的感觉解灿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荆聿花了点时间安抚解灿然的情绪。
解灿然有一点轻微的颤瞳,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更加明显。
荆聿看着对方不停颤动的瞳孔,不合时宜地想到这像蝴蝶振翅。
“我刚刚……是快要犯病了吗?”
“嗯。”
荆聿松开解灿然的脸,站起身弹了弹长裤上因为跪地沾上的灰尘,恢复了原本淡漠冷静的样子。
解灿然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肚,脸上像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庆幸,“还好……还好这次没发病。”
“我还是要尽快把你第三个病因找出来,不然没办法制定完善的心理治疗方案。”
“那现在要催眠么?”
荆聿把病案本整理好放回柜子里,抬头看着解灿然说道:“今天先不了,你刚刚差点犯病现在催眠效果不好,还有可能再次让你发病。”
解灿然点点头,不得不说他调整情绪的能力非常强,从差点发病的后怕到恢复笑嘻嘻的状态不到五分钟。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