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悖论 第38章 青鸟学院（十）

故三生和柳异站在暗处的校园绿植带，观察着技术学院人来人往。

当时，故三生留下挑衅的留言后，与柳异协力从电梯天花板离开，爬电梯绳到达了第三层。

三层很高，故三生都未等柳异反应过来，硬是揽着柳异跳了下去。故三生背部护着柳异落地，生命值直掉一半。

“你疯了？”柳异心里一慌，爬起来察看故三生，“你怎么样了？”

故三生忍着剧烈疼痛，脸色发白。

明明脑机体感系统痛感在安全阈值范围内，她也算好生命值掉半能承受的疼痛感。

只是，似乎相比起以前，她能感知的疼痛越发真实明显了。

她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无法退出游戏的弊端。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疼痛和死亡会一直萦绕在她身边，她得更加小心了。

“没事，走吧。”

柳异扶着故三生，相携从后院下水道逃出技术学院。

在暗处看着，柳异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些人，来得比预想要快。”

“嗯，我也察觉到了。”

故三生双手插兜，把连帽带好，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会处理的。”

“你知道是谁吗？”

“不关你的事。”故三生声音冷漠，“趁他们还没搜到这里，快点离开吧。”

故三生提高声音：“别再让我说第二遍，给我滚。”

柳异却并不理会故三生的驱干，上前就冲口而出。

“你是故三生吧？”

故三生怔住，回头看他。

“你明明就是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七年后，你的容貌有点改变，可我还认得你，也认得徐迎迎和金先生。”柳异坦白道，“只是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像看见瘟神一样对我避之不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

柳异垂眸：“明明以前在得远之家，你尽心尽力帮过我们，还说让我长大后，来天之煌城找你。”

“这么早就能和你见面，我真的……挺高兴的。”柳异握住拳头，“可是为什么，你见到我，却好像总是不高兴？”

“你没做错什么。”故三生闭了闭眼，苦笑道：“你都说过了七年了，人怎么可能不变啊？或许我本来就没你想象的这么好，我还是你当年骂过的坏女人。”

柳异想反驳点什么，故三生却截住了他的话头：“柳异，我不喜欢和你们这些小鬼周旋。你安安稳稳地读书不好吗？别再掺和我们的事了。”

柳异欲言又止，放弃挣扎。

“那好，算我自作多情了。”柳异从旁边越过故三生，黯然道，“随你便吧。”

故三生忍住不回头，确定柳异走远后，她拿下眼镜断连林雁卿的实时监控，把眼镜收在口袋里。

她划开物品栏，将毛球放了出来。

故三生摸着毛球的脑袋，道：“去靖羽那里，让他照顾你。”

毛球竖起耳朵听明白了，挣脱故三生，小小的身体没入黑暗中。安置了一切后，她的目光缓缓对准一处位置。

“出来吧，盯很久了吧？”

斗篷人从暗处走出，手里提着一把长刀。

故三生看着他半边面具，道：“遮什么，我知道你是谁了，HT00182089。”

斗篷人二话不说，提着长刀往故三生袭来。

故三生身形轻盈如燕，她仰头避过长刀袭击，快速转身肘击，将斗篷人的面具的击落。斗篷人不以为意，继续提长刀袭来。

故三生飞身踩在长刀上，一个翻身踢向斗篷人的门面。斗篷人一手交叉抵御，后退两步。

故三生乘胜追击，手刀拳头起落，招招狠辣。

斗篷人感觉到故三生的怒气，是在针对他。

斗篷人不明白为什么，毕竟秦舒的事跟他无关，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

斗篷人不清楚的是，故三生在【无尽领域】里，看见斗篷人杀了柳异。

就算那或许只是“过去”发生的事，甚至知道他身上带有电子蜘蛛的秘密可以进行审问，但故三生不想放过他。

她要尽快铲除这个祸害。

故三生双眸一厉，指尖一扣，将斗篷人的长刀从手中击到空中。身体高飞，右腿高抬，压在斗篷人的右肩膀上。

斗篷人单膝跪地，“哐”地一声，地面裂开，斗篷人的手臂直接被压得脱臼，身体被故三生的能力震得僵直，一口血吐出，毫无还手之力。

故三生接住长刀，想要往斗篷人喉咙刺去。

斗篷人左手锋芒一露，袖箭从袖里飞出，故三生没想到他还有后招，立即收回攻势防御，但因为过近不易躲开，袖箭直直攻向故三生。

故三生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飞镖刺入故三生的肩膀。

斗篷人冷冷开口：“银花袖箭 深渊之毒，消除80%体力值，每秒生命值减2。”

故三生双腿发软，走不动路。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黑血“滴答”地染黑了身周一圈的绿草。

“银花……袖箭？”

这是第一代煌图的武器。

他果然知道她的弱点。

故三生感觉呼吸困难，她趁斗篷人不注意，悄然把耳坠摘掉，藏到背后的草丛里。

陷入黑暗前，听斗篷人平静道：“我不会杀你，只是想阻止你。”

“等一切结束后，我会找机会放你走的。”

“毕竟，你对我们而言，如同母亲。”

*****

第二天，徐迎迎等在柳异的宿舍门口。等他和林雁卿走出宿舍时，她跑上前去拦住。

徐迎迎开门见山：“故笙一整夜都没回来。”

柳异和林雁卿诧异：“什么？”

“你和她最后分开是什么地方？”

三人跑到了技术学院的绿植带，发现了因为打斗而裂开的土层，和草坪上呈滴状的黑色血迹。

林雁卿凝重道：“她被人偷袭了？”

柳异回想昨晚的情况，心口一窒。

难怪她急着催他离开，因为听惯她冷言冷语，当时竟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徐迎迎摸了摸染了黑血的草坪，喃喃道：“她是不可能受伤的，这是敌人的血吗？”

林雁卿抓住重点：“为什么她不可能受伤？”

柳异没让林雁卿继续问下去：“找个地方先互通情报，我们得理清背后的敌人到底是谁。”

“等等，她被抓前，应该会留下那个东西。”徐迎迎以黑血为中心，仔细找寻。随后，在一个石头隔壁，找到了故三生的耳坠。

徐迎迎把耳坠收在口袋里，上课铃响了。

三人寻找无果，只能各自回了教室。

班主任看到故三生座位是空的，边写着点名簿边道：“没跟我请假呀。徐小荧，你跟她一个宿舍的，她是旷课了？”

“她失踪一个晚上了。”

徐迎迎接话，班主任愣了，没有接话。

班上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故笙失踪了！荣誉值-999的人真的会失踪了。”

“昨天闹这么大一场，把三年级那帮人给得罪感觉了，肯定得跌破了。”

“下一个该到朴缘一了吧？”

“故笙也很可怜，明明是三年级那女的和朴缘一先挑衅的她。”

“之前秦舒不就是闻畅害死的。”

朴缘一幸灾乐祸地嘲讽，扯到脸上的伤口，“嘶”地低呼了一声。

班主任看向朴缘一右后方的空座位：“于靖怎么不在？”

徐迎迎微不可闻地皱眉，他居然还没回来。

她今早是第一个把故三生失踪的事告诉了靖羽。

然而，靖羽似乎想到什么，交代她分头去找便匆匆离开，她为了去找柳异要线索，才在宿舍楼堵柳异。

“是迎迎吗？”

陆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徐迎迎问了些故三生失踪前的事，陆昭把昨晚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第一堂是数学课，老师正操着不知道哪里地方口音，尾调上扬，说着「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你是说她的失踪，是一个代号叫HT00182089干的？”

“嗯。而且那个人三生她见过，你可以从她见过的人里去查。”陆昭凝重道，“要小心这个人，他知道三生的弱点，手里有可以伤害种子玩家的「银花袖箭」。”

“什么？！”

“故三生的弱点，白石有提过，是煌图1.0版本的第一批武器。”陆昭道，“武器迭代了七年后，早已不是那一批了。保留了可攻击种子玩家的原始程序的只有第一批武器，是煌图遗物级别的收藏品，分散在煌图各地的未知藏宝地点里。昨晚，三生本来能赢，就是被那人阴了一把。”

徐迎迎点头：“我明白了，这都是很宝贵的讯息，谢谢。”

陆昭安慰道：“我会找人调查这串代号的意义。你别急，三生会没事的。”

“小妹妹，放心吧。故三生泡在梦里，比她活蹦乱跳时更能发挥作用，晚点我会去找找她。”

徐迎迎听到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愕然。

陆昭解释道：“是安吉拉女王，她通过【无尽领域】连接到我的别墅。”

“安……安吉拉？！”

她居然跟那个传说中的女王通话？！

徐迎迎变得更紧张了，不禁直起了腰。

安吉拉抬起一只英式茶杯，悠悠地抿了一口咖啡，像是想起什么，道：“对了小妹妹，【附身】的运用，要不要我教教你啊？隐藏副本得到的奖励，跟现版本的煌图不一样，是遗物级别的哦。”

徐迎迎忍不住叫了出来：“真的吗？！”

数学老师把粉笔丢到星星眼徐迎迎头上：“给我认真听讲，徐小荧！”

“……”

听安吉拉教导了一节课，下课铃响了。

徐迎迎抬头，坐在窗边的同学招呼别人来围观操场。

“大家快看，于靖在打架。”

“于靖保护的那个人是石鹏？”

“是程志！那个大学部的混混来了。”

徐迎迎立即趴到窗边看。操场上，石鹏被揍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摸着脸喊疼。

靖羽面对一群人围攻仍柔韧有余，他脱去校服外套，扯了扯领带，从容把袖子卷起。

程志招呼自己的手下一哄向前，远远看去，靖羽闪避的动作幅度不大，却轻巧躲过许多力量很大的拳头。

靖羽动作极快，化拳借力，肘击胸前，绕身锁喉，放倒击头，动作一气呵成。

“你们雨夜真有意思。”

徐迎迎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朴缘一，她警惕地拉开距离，而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楼下的状况：“业内名声不大，偏偏带头的女人是个刀枪不入的妖怪，手下的人拥有军兵一样的强悍能力。如果你们能去到一个好的组织，不愁赚不了大钱。”

徐迎迎挑眉：“怎么？想招揽我们？”

朴缘一微微一笑：“故笙不是失踪了么？她嘛，不像是会服从我的人。如果她不在了，你们没地去，倒是可以……”

“放心，她会回来的，轮不到你操心。”

徐迎迎把椅背外套拿好，头也不回跑到楼下。到一楼时，靖羽把程志的头按到水桶里，语气有股狠劲：“说，你见没见过故笙？”

程志鼻血直流，与湿哒哒的头发黏在一起，狼狈不堪。

他哀求道：“放过我，我真的没见过她！”

徐迎迎道：“阿靖，他不知道。”

“……”

靖羽放开程志，放闹事的人离开。

石鹏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颤颤巍巍站起来，嘴上掉了颗牙，说话带着血，含糊不清：“谢谢你救了我。”

徐迎迎不忍看：“去医务室看看吧，那帮人下手还挺重的。”

“你们早知道他们会来找我？”

“秦舒尸首的事情你说漏了嘴，他们不会放过你。”靖羽顿了顿，方才暴戾冷冽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阿笙让我留意你的行踪，保护你。至少，我还能帮上这点忙。”

“故笙……”

石鹏似下定决心，坦白道：“故笙的行踪程志可能不知道，但程非或许知道。程非是体育学院顾问教练，也是青鸟安防部的部长，他们会暗中清除荣誉值超过-999的危险学生。”

这个信息去过技术学院的柳异有跟她同步过，这是绝密档案「灭虫计划」中的一环。

靖羽知道石鹏愿意报答他，继续追问：“你知道青鸟安防部的具体位置吗？学校的介绍册没有提到这个部门。”

“嗯，青鸟安防部是一个秘密部门，算是青鸟学院内权势阶级摆平难缠事情的打手，没几个人知道它的存在。”石鹏沉默半晌，道，“但是，我偶尔到大学行政总办提交文件，经过时会看到程非和程志那群人在行政总办的办公室碰头，我怀疑那里有块秘密的地方……”

徐迎迎和靖羽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可以到行政总办搜一搜。

*****

熬到中午午休，徐迎迎、靖羽约了柳异三人小队，集中到「光明世界宣传社」，意外发现郭云人没在。

靖羽提及：“我上午也找过郭云，没找到。”

“或许是有什么事吧。”

靖羽盯着柳异，开口道：“我们与你们的合作，仅限于找到阿笙为止。”

柳异移开目光：“放心，我也没有交朋友的爱好。”

林雁卿一直盯着电脑的图：“最后眼镜的定位，的确在我们去过的绿植带，后面因为她和眼镜断连了，我没法定位她在哪里。”

“难道是杨奉维抓的故笙？”周琦珊思忖着，看向柳异：“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详细说说吗？”

柳异把昨晚所听所闻都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盯着在场的人道：“杨奉维来得太及时，我怀疑如果不是防御系统的问题，便是有人提前报了信。”

靖羽淡淡道：“昨晚的计划，只有我们在场的人知道。”

柳异轻笑：“怎么？你怀疑是我报的信？”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靖羽冷冷凝视着柳异，“除了迎迎和阿笙，我谁也不信。”

“现在多个队友好过多个敌人。”徐迎迎劝道，“而且，柳异和周琦珊暂且不说，我倒是相信雁卿的。”

林雁卿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又面无表情继续敲着，耳朵悄悄红了。

徐迎迎把青鸟安防部的信息告诉了柳异：“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行政总办。”

柳异补充道：“我觉得技术学院也有可能。昨晚技术学院人来往太多，凶手扛着故笙，走不了太远。”

“但是，技术学院今日的布防加强了许多，我们不一定进得去。”周琦珊建议道，“我认为还是先去一趟行政总办，把青鸟安防部的位置查一遍。”

林雁卿最终决定：“那便这样说定了。找程非的事，就让于靖和异哥去，这两人武力值还算不错，被围攻的时候不至于打得鼻青脸肿。”

柳异默默表示不服，抬脚踢了一下林雁卿的椅子。

徐迎迎含笑调侃：“你就不怕他们自己先打一架？”

柳异和靖羽剑拔弩张地看了对方一眼。

“为了阿笙，我可以。”

“故笙帮过我，我会好好合作的。”

林雁卿耸肩，总结道：“看，只要是故笙的事，两人就很好哄。”

柳异：“……”

靖羽：“……”

林雁卿给带队的柳异说点准备事项，靖羽把徐迎迎拉到一边，道：“迎迎，有空去找找郭云，帮我问他几个问题。”

“怎么了？你想问他什么？”

“秦舒的东西，一直在我这里。”

徐迎迎心里诧异，但随后也明白了。

靖羽身手好，一直又很低调。比起受人瞩目的故三生，把东西放在靖羽那里，确实没有那么容易被抢。

“我又翻看了一遍秦舒的日记，翻到日记最后夹层里，发现里头夹了一张光明世界宣传社的海报。”靖羽道，“我想问他，是不是早就认识秦舒？”

徐迎迎心里一沉，她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郭云的种种接触。

“你还记得，三生收到的那张纸条吗？”

“秦舒和闻畅关系的那一张？”

“直到现在，我们仍然不知道这是谁给的情报，当时我们是回教室的路上碰见郭云。那么，我们能不能假设，郭云去过我们教室，把纸条留给三生。”徐迎迎盯向靖羽，“而且，我们的调查，似乎也是他的引导下一步步完成，包括储存卡中解锁权限的情报。”

靖羽听明白徐迎迎想说什么，愣愣开口：“为什么？他这个身份，不是会像许梦那样帮助我们吗？”

还未等徐迎迎接话，陆昭的声音在耳坠那边响起：“迎迎，查到了。煌图初代开发人员都知道HT00182089是什么代号。HT是煌图，001是版本号，82是现实纪年，089是NPC角色诞生的排位。”

徐迎迎瞪大眼睛，听陆昭一字一顿道——

“郭云，是煌图第一批NPC角色，代号HT00182089。”