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如风似雪 第16章 灯笼

温之蓝回去的时候，风雪变大了，雾蒙蒙的天下起了鹅毛大雪，迷得她睁不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温之蓝撩开帘子探出头去。

一大片雪花落在她眼睫上，她颤了颤身子。

马车正对面，行过来另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

风雪很大，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见一个人从上面下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温之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清楚了来人，李行彻一脸凝重的模样，看起来还有些生气。

“李——”温之蓝剩下的话淹没在喉间，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拉开，里头的一点温度彻底散去，留下来的是一个冰冷的拥抱。

李行彻紧紧抱着她，挤压到了他的伤口也不松开。

温之蓝没力气挣扎，她手肘垂在两边，艰难地开口：“你干什么！”

李行彻叹了口气，退开了一点，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大早上的进宫，以为你盲打莽撞被弹劾了。”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点温之蓝，还不忘刺她：“你这种风头正盛又没有什么脑子的，被算计了也很正常……你……”

李行彻说这话，撇了眼温之蓝，瞬间消声，“你哭了？”

温之蓝一贯坚韧的眼睛有些泛红，一片不明显的水润在眼眶中将落未落。

她想要躲过去，却被李行彻一把捧着脸，仔细打量，“真哭了？”

温之蓝声音闷闷的，一把推开李行彻，他被推得惨叫一声。

“圣上想要我入宫。”

李行彻不自在地移开眼睛，“入宫不是好事吗，多少人想要这份肥差……”

“入宫侍奉。”

……

李行彻看过来，这回沉默下来，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一早听说温之蓝进城了，而太监传旨进了将军府，他担心，急急忙忙赶过来。

知道李赢辞的意图后，他反而松了口气，至少他还能护着。

温之蓝当年只是一个小奴隶，唯唯诺诺，偏偏爱上了不可一世的城主李行彻。

当年黄皮寡瘦的，如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冷硬坚韧，看人的时候永远带着一股子韧劲，像野蛮生存的野草。

即便是当年，也未曾露出这种深情，李行彻看得有些心疼。

不过自然是没他的份儿，温之蓝不需要他的关心。

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只留下一地的痕迹。

温之蓝回到府上，就看见了那圣旨，而军中几个副将都等着她。

“之蓝，最晚明晚我们就要走了。”林旭走出来，忧虑地看向温之蓝，“圣旨已经下了，我们要不要去求皇上？”

温之蓝知道没用的，能求得动的话，她今日就不会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李赢辞既想要青宁军的忠心，又想要她这个人。

温之蓝深呼吸一口，“你们先回去。”

“姐姐，我要留下来！”小葱二话不说站出来。

“你回去！”温之蓝声音冷了冷，“你是青宁城多少人的希望，你回去了，他们才会相信，你必须回去！”

温之蓝看向林旭，“以后军中大事小事，就拜托你了，记住，军事防护图，千万不要落入旁人手里。”

就连皇室军队也不能相信。

“是！”林旭大声回应。

临行前的一晚，温之蓝开了那坛酒，和青宁军的不下在一起。

没人知道她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她当年手无缚鸡之力，李行彻又刚走不久，胡人骚扰边境。

从斩下第一个胡人的头颅时，她知道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像自己预设好的人生一样，从此成为了不一样的人。

将军府只剩温之蓝的房间还亮着灯，柳声声喝得半醉，靠在温之蓝肩头。

“陛下想要纳你为妃！？”柳声声诧异地看向温之蓝。

温之蓝点了点头，“所以，如今青宁军是众矢之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处置。”

“我们帮他守了江山，收了那些土地，足足五百亩！”柳声声眼睛瞪圆，失望又无奈的情绪上涌，她摇着头，“自古无情帝王家。”

温之蓝撑在桌上，盯着碗中的酒，“你以后……”

“温之蓝，你一个人在这里享受，让我们去打胡人？”柳声声眯了眯眼睛，“我和你一起留下来，富贵险中求你懂不懂？”

温之蓝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她现在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落地的风险。

“我都听子南说了，现在朝中都是两派，李行彻和官家早就不是一条信了。”柳声声开口。

“子南说的？”温之蓝看向柳声声。

“不、不是……是我听那个宝康侯说的。”柳声声连忙改口说，“现在还有一条出路，至少李行彻能护着你。”

李行彻？

温之蓝心里喃喃道，想起来李行彻不慎靠谱的模样，她并不想再和他有交集。

正是隆冬时节，青宁军浩浩荡荡回去的消息传遍了燕京，但是首领温之蓝却没在其中。

人人议论纷纷，温之蓝就站在城墙上，所有人都在目送着青宁军。

林旭带着不愿走的小葱，仰头看了眼城墙上的温之蓝。

来的时候，这支部队有三十六人，回去的时候少了两个人，不过最终的方向还是青宁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踏上了回去的路，风雪再大，吹不散这支队伍。

温之蓝收回视线，对上李赢辞和宫妃的眼神，她诺诺地垂下头，走下城墙。

群臣前来道喜，因为温之蓝已经是京中新贵，可不是什么边关野将，是圣上亲封的御前将军。

温之蓝都一一应下，她抬眸看向远处的城门，高耸的门上刻着大宗朝的语言，大宗的皇帝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陛下。”

李赢辞笑着让她平身，“之蓝昨夜睡得还好吗，怎么这么憔悴？”

温之蓝看向李赢辞的眼底，温声说：“没有，多谢陛下关心，睡得很好。”

三言两语下来，李赢辞让温之蓝伴驾，走在宫中大道上。

刚好看见李行彻站在马车边上，正对着一个女子说着什么。

李赢辞叫了声：“皇姐。”

温之蓝这才注意到，和李行彻说着话的女子正是那日遇上的长公主李素怀。

李行彻朝着温之蓝走过来，对李赢辞行礼：“陛下。”

李赢辞不大高兴地看了眼李素怀，才说：“皇姐偷偷见阿彻，都不带上我，难道我就不想阿彻吗？”

李素怀低着头，温柔地抚了抚李赢辞的肩，随后看向李行彻，“阿彻，你和温将军一起回去吧，冬岁的时候可一定要进宫来呀。”

温之蓝看着，皱了皱眉。

李行彻转头，略微调侃地看了眼温之蓝，“那也要看温将军赏不赏脸了。”

两人上了马车，温之蓝立刻恢复了冷漠的神态，她开口问：“长公主为何住在宫中？”

李行彻有些诧异温之蓝愿意主动和自己说话了，却是这种话。

“为何不住在宫中？”

温之蓝坐直了身体，“长公主在宫外没有自己的府邸吗，陛下他……”

“他就是个畜生，你说是不是？”李行彻接话道，似乎对于骂皇帝的事情并不在意，他继续说：“他就是个下流无耻的东西，但是不无耻又怎么能当上皇帝呢？”

说话间，他的视线投向远方，紧盯着高高的城墙，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光点。

李行彻眉眼间落下一点失落，“燕京不比青宁，一年只有两个月下雪，你这样，会被冻坏的。”

温之蓝看了眼自己的衣着，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袄子，外面穿了件绣花的丝绒马褂。

“虽然说你很了解，但是你不了解我，我这些年并不怕冷了。”

李行彻听着，移开了视线，他也许是疯了，忍不住关心她。

马车停了，在温之蓝撩开车帘的一瞬间，李行彻开口道：“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来找我，我不希望看见青宁军的首领入宫当宠妃。”

只是这一声很快被风吹散，温之蓝的衣袍被吹开一个角，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

没几日，温之蓝从军营回到府上，出去时还是大清早，回来的时候已经踩着月光了。

大门口，柳声声踩在梯子上，两只手拿着一个灯笼，挂上门檐上，侍女听绿在下面帮忙。

“这是在干什么？”温之蓝走过去。

“将军，这是中原的习俗，小年要挂灯笼，越喜庆越好呢！”听绿笑着说，又递过去一个灯笼，“中间摆上夜明珠或者烛台，夜里可漂亮了。”

温之蓝看见地上堆放的夜明珠，有些诧异，燕京确实富足，这种东西用作装饰，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

“嗯，我来帮忙吧。”温之蓝轻声说着。

确实将近年关了，她也在燕京待了快两个月了，想象不到竟是这样的光景。

燕京的气候和生活都比在青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这点是温之蓝不得不承认的。

挂着灯笼呢，浅红色的光影映照在温之蓝面庞上，她唇角显出一丝笑容，接过柳声声递来的灯笼，挂上最后一个灯笼。

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见柳声声和听绿都沉默着望向对街，她看过去。

只见正对面的大街上，空旷而漆黑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李行彻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一袭黑衣，冷硬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