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与爱丽丝 第18章 18

【十八】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

就算是小时候被父母以“垃圾桶捡来的”，“送来的”又或者是其他更加天方夜谭的理由来搪塞，长大以后，还是会明白的。

孩子是父母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但是，爱丽丝却不明白这一点。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从有意识开始，就是一个人偶，和其他的不会说话的，有些僵硬的雕刻精致的人偶不同，她拥有自己的意识和灵魂，甚至能自由地走动。

‘人偶的爸爸妈妈当然也是人偶’她理所当然的，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所以，她才会在垃圾堆里翻找别人丢弃掉的玩具，即使那和她的精致程度完全不一样，但那也是，穿着衣服，有着脸和四肢的“人偶”，即使不是说话，也没有自己的灵魂。

那样的玩具，在她看来，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没有离开那间玩偶店，接触外面这个世界之前，几乎不曾与人接触的爱丽丝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所以不会产生好奇心。

现在不一样了。

爱丽丝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

看着他和家人的相处。

她也产生了，想要爸爸妈妈的念头。

看到其他女孩子的穿着打扮，她也会想要自己更加漂亮一些。

看到别人有朋友，她也会想要别人喜欢自己。

但是，能填满她这份好奇心……或者说是孤独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存在。

因为爱丽丝不一样的。

她不是人类。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能接受她这个“异类”。

其实爱丽丝并不贪心，她想要的东西一点都不多。

但拥有了人偶这个身份之后，她所想要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贪心所求。

她能接触的，除了经常走进他家里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怎么去安慰这个还对一切有所憧憬的爱丽丝？

……不，最让他感到内心酸涩的，并不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对方。

而是，爱丽丝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

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

也不曾认为，自己寻找爸爸妈妈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对此看不下去，感到难过的，只是他们这些旁观者罢了。

……

在推开家门之前，沢田纲吉设想了许多自己和爱丽丝见面以后的反应。

但他所有的设想，所有试着要去安慰的话语，都在推开门之后，被对方那发自内心的欢喜给堵住。

“纲君你回来啦~！”

爱丽丝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笑着告诉他：“爱丽丝有个秘密要和你分享哦！”

“……秘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

“是哦，是爱丽丝这几天藏了好久好久的秘密，要第一个分享给你！”

说着，爱丽丝拉着他走上楼梯，将他带进自己和碧洋琪的房间，然后关上房门，神神秘秘地背过他，开始翻自己的书包。

……果然。

“你看你看——！”少女拿着两个脏兮兮的人偶转过来，然后像是要献上自己珍贵的宝贝一样递到他面前，“这是爱丽丝找到的，爱丽丝的爸爸妈妈！”

“爱丽丝好开心啊，因为爱丽丝很喜欢纲君的妈妈，所以也想要自己的妈妈……”

她将自己最近的烦恼与他倾诉，很是期待地追问他：“纲君为爱丽丝开心吗？”

那双蓝色的瞳孔过于清澈纯净，眸底映照着他棕色的发丝，和发丝缝隙里露出的，紧紧皱起的眉梢。

原来他此刻，是这样的表情啊。

他想，他要开心一点。

不能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

因为爱丽丝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于是。

他努力扯动僵硬的唇角，挤出了一个并不那么真诚的微笑，轻轻点头：“嗯，我也很开心，爱丽丝也和我一样了。”

“但是，爱丽丝的爸爸妈妈的衣服好像有点脏掉了，我们帮他们做新的衣服，再洗一下澡好吗？”他放低了的声音，语气格外包容。

“好呀！”爱丽丝对他向来有求必应，更何况是牵扯到自己父母这种大事，但她还没忘记自己和沢田纲吉上次挨骂的事情，“但是纲君，你会做衣服吗？我们要不要学习一下啊？如果这次像是浪费洗衣液一样浪费了很多线，Reborn又要骂我们了。”

“这次我们先去问问妈妈要怎么做衣服好了。”

“那现在帮爸爸妈妈洗澡吗？”爱丽丝很积极。

沢田纲吉不想让她失望：“好。”

******

学做衣服的过程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他对此完全没有经验，一天下来，十根手指没有一根错过了针。

晚上他坐在床边缠创可贴，Reborn站在对面的桌子上一点也没给他留面子的吐槽：“爱丽丝本来就很蠢就算了，现在看来你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种东西，就算是现在你再怎么努力，未来的某一天，她也还是会明白的。”

那两个破旧的洋娃娃，怎么可能是她所祈求的父母！

根本不会说话的东西，怎么回应她想要的爱？

Reborn自认为没什么为小孩子实现梦想的爱心，更何况在他看来，爱丽丝都未必是个孩子。

她很显然是认字上过学的，甚至可能都不是人偶。

也就这个蠢弟子完全没想过去深究一个人偶是怎么引发的这些超自然现象。

对于Reborn的嘲讽，沢田纲吉只能回以无奈地笑：“你不来帮忙就算了，就不要打击我了好吗Reborn？”

“爱丽丝她的思想和认知和我们不一样，Reborn你的做法就更加不适合她好吗！？”

怎么想Reborn平时的所作所为，都不是爱丽丝所能接受的。

Reborn看着他，黑色的瞳孔里分辨不出情绪，扯了下绷紧的唇角：“你那像是溺爱孩子的父母一样的发言是什么鬼？”

他很是直接：“你也只是个中学生的小鬼罢了，和她没什么区别。”

沢田纲吉：“……”

溺爱孩子的父母是什么鬼，他真的只是觉得，爱丽丝和自己不一样，所以不能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啊！

不，等等。

……是这个意思啊。

一直以来，他都把爱丽丝定义为特殊的存在，实际上，从来都没有平等地和她相处过。

“爱丽丝和一平还有蠢牛可不一样，不要把他们当成一样的生物来对待。”

见他终于有所意识，Reborn终于收回嫌弃的目光，他平静地指出爱丽丝的问题所在：“你就不觉得她很有问题吗？难道你真的觉得，我让你把她带回家是为了让你照顾她的？”

沢田纲吉：“……”

你不是为了捉弄我吗！？

再一次读懂他眼神传递出意思的Reborn立马冷了视线，毫不犹豫掏出自己的枪：“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你等一下Reborn！”沢田纲吉连忙举起手捂住头，同时小心地抬眼观察他的神情，“你的意思是，爱丽丝可能是个危险的存在吗？但是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爱丽丝她真的……”

——很笨。

他当然有发现爱丽丝不对劲的地方，甚至她不对劲的地方可太多了。

但问题是，那可是爱丽丝，爱丽丝她那么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又那么全心地信任他，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对她有戒心吧！

“呵。”Reborn冷笑了一声，很不给面子地道：“如果她真的很危险的话你早就被杀了。”

沢田纲吉捂着脑袋恨不得立刻把这句话从脑海里踢出去：“被杀什么的不要说那么可怕的话啊！”

“逃避是没用的，你可是Mafia的继承人，你的身边当然会出现很多想要你性命的家伙。”

所以说！

Reborn就是他人生十四年来遇到的，最危险的人了好吗！！

最后有关于爱丽丝的事情也没有解决，在Reborn单方面地对一通输出和教训之后，他就完全没打算继续管他了，跳到吊床上开始打呼。

沢田纲吉只好一个人苦哈哈的帖好创可贴之后继续在灯光下尝试做衣服。

而就像是Reborn所说的那样。

率先打破了这个家的平静的，是在第二天。

家里来了一位名叫风太的，自称什么排名都能做的神秘的孩子。

爱丽丝对新来到家里的风太抱有非常强烈的警戒心。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家里又来了人，位置就少一份。

她害怕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会渐渐没有。

和爱丽丝一样。

风太也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存在，抱有戒备。

阿纲哥的家里，什么时候有一个这么神奇地存在了？

会动的……人偶？

要问问排名星吗……？

万一是其他的Mafia就不好了，他不想被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