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街上还有行人经过,量他们也只是骚扰,不敢动手。
千禧怒斥一声,“走开!不然我喊人了啊!”
“喊呗!最好把我判成劣民!”
“哪里冒出来的臭男人,滚你娘的!瞧你们那烂不拉几的样,鼻子都歪眼睛上去了,这么大块鼻屎粘在脸上,不觉得恶心吗?也不知拉屎擦没擦!吊都长脸上了,就知道欺负女人!你们这样的人是不是屁股没长洞,脑子里装的全是屎!臭得熏人!给我滚!”
苏丽一通臭骂,骂得对面几个混混面面相觑,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快滚!”苏丽又喝一句。
小混混们身子一抖,皆往后退了几步。
千禧和梁玉香啧啧称奇,纷纷投去赞许的眼神。
梁玉香道,“厉害啊,老姐姐!”
苏丽哼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三人慌忙跑了。
几个小混混走到街角,又觉得气不过,“她就一个老婆娘,我们怕她什么?”
“是哦!她说话比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还糙!是女人嘛?”
小混混们越想越不服气,抄着家伙又折返回去,硬是追到了千禧家门前的巷子。
初夏日头长一些,到此刻才天黑。
都见着自己门前点的灯了,那几个小混混将家伙扛在肩上,晃晃悠悠走出来,“刚才谁骂的啊?”
“你们再骂两句试试?”
“骂你就骂你了!老娘还哄着你不成?”苏丽又口吐狂言了。
千禧害怕了,忙不迭扯着苏丽的袖子,小声道,“他们有家伙……”
“来啊!来打我!看我不得把他们鸟儿咬掉!”苏丽挺着个身子站到人面前,已经摆好了揍人的气势。
小混混们被刺激的牙痒痒,高高扬起棍子,“来呀!”
棍子猛然挥下,千禧忙上前抱着苏丽的腰往后拖,嘴里一声尖叫,吓得闭上了眼。
霎时,砰的一声,棍子从耳旁呼过,夏风呼啸。
千禧被吓得闭上眼,一身尖叫,却是那小混混发出惨烈的哀嚎。
千禧睁眼,就瞧着面前公爹那高大的身躯,护在几人面前,威武至极。
小混混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凑近一看,就瞧见武长安那肌肉拉扯的脸,如地狱修罗一般,瞬间吓软了他们的腿,愣在原地,跑也不是,更不敢上前。
武长安见他们还不走,一脚踹飞了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又是一脚。
耳旁只听砰砰的声音,伴随着鬼哭狼嚎,小混混们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撒腿就跑,地上还剩两个,连滚带爬的逃。
梁玉香瞬间就缩到了武长安身后,“噢哟!吓死个人!”
武长安今日也格外生气,扶着妻子进屋,一边走边骂,“江祈安他到底行不行?这几个混混都管不住?”
“要不我去当县令得了!”
“爹那日可是对江祈安赞不绝口呢!”千禧嘀咕一句。
“我赞他个蠢脑袋!这些个杂碎都管不住,有什么本事做县令!”
江祈安坐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狠狠打了个喷嚏。
江年给他送来食盒,心疼地劝他,“公子要不歇歇?这都忙了几日了!”
江祈安理都不带理,只吩咐江年,“这几日都不回,千禧家里看得如何?”
“派了两人去守着,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千禧姑娘她近来去了凤来春做短工。”
江祈安这时才回头,“她去做短工做什么?缺钱?”
“好像不是,她还把那个神婆带回了家,奇怪得很。她昨日还找您来着,你不在,我就打发她走了。”
江祈安眉头微皱,一瞬后,长舒一口气,“罢了。”
吩咐好江年,江祈安马不停蹄又去审问。
被审问的只是那日闹公堂的其中一人,他一抬手,那火红的烙铁便落到了那人身上,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等了许久,那囚犯呼吸才平稳了些。
江祈安拿起烙铁,语气淡淡,“还想来吗?”
“不……不……大人饶命……我都招……”
“周大顺谁打的?”
“我……和几个兄弟……马栋……何七……周二狗……我们打完将人送到了周家门前。”
“谁唆使你们动手?”
“不知道啊……那天夜里我去东菜市喝酒,有几个兄弟在那埋着头说悄悄话……我凑过去听,就听说周大顺有赚钱的路子……不跟我们讲……我们气不过他一个人发财……就把人打了一顿……”
江祈安又问,“谁唆使你们闹公堂?”
“也是在东菜市门前喝酒,我去的时候,我那几个兄弟就已经在说闹公堂的事儿了……”
江祈安放下手中烙铁,掏出了一副画,“那两日,有没有见过此人?”
小混混摇头,“没瞧见……”
江祈安又拿起烙铁,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开口,“再想想。”
小混混抖如筛糠,“这个人……我……我见过……”
“我经常在东菜市喝酒,偶尔也会看见他,他是莲花村的人,常跟徐玠一路,人长得俊,想不注意都难。但是那两日他不在,我们几个兄弟都是熟面孔,周大顺的使用与钱有关,这来钱的路子,我们不会当着一个生人说的……”
江祈安审完,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又朝莲花村徐玠家去。
徐玠住的帐篷,对江祈安的深夜来访,很是不耐烦,灯都懒得点。
江祈安一进去就问,“杨玄刀呢?”
“腿长在人家身上,我哪知道!”
江祈安找了根凳子营帐前坐下,就静静等着他。
徐玠睡眼惺忪的,见他不说话,心里毛躁得很,只好乖乖坐到他对面,接受他的盘问,“你要问快问!”
“你和杨玄刀不合?”江祈安声音冷眼,眸色晦暗。
徐玠生出些许害怕,若他说与杨玄刀分道扬镳,那江祈安一定会对他动手。
一开始他也想不通,江祈安为什么有那么深的敌意,那天去过千禧家里,他明白了。
只是又有些想不通,徐玠变得不正经了,“杨玄刀跟千禧妹子的男人是不是长得很像?”
没料到他这么说,江祈安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少废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那天你走后,我们就去城里喝酒,喝完了去人家房顶上躺了会儿,就听到千禧妹子的声音,人在巷子里被个渣滓欺负了!多亏我和玄刀出手相救!”
他拍了拍江祈安的腿,“你要谢谢我们才是!”
江祈安呼吸一窒,凝了半晌,才开始吐息,“然后呢?”
“然后就精彩了!我们把千禧妹子送回家吗,你猜怎么着,千妹子她婆母,抱着玄刀就不撒手,非说他是她儿子!还请了我们去家里吃饭,吃的芸豆炖猪蹄儿!她娘哟,可舍不得玄刀,要认他做干儿子,又送腊肉又送鸡蛋,比亲儿子还亲!”
江祈安心头一哽,喉间干涩得说不出话,止不住地吞咽。
以前担心千禧见着杨玄刀,现在武一鸿的父母也见着杨玄刀了,比预料中还要令人费解。
他们一家人对武一鸿的思念,好似已然疯狂,这正常吗?
说武一鸿死了,那是对千禧的诅咒,他会觉得自己怨毒,所以他不愿往最坏处想。
但那两个老人家急着认干儿子是为什么?仅仅因为想儿子,就能错将相貌相似的人当做寄托?
若是往最坏处想,就更奇怪了。
他们又是从哪儿知道武一鸿死了的消息?
他辗转托了五个友人去查,得到的皆是正常服役的消息,千禧每个月都在领军眷的俸钱,连对武一鸿的军饷他都托人查过,没有问题。
到底该怎么证明武一鸿死了呢?
越想越深,江祈安缓缓垂下头。
徐玠看着江祈安这样子,低头丧气的,似是愁得很,就有个人长得像姐姐的丈夫,不至于吧!不该是好事吗?
徐玠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不是喜欢人家千妹子吧?”
江祈安猛地抬起头,这时才回神,他在想什么?
他在拼命想要证明武一鸿死了!
徐玠看他双眼怒色明显,噢的一声,“不会吧!你那么龌龊?”
龌龊?
这个词倒是形容得好啊。
徐玠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大吼大叫起来,都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天老爷!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人家是有夫之妇啊!”
“你天天在这儿想这样的龌龊事情,千妹子她知道吗?”
“啧啧啧!怪不得你那么讨厌杨玄刀,原来你心思歪啊!”
“人家到底是你姐,从小把你养大,喔……喔……原来是这样……”徐玠猛地拍着江祈安的肩膀,“你不会十三四岁就对人家有了非分之想吧?”
江祈安恍然回神,一把捏住了徐玠的手腕,眸光冷冽如冰窟,哪怕是在月光下,都能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他咬着牙,压抑着声音,“闭嘴。”
“不要妄自揣测。”他声音沉得嘶哑。
徐玠被他周身的气息震慑,自然乖巧了些,“哦。”
“刚才的话,你若敢对旁人说起,千禧兴许会没命,她没命,我拿你是问。”
“哦。”
“特别是杨玄刀!你知道他底细不明,还这样纵容他,徐玠,你要罩着那么多兄弟,真的能容忍这样一个害群之马吗?”
徐玠很是不服这句话,“江祈安,你就是嫉妒人家长得跟千妹子的男人一样,才处处都觉得人家有阴谋!”
“我哪个兄弟不是身世坎坷!身世要不坎坷的,能落草为寇吗?不知底细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杨玄刀也是我兄弟!你若敢动他一下,我就掀翻你的莲花村!大不了都不活了!”
徐玠的态度江祈安早已明了,不然他早就对杨玄刀动手了。
但其中有句话扎扎实实戳到了他的心窝。
徐玠说,他就是嫉妒杨玄刀那张脸,能轻易让千禧还有她的公婆肝肠寸断。
江祈安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他自己都分不清,他的厌恶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