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被天下 第28章 第 28 章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御史大夫公孙大人出列，他对陆副相微微颔首，以示敬意，随后朗声说道：“诸位同僚，陆副相之忧虑，实乃国家之大计，诚然不可轻率。立储大事，关乎社稷未来，须细加考量。吾等虽各抒己见，然最终抉择权在于圣上。”

公孙承的目光沉稳，如鹰隼般掠过每一位在场官员的脸庞，话语掷地有声：“故此，本官斗胆建言，何不令诸位世子躬身入局，亲历朝堂之风云变幻，体验政务之繁琐沉重，感受军机之紧迫严峻，以及学问与德行的双重考验。此举既能砥砺世子们的心志，亦便于吾等考量其才德，为圣上择选最佳继任者铺路。”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眼中坚定的神色。他静默片刻，仿佛是在权衡各位重臣的意见，又似在思考国家的长远未来。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虽不高，却字字千钧，掷地有声。

“诸位爱卿之言，朕已悉数听闻。立储之事，确系国之根本，不可不慎。陆副相、秦大人、张大人及诸位卿家之言，各有其理，皆出于忠心为国。”

皇帝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望向未来：“公孙大夫之议，既审慎又周全，颇为合朕心意。立储非独看其才，亦需验其德，更需察其能。朕心中的储君，不仅仁爱百姓，更要具备治理国家的能力。故此，朕决定暂不公开立储人选，但将立储圣旨藏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以安卿等之心，留后世以天命。”

皇帝的话语落下，大殿内一片寂静，只余下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衣袂摩擦声。太常寺卿秦大人和礼部尚书张大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彼此心照不宣。他们虽然对皇上的决定略有疑虑，但也深知这是这是皇上当前局势下的权宜之策，对于群臣力压立储的暂时妥协。

鉴于此，即便有所不甘，他们作为臣子的也暂时无法逼迫过甚，只能暂时偃旗息鼓，静待时机了。

魏相心中暗自佩服皇帝的深谋远虑，此一举既避免了当下可能因立储而引发的党争，也为帝国的未来留足了转圜的余地。

李琼将早已备好的立储圣旨在众目睽睽下放入一个匣子内，由封条密封好，再由一名身形敏捷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将其安置于大殿之上的“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

公孙大人再度挺身，其音色温文尔雅，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英明，臣等必当肝脑涂地，尽心辅佐。”

于是，群臣伏地叩首，齐声颂扬陛下之英明睿智，愿遵圣命。

在朝堂之上，关于立太子的风波终于暂时得以平息。

面对圣上巧妙部署的缓兵之计，凭借一只神秘的密匣暂时平息了朝野的立储波澜，维持着朝堂上派系之间那脆弱而微妙的平衡。群臣在正面战场一时难以取得进展，他们聪明的大脑袋开始从侧面出击，转而采取更为加迂回而精妙的策略，他们纷纷恳请公主李泽尽快确定婚约，意图以此为支点，微妙地拨动整个时局的天平。

燕楚两派的官员纷纷向皇帝上折自荐各自派系中的青年才俊，以求取得公主的垂怜，进而影响皇帝的立储抉择。

公主李泽坐在书案前，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催促其议亲订婚的折子尤为醒目。每展开一份，她的目光便多一分坚定。在最新的那份折子上，她挥舞着朱砂笔，笔走龙蛇的留下了“干卿何事”四字，字迹刚劲有力，随后轻轻一掷，折子便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专为此类奏章准备的竹筐内。这份从容，仿佛是对那些试图左右她命运之人的一种无声抗争。

旋即，她的思绪迅速回归到眼前的政务之中，专注于那些涉及民生、赋税的重要奏折，她稚嫩的眉宇间透出超脱年龄的沉稳与洞悉世事的睿智。

等她终于把手头的奏折处理完了之后，她略感乏力地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臂，又马不停蹄的前往乾清宫。

李泽步入乾清宫那恢弘的朱红大门之际，孙大监已恭顺地在门外静候许久，一见公主驾临，连忙趋前，躬身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李泽轻点螓首，一抹不易捕捉的倦意浅藏于眉间，然而她的举止依旧不失尊贵与雅致，轻拂衣袖道：“免礼。大监，父皇今天吃药了吗？膳食可还和他胃口，可曾多用一些？”

“启禀公主，皇上用了一些粥，药亦已按时服用，此刻正安歇着呢。”

“那好，我进去看看父皇。”李泽放低脚步，悄声来到父皇李琼的龙榻前，她望着父皇稍显苍白的睡颜，那曾经的清癯脸庞如今更显消瘦，额头上细微的纹路似乎更深了，紧闭的双目下是淡淡的阴影，他的呼吸虽平稳，却略显微弱。这一幕，让李泽心中如同被细针轻轻刺过，疼痛虽不剧烈，却悠长难释。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被父皇露在锦被外右手所吸引，他的手中正紧紧攥着一块温润光滑的玉佩，那显然是他的心爱之物，经年累月的摩挲使之更显光泽。

过了片刻，李泽从父皇的寝宫走了出来，低声对着孙大监吩咐道：“照顾好父皇。”

在长信宫幽静的佛堂之内，皇后王璇正身着素衣，于庄严的佛像前虔诚礼拜，香烟缭绕中，诵经之声低回不绝。

这时，白鹭姑姑轻手轻脚地进入佛堂，屈膝跪地，以极低的声音禀报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此刻正在宫门外，请求觐见。”王璇闻言，手中的佛珠略停，目光微抬，瞬间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稍作沉思，她以平和的语调吩咐：“请她进来吧。”

随着李泽缓步踏入皇后寝宫，映入眼帘的是王璇静坐在佛龛之前，面容安然，仿佛与世隔绝。

李泽轻声致歉，言语中满是愧疚：“母后，是泽儿扰了您的修行。

王璇皇后嘴角含笑，目光温柔而洞悉，“无妨，我知道泽儿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来访，定是有何等紧要之事吧？”

李泽环顾了一眼殿内侍立的宫人，皇后会意，轻轻挥手示意宫人退下，殿内瞬时静谧，唯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在光影中缭绕。

李泽的面容变得沉重，言语中难掩其深深的忧虑：“母后，父皇的身体状况日渐衰弱，泽儿近来秘密邀请了一位民间医术高超的医师为父皇诊断。据医师所言，父皇五脏皆竭，恐怕……恐怕时日无多。尤其是这几日，父皇病情急转直下，泽儿心中焦虑万分。”说到这里，她的眼圈不禁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映照出内心的不安与无助。

王璇皇后闻此噩耗，脸色骤变，心头如遭重击。她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嗓音中已带上了明显的颤抖：“什么叫五脏皆衰，你父皇怎会时日不多……你说清楚……”情急之下，她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李泽的双臂，近乎绝望地摇晃着，仿佛要从李泽口中寻得一丝转机。

李泽强自忍住泪水，语带哽咽地解释：“母后，父皇的病情确实严峻，但那位医士已竭尽全力。他提到，父皇的病情与他的心态也有很大关系，父皇时常抚摸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陷入沉思，甚至在梦中亦紧握不放。儿臣揣测，这块玉佩或许与母后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母后与父皇之间的旧事，泽儿不敢妄加探究，但现在父皇命悬一线之际，儿臣恳请母后放下过往纠葛，不要再对父皇避而不见。请您多给予父皇关爱与陪伴，使他心境舒畅，说不定心情舒畅能有助于父皇病情好转。”李泽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恳求。

“怎会如此……五郎他……上次见他时明明还好好的……”王璇的泪水再也无法遏制，夺眶而出。她明白，李泽此言意味着李琼的病情已非人力所能轻易扭转，但她作为五郎的妻子，必须要坚强。王璇转过身去，背对着李泽擦干眼泪，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转过身来对着李泽道：“泽儿，勿忧，母后会陪你一起照顾你父皇。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探望他。”她尽力维持着作为一个世家贵女，一国皇后的仪态，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双泛红的双眼却早已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忧虑与哀伤。

李泽见母后答应下来，心里稍感宽慰，她知道母后一直是父皇的感情寄托，有她在，父皇的病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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