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栀就和徐南渡回他们自己的住处了。
主卧很大,这日两人又合衣在床上彬彬有礼地睡了一晚,翌日起来,乘车去民政局领了证。
拍照时都没怎么笑,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两个陌生人。
初栀看完照片表情有些绷不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徐南渡多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就觉得她这个表情有些好玩:“不喜欢的话,再拍一次好了。”
“算了吧,证件照都差不多。”初栀抿了抿唇。
嘴里是这么说的,徐南渡知道女人嘴里的话不能和心里的想法等同。
“劳驾,再拍一次吧。”他食指叩了叩桌面,对工作人员道。
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天生有上位者的气场,简单一句平和的话,对方下意识就应了一声。
这次的照片比初栀想象中要好看,她还笑了,有种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味道。
虽然是无爱的婚姻,能互相尊重、相敬如宾也是不错的。
两个小红本,人手一份。
上车时,徐南渡征询她的意见:“我让钟叔征集婚礼名单,你有什么要请的人可以和他说。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提出来。”
初栀想了想,摇摇头:“我没什么要请的,你决定吧。”
她没什么亲属要请,至于朋友……阶级有壁,请人家来也是徒增尴尬,算了。而且,她也不想这样做,总感觉像是在炫耀。
徐南渡又问了她婚纱照、蜜月之类的,得到的回答都是“你决定吧”。
他无声地笑了笑,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无奈。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这些都是小事。
礼节他已经尽到了,她拒绝是她的事情。
路过商场的时候,钟延忽然笑着从副驾座回头:“要不要去购置一些母婴用品?”
家里也准备了不少,但给孩子准备物品这种事儿,还是父母亲自上手比较好,更有参与感。
殊不知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
这话一出,初栀就尴尬到不行,刚想说“算了吧”,徐南渡已经开口:“在前面停一下。”
车辆驰过安全杠,在商场门口停下。
初栀和徐南渡一道下了车,在钟叔的陪同下进了商场。不过,钟叔到门口就停了似乎有意给小两口制造私人相处时间。
这个点儿,商场人不多。
两人在母婴区逛了会儿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初栀尴尬地回头,发现徐南渡倒是泰然自若,很淡定地推着车。
他目光掠过一个个货架上的东西时,偶尔会露出新奇的神色,上手看一看,又放回去。
初栀根本无从下手,后来趁他不注意偷偷打开手机上网查了查:“要不,买点湿巾?”
徐南渡轻笑:“随你。”
初栀的脸有些红。
大老远过来买点儿湿巾?确实不太靠谱。
但确实是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要买什么。
后来她往推车里塞了两个奶瓶、几大包湿巾、润肤露和包被就不知道要塞什么了。
她回头,朝他露出征询的目光:“要不就这样吧,才两个月……”
准备得太早,到时候发现用不上就浪费了。
徐南渡点点头:“好。”
店员这时就过来热情地招呼他们,询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
初栀只好说了自己的意图。
店员就显得很有经验得多,说孩子的东西不用那么早准备,但哺乳文胸之类的可以准备起来。
哺乳文胸?那是什么啊?
她的脸不自觉涨红,下意识看向徐南渡。
徐南渡牵了下嘴角,默默移开了目光,没太看她的笑话。
初栀后来还是买了两件哺乳文胸,在店员的极力推荐下,买了最大号的。
因为店员说看她尺寸,到时候哺乳时肯定会涨大很多,最大号可能还嫌小呢。
这些话全程都没避讳徐南渡,初栀尴尬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
中午他们在国贸那边的一家餐厅吃的,餐厅位置挺隐蔽,格调却很高,是徐南渡一圈内朋友开的,不为挣钱只为了交朋友。
初栀落座后随意一扫,二楼这层人不多,但出入的人都谈吐不凡,不像是一般人。
“看看想吃什么。”徐南渡将菜单推到她面前,笑着替她倒上酒。
倒一半意识过来,忙跟她致歉,叫来服务员给她换了杯子,改而倒上了温水。
“不好意思,忘了你现在不方便了,之前庆功会上见你好像挺能喝的。”
“没事儿,我自己有时候都不记得。”初栀对他笑笑。
这倒不算完全的场面话。
一夕之间,她就变成了孕育着小生命的准妈妈,身份转换确实有些没法适应。
未来要怎么当好一个妈妈——她也挺迷茫的。
这几天上网搜查,搜的更多的还是生产,结果越看越怕。
有一次徐南渡无意间瞥到,直接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了:“别看这些,都是自己吓自己。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OK?”
徐南渡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但是那一刻,初栀从他坚定的眼神里感觉到了某种安全感,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是以往在别人身上都没有过的。
其实还是挺意外的,看着不可一世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太子爷徐南渡,竟然还挺会照顾人,虽然看着很冷淡,为人很细心。
但又给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感,分寸拿捏得很好。
过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对,一双眼睛微微睁大:“庆功会?什么时候的年庆功会啊?”
“入秋那会儿。”他当时刚从海外回来,需要和各方高层打好关系,那次的宴会就出席了。
然后,看到她喝多了抱着一棵圣诞树发酒疯。
小姑娘执拗起来还挺轴,大着舌头说要把圣诞树抱回家,旁边人怎么劝都没用。
给他领路的高管满头大汗,忙不迭挥手让人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实习生拖下去。
当时匆匆一瞥,印象不算很深刻,只记得她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长得很可爱,皮肤白皙无暇,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穿得花花绿绿的挺喜庆。
这顿饭吃得挺简单,吃完就回去了。
晚上,他大伯母陈曼冬带着女儿徐蕊登门拜访,带了不少的母婴用品。
看到他们放置在一旁的购物袋,怔了下,问徐南渡他们出门了吗?
“去领证了,路过商场进去逛了逛。”徐南渡亲自给她倒茶,显然两人关系不错,欠身将茶杯放到茶几上。
岂料陈曼冬绷起脸来教育他:“栀栀才刚刚怀,四个月以前是最不稳的,你怎么可以带着她到处乱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得注意,我侄子侄女出了事我要拿你是问!”
又担忧地看向初栀,“初栀自己也要小心,这段时间别干重活,也不能让自己太劳累。知道吗?”
初栀有种自己是熊猫的错觉,乖顺地点了点头。
陈曼冬显然不止是过来看她那么简单,转而和徐南渡聊起了集团的事情,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
初栀不好再待着,跟徐南渡打了招呼就上了楼。
主卧很大,头顶悬着枝形吊灯,三重灯带一打不像是卧室,而是什么宴会现场。
初栀将开关位置都熟悉了一下,又去了内置的洗手间。
洗手间也很大,暖色的灯光将她奶白色的皮肤映衬得很温暖,多了几分娇美,少了几分平日显著的清冷易碎的气质。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时,镜子里的女孩也在看着她。
初栀的五官拆开算不上顶级,但组合在一起就说不出的美丽和谐,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是顶尖的,眉眼间自带楚楚动人的故事感。
当她望着一个人时,天生就有一种欲语还休的味道。
从小就不乏追求者,但初栀天生不喜交际,喜欢独处,或者说……她有点自闭。
算是那种比较慢热的人,跟熟悉的人能聊得久,不熟悉的人就很慢热。
她是留守儿童,小时候是被扔在外婆家过的,父母一直在外面工作。
她没有别的事情做,就喜欢一个人画画、玩棋,或者看书。
长大以后,她的性格好像就那样了,不是很讨喜。
徐南渡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待人虽很有边界感,看得出来,是个很自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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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南渡过来叩门时,初栀已经上床了。
“进来吧。”
徐南渡推开主卧的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头画画的初栀。
她洗过澡了,身上套着一件粉色短袖公主裙,比较宽松的样式,领口还有个系带蝴蝶结。
初栀是很清纯无害的长相,看着就香香软软的,柳眉下一对水汪汪的杏仁眼,眼尾却又有些自然的上挑,睫毛又长又密,怎么看都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对不起。”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连忙放下画板,“我不该在床上画画的。”
“没事儿,这就是你家,你随意。”徐南渡显然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他走过去,弯腰朝她手里的画板看了眼,惊讶地发现她画的是一副秋田麦穗图,用色非常鲜艳和大胆,迎风招展的麦穗仿佛拥有无穷的生命力,每一根舞动的弧度都不一样。
见他半晌不开口,初栀有些窘迫地把画反扣到怀里:“画得不好,让你见笑了。”
徐南渡怔了下,知道她误会了,忙道:“不是,是画得太好了。”
“真的假的啊?你不用为了照顾孕妇故意哄我的。”初栀狐疑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眸光流转间,清澈而动人,直击人心。
徐南渡想到了一句特别俗的话——像误入凡间的精灵。
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初栀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退,背脊抵住了床头柜。
徐南渡无声地笑了笑,也没揭破,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量温和一点:“你喜欢画画的话,我让保洁把三楼的琴房收拾出来给你当画室。”
徐南渡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入住,所以会定时让保洁过来打扫,没有请阿姨。
“不用这么麻烦了……”
“就这样吧。”徐南渡看出她的意动,就此拍板。
初栀多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格,不多说了。
而且,她确实想要一间画室,可以静下心来画画。
“初栀。”徐南渡又唤她。
初栀回神,郑重地看向他。
徐南渡失声一笑:“你别这么紧张,在家里随意一点好了。”
总感觉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小学生面对班主任,下面人面对领导,格外郑重紧张。
初栀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和徐南渡待在一起,实在由不得她不紧张。
刚刚认识他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徐南渡家里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家世不俗,到哪儿都有身手不俗的便衣跟着,但是在外很低调,从来不开什么豪车身上也从来不戴奢侈品。
本来只是有些猜测,直到见到他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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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来,她下了楼,餐桌上早就备好了早饭。
徐南渡早上有例会,已经出门了。
他给她留了一个便衣,叫徐华,初栀出门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在车上时,初栀时不时回头去看他,欲言又止。
心道:果然还是个霸道的人,外表再温和儒雅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法改变的。
出门前她还看到徐华打电话给他汇报她的行程。
初栀没有去就近的超市,因为徐华说人太多,给她推荐了两公里外的另一个商场。
到了初栀才后悔,看着上面的标价直接傻眼。
比一般的超市贵一倍,怪不得没人!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满,徐华不再吭声,他本来也就是个话不多的人,低头替她推车,完全充当了苦力的角色。
初栀在食品区驻足,指了指最上面的货架:“徐华,你帮我拿一下那个薯片,要海苔味的。”
“夫人,你怀孕了,薯片这种东西还是少吃吧。”
“我就买一包。一包不行吗?”
徐华拿出手机表示要请示徐南渡。
初栀:“……算了,我不吃了。”
忽然再次深刻地意识到,她现在的状况跟之前不一样了,不能那么造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