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如风似雪 第8章 摆脱

陶家的几个人去了前厅，温之蓝独自走回浣洗院。

院中几个婢女若有似无的看向她，温之蓝视而不见，弯下腰开始洗衣服。

“温之蓝！你是不是傻！”柳声声拧眉，穿过众人走上前，一把拉住温之蓝，“你跟我来！”

温之蓝随她走到一边去，“要说什么？”

“陶家人是为了你来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众矢之的！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了。”柳声声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眼神瞥向另一边。

温之蓝也看过去，果不其然，子南就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温之蓝，出来一下，城主召见。”

殿中，气氛已经很凝重。

与陶家的隐忍怒气不同，座上的李行彻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手上悠闲地把玩着两枚白玉棋子。

陶闻修最是坐不住，他冷冷开口：“之蓝在哪里，我要见她。”

李行彻没理会，陶家的话语权不在陶闻修身上，而是在陶明修。

“城主大人，我以为我们已经谈妥，你要的我们可以给，还要怎么样？”陶明修适时开口。

这时，子南走近，身后跟着温之蓝。

“之蓝！你还好吗？今日你就和我回去，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陶闻修上前就想要牵住温之蓝。

“大人，奴婢和陶二公子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城主大人明鉴。”温之蓝转而看向李行彻，声音平淡。

温之蓝声音略微颤抖，她抿唇，生怕李行彻看出什么。

清脆一声，李行彻手中的棋子掉落在地，他幽幽看过去，“是吗？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之蓝！你在说什么啊，你相信我……”陶闻修张着嘴，还想要把住温之蓝的肩膀，却猛然手腕一痛。

李行彻手里的另一枚棋子狠狠弹到他手上，顿时青紫一片。

李行彻扬眉看向温之蓝，“不说几句？也罢，我城主府是留不住你了——”

“回陶公子，奴婢早就是城主的人了，心在城主府，不能再去别地。”

温之蓝的声音掷地有声，她挺拔的身子像一棵小松，引得李行彻笑了起来。

“听懂了？”李行彻撑着脑袋，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陶闻修愣了好一会儿，瞥见温之蓝手腕上的痕迹，皱眉说：“你和李行彻什么关系！怎么能如此不知廉……”

“打他。”李行彻声音轻飘飘的，“打回去。”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见，这个平日里不会大声说一句话的女子，高高扬起手，一掌挥下去。

“啪！”

打完好久，温之蓝手掌都是麻木的，她飞快地跪下来，“奴婢知错！”

“何错之有？打得好！”李行彻笑起来，这回是真的带了笑意，“陶公子要赶紧回去看看郎中，我们家的泼辣丫头手劲可不小！”

陶明修看了眼弟弟红肿的脸颊，又看向带笑的李行彻，“城主大人教得好……走！不打扰了！”

话说完，陶闻修先一步往外走，连带着陶家的一行人全都离开。

温之蓝这才松了口气，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心的热意，有些痛。

“擦擦手，脏死了。”李行彻递过来一块帕子，温之蓝接过。

这帕子上带着一股药香，像是在滚水里煮过的。

温之蓝将帕子打开，瞬间怔愣住，这里面夹着的……是她的奴籍。

“把你的手腕……敷一下，我也不想被人说残暴不仁。”李行彻喝了口茶，挥挥袖子就往外走，只是还没走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跪地声。

“多谢城主大人。”

这一声感谢里面包括了很多东西，具体只有温之蓝自己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虽说李行彻大部分时候不可信，但今日却是实实在在帮她摆脱了陶家。

*

到了九月，青宁城一年一度的夏收也到了，正是上街游乐的时候。

今年更加特殊，青宁城迎来了新的城主，作为对新任城主的欢迎，又是好不容易推翻了陶家的重大时刻，民众自发组织起了花灯表演。

这还是温之蓝无意间听说的，李行彻定然是不在意这些的。

“城主大人来这么久，好像还没有给房里添过女人呢，也不知道咱还有没有机会了……”为首的那个婢女是城主府的家生子，说这话时刚好瞥见温之蓝，脸色变了变。

温之蓝是这里最漂亮的，又是城主看重的人，最是有可能进城主房里的。

“那个柳声声呢？怎么样了？”其中一个侍女插声问。

说到这个，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呵，我昨夜可是看见了，柳声声半夜偷偷从城主府旁边溜出来，搞不好，她就没有……”

嘣！

柳声声突然走进来，将手里的水盆放在台子上，面色不善地说：“都在干什么？不干活了？”

说完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温之蓝，柳声声有些难堪，咬唇说：“温之蓝，你跟我出来！”

门外，温之蓝：“你要说什么？”

青宁城一年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转凉，温之蓝搓了搓被冷水冻伤的手，静静地看着柳声声。

柳声声语气恶狠狠，却又有些不忍，“你别这么看我，好像我是什么仇人一样！”

温之蓝移开了视线。

“我都知道了，我娘找你了，是吧？你都告诉她了？”

温之蓝挑眉，转身就要走，却被柳声声一把拉住，“你别走！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样，谢谢你，没有告诉我娘……我是来警告你的，别想着爬上城主的床。”

温之蓝淡淡地瞥了眼，周围没有别的人，“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柳声声犹犹豫豫，“我是好心告诉你，别把我想得太坏，城主大人的城府深，根本就不是想要找个暖床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柳声声咬唇，眼中水气氤氲，她摇了摇头，“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昨日照常在城主府旁边装样子，谁知道听见一声奇怪的惨叫，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本想告诉城主大人，谁知道听见了不该听的。

李行彻亲手处理尸体的样子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只是想要傍上一个能够护她的靠山，现在确实把自己坑进去了。

“你真看见了？”温之蓝皱眉，似乎是不相信。

她不慎看见李行彻杀了王充，她的脑袋现在还悬着，她不认为李行彻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

“我不信我，你去好了！”

温之蓝还没懂这是什么意思，没等几日，子南宣布给城主选侍寝婢女。

所有城中的闺中女子，不论籍贯，都可以去竞选。

所有侍女都跃跃欲试，除了温之蓝，她快步走回去，因为她已经快三天没见过柳声声。

去晚一步，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

她从侧门冲出城主府，趁着所有人都在忙碌，一路上都没有人。

只是刚跑出侧门，她劈面撞上一个人，整张脸撞得一颤，往后退了几步。

“城主大人！”温之蓝见是李行彻，赶紧低头行礼。

“慌慌张张的，没看见我正在忙？”李行彻手里握着一把折扇，眼神冷厉地看向温之蓝。

温之蓝一怔，大概是李行彻平时笑盈盈的多了，她赶紧说：“城主大人饶命！”

李行彻扬了扬眉，他今日才说要遴选侍寝婢女，她就这么急匆匆地赶来，意图不能更加明显了。

“哼，心机深沉。”李行彻甩了甩袖子，“要去哪里？”

温之蓝畏畏缩缩地答：“家里有事，我已经和总管请过假了。”

见李行彻没打算拦着，温之蓝壮起胆子，只是福了福就往外走，刚要踏出院子，李行彻扯着懒洋洋的嗓子说：“土地快要收上来了，但是有一个条件。”

温之蓝的身子就这样静止在那里，她迟疑地回头，似乎没有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你告诉本官，你和陶家到底什么关系？”李行彻抬腿响她走过来，眼中很是复杂，“你要是说没有关系，我定能保你。”

温之蓝沉默了一会儿，她一个婢女而已，甚至还没有恢复自由身，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成为两家争权夺势的借口。

温之蓝深吸一口气，“城主大人明鉴，奴婢和陶家二公子没有任何关系。”

李行彻点了点头，风吹过，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那陶二想抬你为妾室，你怎么想的？”

“奴婢不愿意。”

“那好，眼下只有一种方法……”李行彻话还没说完，一股馨香顺着迎面吹来，他喉头上下滚动。

“你给本官当女人。”

*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奶奶看见从门外进来的温之蓝，眼眶湿润。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陶家人没有难为你吧？”

温之蓝环顾一圈，看见地上放着一地的肉和补品。

仔细一看，竟然还有名贵的药材。

“奶奶，这时怎么回事，我听嘉阳哥说陶闻修来过是不是？”温之蓝焦急地走过来，她心跳如擂鼓，来的路上听见这个消息，她赶紧往回赶。

奶奶看起来老了十岁，平日里很豁达，这会儿却只是连连叹气。

“之蓝，奶奶求你一件事，你先答应奶奶。”老人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温之蓝。

温之蓝心中燃起一点不适，她试探地问了句：“是要……”

“你答应……你答应陶家好不好……奶奶求你了！”

温之蓝手肘脱力，震惊地看着老人，“到底是怎么了，这件事我绝对不能答应！”

奶奶对她很好，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温之蓝知恩图报，这几年要不是老人出手相助，温之蓝早就去了妓院。

“你不答应也不行，我、我已经收了陶家的聘礼，他们明日来提亲，你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奶奶眉眼一横，尽管很不忍，起身让开，从身后的小门走出去。

与此同时，温之蓝浑身一抖，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落锁声。

门外全是贫民窟的左邻右舍！

“之蓝丫头，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招人稀罕！”门外传来邻居王叔的声音，隐约能听见小葱的哭喊声。

温之蓝的手垂下去，她呆坐了一会儿，走到门边上，却被几个民众吓唬，只好退回去。

“你就准备好嫁到陶家去吧！以后好好过阔太太的日子！”

“是啊是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温之蓝冷笑一声，悲痛一声：“你们收了什么好处！”

奶奶的声音传来，苍老却狠毒：“他们说不交出你，就要把我们的房子收上去，你别来找我！”

明日，明日……

这期间有人来给她送饭，连一眼也不敢看，放下就走了。

温之蓝看了眼，桌上还放着一件红色的嫁衣，看上去很简单，但是料子不错。

回想起白日里，李行彻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兴趣，还陶闻修……温之蓝觉得无比恶心。

直到第二日，有人来给她洗漱、开脸，梳头这件事本来是温之蓝的生母来做，换成了奶奶。

温之蓝冷笑一声，没有挣扎，她乖顺地垂着头，好像已经认命了。

“这就对了，好好嫁人，以后奶奶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温之蓝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想笑，就这么笑了出来。

这一笑把屋里的几个人都弄得无所适从。

镜子里的女人，有些过分瘦削了，但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美人眼，巴掌大的小脸上镶嵌着娇俏的五官，胭脂水粉一描，在这贫民窟里实在是绝色。

“红盖头盖好了，可不能取！吉时快到了，陶家的车什么时候来呀！？”众人笑呵呵的，好像是真要送女儿出嫁。

温之蓝静静地由着红盖头落下，她一言不发，跟着众人往外走。

大户人家娶妾原本不用亲自上门，陶闻修的好几房妾室都是自己走进来的，但是他这回娶的是温之蓝。

陶闻修并不掩饰对着贫民窟的嫌恶，但是当一身红衣的女子走出来时，他什么都忘了。

“看陶公子的样子，这时被我们之蓝迷得死死的了！”

“呸呸呸，不能说死……”

周围嘈杂，陶闻修微笑着想要握上温之蓝的手，他今日穿着一身赤红色的鸳鸯马褂新婚袍，就像是娶妻一样。

“之蓝，我说过，我一定会娶你的。”陶闻修的声音温柔入骨，他指尖轻颤，握住温之蓝的手。

两手相握，刚要上轿子的一瞬间，变故突生。

原本老老实实盖着红盖头的人，突然飞身上前，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来，抵在陶闻修颈间。

陶闻修只觉得面上一阵香气扑鼻，下一刻，颈上一痛，他看不见温之蓝的脸。

“放下放下！”

“温之蓝！你敢动刀！”在车里的陶明修也坐不住了，他大惊。

谁能想要，瘦弱不堪的温之蓝能从身上拔出一把刀来，敢要挟陶闻修？

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是什么阵仗啊？也不请本城主来看热闹？”

一道冷硬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就在众人冷汗涔涔之际。

众人退开，坐在众人之后的李行彻缓缓看过来，也看见了一身红衣的温之蓝。

“哟，这是怎么了？你说。”李行彻不紧不慢，敲了敲一旁的柳声声。

柳声声站在李行彻身边，声音讽刺，环视一圈，“回城主，这些刁民在演梁祝呢，还以为自己是梁山伯，殊不知分明是强抢民女！”

温之蓝手更加紧了紧，她心跳如雷，生怕自己一时手滑，被陶家人刺成筛子。

“哈哈哈！说得好！有赏！还有没有愿意说的？都有赏！”李行彻声音爽朗，抖开袍子，撑着手看着温之蓝，“本城主的人也有人敢抢，有胆！”

李行彻这一声落下，原本还有摇晃不决的，立刻倒戈。

“城主大人，这就是闹着玩呢！”

“城主大人，陶家人强抢民女，您一定要彻查啊！”

李行彻站起来，没有分一毫眼色给周围的民众，他眯了眯凤眸，张开双臂，“温之蓝，到本官身边来！本官保你无碍！”

站在贫民中的女子动了动，手里的刀一刻也不敢放，她一言不发，但明显听进去了。

李行彻也不急，静静等着温之蓝。

“锵——！”

铁片落地的声音令人胆寒，这才看清楚，温之蓝手里的只是一片铁，而她的手掌全是血。

温之蓝跑过的身影犹如一道火红的闪电，嫁衣硬是被她穿出了战袍的意思。

李行彻高大的身躯把她的冲力通通收入怀中，被她撞得闷哼一声，却只是更加用力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