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上人呢?”华君光望向身旁安静品茶的男子揶揄道,“怎么不见她来陪你?”
颜景瞥了华君光一眼,并未反驳他在称呼上的误处,只是平静道:“她不喜这样的场合。”
“嗯哼~”华君光意味深长地挑眉,“孤小时候不喜读书,怎么不见你如此纵容。”
颜景当即拱手作揖,颔首道:“殿下,您是储君,所谓‘子率以正,孰敢不正?’您的行为举止关乎一国之风范。关于这一点,臣有三点建议……”
“停、停下。”华君光两眼一黑,扶额抬手,“你和你爹一样,一说话就让孤犯困。不想要让当朝太子在宴会上昏倒就闭嘴。”
颜景扬起唇角,笑道:“殿下英明。”
“你呀!”华君光无奈摇头,托着下巴望向台下歌舞升平。
良久之后,忽而出声:“冬狩骑射宴本是为了让国民不忘昔日寒冬之凛、战争之苦而设立的,但是……”
“殿下,谨言慎行。”颜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适时出声打断。
华君光应声止住,神情淡淡。
冬狩骑射宴是为纪念寒冬而设立的,但是整整参与这个宴会的却是一群没有体会过寒冬的王公贵族。
真正处于寒风之中的人,光是活着便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没有时间饮酒奏乐。
二人沉默许久,华君光蓦然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起身轻道:“孤去走走。”
言罢,便向人群中走去,融入欢声笑语之中。
颜景望着他的背影不语,只是抿了一口热茶。
极品狮峰龙井,好茶。
“有时候真羡慕颜大人。”
颜景闻声望去,看到一个矜贵的锦衣男子,立即起身行礼:“参见五皇子殿下。”
华阳平颔首示意他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颜景,勾唇笑道:“几天不见,颜大人愈发沉稳了些。”
“谢殿下谬赞。”颜景恭敬回应。
华阳平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淡淡道:“如若我没记错,颜大人是家中独子吧。”
颜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声音平稳无起伏:“臣早年曾有个幼弟,可惜下人看管不力,在家府之湖中嬉戏时不慎罹难。”
“真好啊……”华阳平喃喃道。
真好……?
颜景眸光闪动,正欲说些什么,突然有一个侍从走至他身边,轻道:“大人……”
颜景看向华阳平,见他仍在自言自语,似乎并不在意他这边的情况,便向侍从颔首:“说。”
侍从得了应允,上前附耳几句。
颜景目光锐缩,敛下眼褶掩盖澎湃的情绪,眼神划向华阳平:“殿下,请允许臣失陪一下。”
华阳平无所谓地摆摆手,像是赶走一只偶然相逢的小猫小狗:“去吧。”
颜景也无心与其他皇子争辩礼节问题,稍一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向柳青所在之处而去。
·
温妕的目光触及那双狐狸眼的一瞬间,抬腿踢向少年的侧腰。
安乐向后一退,令重击只擦过腹部,却依然能够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宛若被削去了一层皮肉。
“嘶……黎明小姐,真狠啊。”安乐痛得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江湖不分男女,你应当称我为阁下。”温妕微微扬眉,重心下压做出起手式,身形一晃眨眼间就出现在安乐眼前,一掌就要劈下!
安乐大惊失色,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小、阁下!我没有恶意!”
如刀斧的手掌裹挟着疾风在他眼前落下,惊得他情不自禁闭上了眼。
掌风刮过安乐的脸颊,推开了他鬓边的发丝,那瞬间的接触如同闪电般短暂却令人胆寒。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安乐有些呆滞地睁开眼,恰巧看见温妕轻轻将手掌收回。
少女抬了抬下巴,冷淡道:“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安乐松了一口气,不敢再有动作,小心翼翼地蹭到一边的板凳上坐下,平复了下心情缓缓说道:
“黎明阁下接近颜景是为了搜查难以获得的情报吧?既是如此,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与我合作不是更为轻松?”
温妕嗤之以鼻,直截了当地跨步坐在另一张板凳上,手肘压在木桌上:“就凭你?”
“别看我打不过你,但我轻功一绝,探查情报是我的看家本领。”安乐言笑晏晏,靠在桌上放松了些。
“而且我知晓你是黎明,你就无需再憋屈地装那劳什子大家闺秀了,岂不美哉?”
“我如何信你?”可能是因为许久未曾锻炼,她方才动了两下就有些困意,将头靠在手上撑起。
“凭我能够知道你是黎明,还不足够吗?据我所知,颜景还不知道吧。”安乐的声音慢悠悠的,就像是一曲安魂乐。
温妕揉了揉太阳穴,强撑起精神:“知晓我是黎明,只是因为你与我交手过吧。当年树林中你与数人围剿我,你以为我忘了吗?”
安乐眼角一跳,笑容依旧:“呀,暴露了?”
他倒是没有想到温妕还能记得自己的手下败将,但是这也无所谓了。
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这个——
温妕的困意越来越明显,蓦地灵光一闪,腿部发力一个箭步拽着安乐的领子向下压倒。
速度之快,只身旁带过的疾风便将烛火熄灭。
安乐没有反应过来,背部便被重重磕在地上,胸膛被挤压使得他喉中泛起一股腥甜,唇角溢出些血红,缓缓滴落在地面上,渗透入木。
少女单膝压在少年胸膛上,用力的双手将安乐的衣领扯开了些许,隐约可见他胸口的黑色印记。
是死士的烙印。
“给我下药?耍我?谁派你来的?”温妕一巴掌扇上他的右脸,霎时在白如雪的肌肤上留下了红印。
安乐的脸疼得发胀,大概是肿起来了,但是他嘴上依旧不饶人:“我是谁还重要吗?”
他没想到温妕居然那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但问题不大,就算是温妕也应当不能完全抵御那药的作用,她只是强撑罢了。
温妕的头依旧有些昏沉,但知道安乐有所图谋,故而先封住了几个大穴位,随后高高抬起拳头,直向安乐的面门而去。
安乐感受到拳中强劲的力道,瞳孔骤缩:“等……!”
少女没听他说话,一拳下去竟然直接将安乐打晕过去!
正欲找绳子将其捆绑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柳小姐,我来了。”
是颜景的声音!
温妕低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少年。
这个情况如若让颜景看到……感觉黄河也洗不清她的罪孽。
·
颜景看着昏暗的房间,眸光微动。
侍从方才说柳青在他的房中等他,但为何柳青叫他过来却不点灯?
稍作等候之后,没人回应。
就在颜景思考要不要再一次敲门的时候,屋内忽然亮起了灯光。
随之而来的便是少女清脆的嗓音:“颜大人,请进。”
颜景按捺下心中思忖,迈步走进屋内。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嫣然笑着的温妕,慵坐于烛火旁。
暖色的火光将她的眼眸熔于灿金之中,眨眼之间散出细碎的潋滟水光。
随即,是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颜景蹙眉,脚步加快了几分,快速查看了一下少女的情况。
“颜大人,你来了。”温妕巧笑倩兮,见状只是无辜地眨眨眼。
血腥味在靠近温妕的时候淡了几分,这次受伤的似乎不是温妕。
颜景的心跳平稳下来,弯眸笑道:“柳小姐叫我来,自然是要来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叫他?怎么没通知她本人?
温妕想要发出疑问,兀地余光一瞥看到颜景脚边的一点红,是刚刚来不及清洁的血迹!
她当机立断站起身,踮起脚尖搂住颜景的脖子,将他的身子向自己的方向一揽,状似撒娇道:“只是想大人了。”
幽香与男人灰暗的眸子一同落下。
脖颈触及少女嫩滑的肌肤,颜景眸光流转,略过她的五官,最终落在那抹殷红而濡湿的柔软上,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低沉:
“柳小姐,这不合礼数。”
又是礼数。
温妕的嘴角两端向下拉,轻轻抿嘴,嘟囔道:“我可不是来找你谈礼数的。”
一直踮脚有些费力,温妕稍微松了些气力落了下去,却被一双大手附着腰身拥住。
“那小姐是找我谈什么的?”颜景的声音略带沙哑,从头顶传来。
两人的距离进一步缩近,少女的身躯几乎全部黏在颜景的身上,脸颊贴着男人的胸膛,清晰地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
她能够感知到男人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包括发烫的呼吸、有力的臂膀,以及衣衫下紧实的肌肉。
温妕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是因为安乐下的药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突然,角落的柜门传来一声轻响。
指尖轻颤,她在颜景转头望去的瞬间快速捧住了他的脸,声音提高了几分掩盖住了柜门的响动:“大人,喝茶!”
打断了男人起疑的苗头。
颜景扬眉,顺着少女突兀的反应扫了一眼茶壶,便察觉到了异样。
宫中准备的茶壶,壶盖与壶身必然是花纹连贯的,但是这个茶壶的纹样却稍微错开了些。
是柳青在里面加了东西?
加了……什么呢?
颜景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声音沉沉:“小姐,你确定吗?”
“?”温妕疑惑抬头,看着眼眸中泛起暗潮的男人,“我只是担心大人口渴了。”
他看出什么了?不会吧。
颜景的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意味不明地说道:“既然小姐坚持……”
言语未尽,放开温妕,动作轻缓地倒了一杯茶,当着温妕的面一饮而尽。
男人笑意浅浅:“满意了?”
温妕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看出来了却还是喝了,那便好。
颜景见到温妕的反应轻笑,就要出声忽而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猛然扶住了桌子才撑住了身子。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温妕:“你在水里下了什么?”
他不是看出来了吗?
温妕茫然地眨眨眼:“蒙、蒙汗药。”
只要颜景喝了蒙汗药晕过去,接下来的事情便好糊弄了。
颜景:……
在柜子中已经醒过来的安乐:……
想要喝什么就自己加。
不过这时候可能就有人要问了。
魂安魂安,颜景为什么不怀疑温妕下毒呢?为什么就这样喝下去了呢?
那就要看后文分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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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金屋藏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